身後伍德反手關上了大門隔絕了福克斯窺探的目光,他將手按在女孩的肩膀上,微微推了一把後就自顧自轉身將溫熱的牛奶放在了茶几上,他一言不發看了還呆在原地的女孩一眼,張口猶豫幾秒卻還是轉身離開。
房間並不明亮,只有對面沙發邊亮著一盞落地檯燈,她轉頭就看到右側的房門底端透出的光線,羅曼諾夫應該就在裡面。她聽福克斯說過,羅曼諾夫一天只睡五個小時,現在才十點鐘,他必然還在工作當中。
像這樣的就寢習慣君卿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在嫁給聞人夜寒之前她也是差不多這樣的睡眠時間,只是成功上位後的羅曼諾夫在作息上比她要規律很多,她卻常常為了各種事務通宵達旦、廢寢忘食。想到這,她不禁露出一絲輕笑,說來可笑,這半年恐怕正是她十六年來最輕鬆的時光了,這份輕鬆竟是從她在雙河鎮受傷開始的。
心情放鬆下來,君卿就這麼抱著枕頭觀察起了房內的情況。這是她第一次走進羅曼諾夫的寢室,很大,比聞人夜寒的臥室還要再大50平方,牆面將房間分隔成了三分,左側臥室,右側書房,中間則是一個小小的休息室,只有一個茶几一套沙發和一個牆角吧檯。整個房間都沉浸在黑色與白色之中,倒是非常符合羅曼諾夫一貫冷冽的風格。牆角的吧檯由黑色大理石切割而成,周圍一張凳椅都沒有,酒櫃裡擺放著幾瓶能讓眾多名家蜂擁而上的珍藏型美酒,兩隻光滑的高腳杯倒掛在吧檯上方的吊燈架子下。
她將枕頭扔在一邊,白嫩的手指在黑色大理石上滑過,冰冰涼涼的,竟讓人覺得心頭舒緩,她好像可以想像到這個在外人看來神一般的男人在偶爾覺得疲憊的時候或有興致時拿出藏酒給自己倒一杯,然後坐在那白色的沙發上,靠著沙發背藉著月光幽幽地閉目品嚐。
眼前滑過男人冷酷到極點卻仍不能否認其俊朗的容顏,君卿無意識地微張著小嘴看了那空無一人的沙發半響,才猛地甩著頭清醒了過來。她在幹什麼?在一個羅曼諾夫的臥室裡發呆嗎?這真是她從未想過的事情。
深吸一口氣,君卿踢了踢腳下非常不符合她審美的粉色絨毛拖鞋,推開了書房的門。
首先入目的,就是那和齊天毓書房極為相似的分靠在兩邊的黑色書架,這果真是書房,她想自己猜對了。
籍,可君卿卻沒有心思去仔細瞧瞧那些名,她的目光在頃刻間被獨坐在牆角沙發上的男人給奪走了。左側書架的盡頭與牆面之間放置了一張白色的單人沙發,那個男人仍舊是一身顯得古板嚴苛的西裝,右手手臂支撐著沙發扶手,腦袋偏著靠在掌心上,左手握著一份藍色的文件隨意地搭在大腿上。
君卿還站在門口,她看見那個男人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反正看著覺得他應該很累。
很多時候人們往往只看到一個成功的人在他自己的舞台上如何意氣風發、光鮮亮麗,卻很難想像他們為了這些到底付出了多少血汗,或許連當事人自己都不曾去真正注意過,總以為自己是銅皮鐵骨,天塌了都壓不壞,羅曼諾夫是,她自己也是。
當人們還在酣睡的時候,他們已經從床上睜開眼睛開始了又一個被充分計劃的一天,他們永遠都有忙不完的事情要做,無時無刻都在思考著艱辛卻值得的前路。她不清楚羅曼諾夫這樣辛苦是為了什麼,她也不想去清楚,因為她只要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才願意拼盡力氣,透支生命。
她扶著門框看了他許久,卻還是沒見他睜開眼睛。在她想來,不管這人先前有沒有睡著,當她靠近這扇門的時候他就應該會醒來才是,這是必須的警惕。可轉念一想,堂堂羅曼諾夫家族的當家似乎也沒有必要在她面前裝睡吧?或許……是因為門外有伍德守著所以他才放鬆了警惕?
這個想法顯然不具有可信性,但君卿還是在猶豫了好半響後踢掉了腳上的拖鞋,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
她就蹲在沙發的側面仰頭看著這個在俄羅斯帝國非常有影響力的羅曼諾夫公爵,他的臉哪怕閉著眼睛都這樣冷酷,刀削似的五官證明了他的俄國血統,他的雙眉習慣性地微蹙著,和他人一樣涼薄的兩片唇輕輕抿起,彷彿下一刻就會吐露出凍骨的話來。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卻一次次地板著臉縱容了她,一遍遍警告自己不要胡鬧,轉身卻又容不得其他人對她的傷害。那個懷特,就是他護著自己的證明。
懷特到底有沒有死,她是不知道的,不過偶然聽到安德烈對福克斯幾個說過她正生不如死當中,而她之所以會遭受這樣的折磨,是因為那天在甲板上堵截她和福克斯的人是她暗中派去的。
這個男人……真是神奇。君卿想,她不過和他相處了十來天,卻好像已經習慣了他對自己的這種另類的寬容。由於羅曼諾夫家族和沙皇的敵對關係,他是少數幾個沒有參與當年迫害她淳於家的大貴族之一,這也是為什麼她能自如地演戲,幾乎沒有芥蒂地親近他的原因之一。
但是——
君卿垂下眼簾,彎長的睫毛擋住了燈光落下靛青色的陰影,藏住了多日沒有顯露出來的冰涼。
也只能是這樣了,無論如何親近、依賴、撒嬌,都只是演戲,最終卻不是真正的她,甚至兩者之間相差甚遠。羅曼諾夫也許想護著的,就是這樣一個少女,可君卿知道,這個少女只是她扮演出來的,她是絕不可能扮演一輩子的。等任務完成,她再也不是狄安娜的時候,他還會是這番態度嗎?不會的,他或許會惱怒,甚至是報復,不過沒關係,她受著就是。
而且……君卿仰著臉,也不管羅曼諾夫到底有沒有醒來,只是隨著自己的心願細細地觀察著他的面容,特別是那一雙冷酷如寒霜的眉目。說實話,第一次知道羅曼諾夫這個人的時候,她是不喜歡的,不是他手上染著親人的鮮血,而是他手刃親人的理由只是權力的爭奪,這讓她無法不將這個殘忍冷血的男人和她恨透了的淳於少成去對比。
君卿知道為了這種理由而不喜歡羅曼諾夫對他並不公平,她沒有權利和資格去評判他的行為,不過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她也不想強行讓自己對他有好感。
而這種生硬的不喜在和羅曼諾夫接觸後就完全消失不見了。當然不是她知道了當年羅曼諾夫家族劇變時的什麼秘辛,而是因為這個羅曼諾夫已經從她印象中的人物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他有血有肉,實力非凡,手段高明,是個優秀的家族掌舵人,雖然這也不能否認他是個愛生氣很霸道的禽獸。
就是因為她見識到了一個真正的羅曼諾夫,而不是手中紙上用文字和數據堆積而成的羅曼諾夫,她才恍然認識到,自己在看待他時從沒有設身處地為他去想過。
浸淫黑道的人們第一次知道弗拉基米爾·安德烈維奇·羅曼諾夫這個人時,他已經殘殺了所有反抗他的親叔伯兄弟,以一種血腥強勢的方式登上了羅曼諾夫當家之位,從此在黑道世界裡翻雲覆雨,直到俄羅斯的帝王都要忌憚三分的地步。
如果大家有心去查探一番的話,就會知道,這個羅曼諾夫並不是在俄羅斯出生的,他來歷如何已經查不清,但能夠知曉的是他走進羅曼諾夫家族時還帶上了一個他父親死亡、母親消失的噩耗。很多人都知道羅曼諾夫前當家對這個孫子的不喜和漠視,加上他是原第一順位繼承人的關係,他的幾個叔伯堂兄弟都對他懷有敵意。君卿深入一想就能猜到,這個男人在年少時所受的威脅和艱苦絕對比齊放還要多。如此一來,君卿雖然不知道當年事情的全部,卻也能肯定他殺害親族絕不僅僅是為了權力這麼簡單。
何況——
他雖然不是一個好人,可卻是一個對她十分好的傢伙,這就夠了。
被注視著的男人毫無預兆地睜開了銳利的雙眸,海藍色的眼眸中一瞬間便倒映上了她的身影,君卿甚至可以看到藍眸中清晰的自己,她正裝出一副被驚嚇到的模樣。
女孩有一雙明亮得晃人的杏眼,陪著微嘟的粉唇看起來可愛極了,可哪怕是已經認識到她在偽裝自己的羅曼諾夫也說不准她這些豐富的表情中有多少是真實的,有那麼一瞬間,他對她的偽裝感到了不耐煩,他想看看她真正的脾氣,卻又捨不得她燦爛的笑容和專注的依賴。
她就像一個神秘的藏寶洞,等著他慢慢將其中的寶藏一一挖掘出來。這種感覺既會讓人覺得麻煩,又總能勾起自己的好奇心,迫使自己沉下心來慢慢探索。
女孩發出一聲自然的驚呼,身體穩當時雙手就已經抓住了男人西裝裡的白襯衫,她眨巴著大眼睛,怯生生地問:「先生,今晚我睡哪裡?」不用客氣,我睡沙發就可以!她在心裡哀嚎,面上卻乖巧極了。
羅曼諾夫沒立刻說話,他摟著雙腿上端坐著的女孩,將她壓在自己懷裡後,視線就集中在了手裡的文件上,看了一會兒後道:「想和福克斯去意大利?」
「額,也沒有很想,不過福克斯說他垂涎意大利的美食。」君卿給了一個中規中矩的安全答案,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敏感地察覺到身後的男人有些生氣?
書房裡又是一陣壓抑的沉默,君卿覺得自己不能太能忍,於是下意識就扭了扭屁股,然後才想起來自己在人家的大腿上,這樣扭來扭去實在不像話。果然,下一秒她的小屁股就被這禽獸拍了一掌。
「想睡了?」羅曼諾夫問。
「……嗯。」糾結了一下,她抿著小嘴兒點了點頭。
羅曼諾夫隨手把文件扔在地毯上,單手將女孩抱起走出了書房,路過那雙粉嫩的小拖鞋時頓了頓,復又大步走到了沙發旁。
就在君卿喜不自禁地以為她今晚可以在沙發上安家落戶時,這男人卻完全沒放手的意思,用另一隻手拿起了那只繡著粉色桃心的大枕頭,抱著她走進了一旁的臥室。
之前她已經打開臥室看過,可再次看到這滿眼的黑色後,還是忍不住偷偷翻了個白眼,果然強勢霸道的男人都喜歡這種調調的臥室嗎?聞人夜寒的臥室也是這樣。還是秦佑臣和高陽的臥室比較正常,它們是以白色為基調的簡單風格。
臥室很大,最顯眼的就是靠著對面牆壁的那張大床,黑色的床單,黑色的被褥,黑色的枕頭,細看又會發現那黑色的床品上用銀灰色的細線繡著幾朵小巧的薔薇,真不愧是黑薔薇家族,整個古堡中到處都可以見到黑薔薇的圖案。
君卿想,就是看羅曼諾夫認同了床單上的薔薇花這一點來說,他也是個非常有家族榮譽感的男人,只是不知道到底為了什麼他要把那麼多有著同一種血液的族人殺害,聽說他的祖父也是他親手槍殺的。
這麼一想,她又覺得心底發寒,這樣冷血的男人在發現她的欺騙後會如何報復她?五馬分屍還是囚禁起來每天折磨一遍?
「冷?」羅曼諾夫見她抖著肩膀,不禁皺起眉頭將她塞進了黑色的絲綢被褥中。他摸了摸女孩額頭細碎的短毛,冷聲命令:「睡覺。」
君卿本來因為竟然要和羅曼諾夫睡一張床而覺得緊張不已,這時一聽他說睡覺就可以閉上了眼睛,生怕自己閉得遲了就被某個疑似戀童癖給吃掉!
然而,在這種緊張的情緒下哪裡是那麼容易睡著的,等羅曼諾夫已經沐浴好帶著一身濕熱水汽鑽入被窩時,她還僵著全身數羊中。
羅曼諾夫當然發現了身邊人沒有睡著,大手一撈將開始掙扎抗拒的女孩撈進了自己的懷裡,他在女孩的小屁股上拍了一掌,低喝道:「不許動。」然後,沒骨氣的女孩立刻乖覺了下來,像只溫順的小貓一樣任由男人摟在懷裡。
君卿不是第一次和男人這樣睡在一起,不論是高陽、齊放還是聞人夜寒,她都曾經以這麼的姿態和人一起過。可這並不是說她就能習慣和男人這樣摟抱著躺在床上。事實上,她非常不喜歡被秦佑臣以外的男人這樣貼近,因為她不信任,她沒有安全感。
懷中的女孩繃直了身體,僵硬得就像一塊石頭,這讓羅曼諾夫非常不高興,於是抓著她細腰的大手在她腰上捏了捏,滿意地感覺到她的顫動後將人緊緊禁錮在了懷裡,硬生生地把她撥弄成了讓他自己喜歡的姿態。
「先生,我不喜歡這樣,難受……額、好吧……我睡覺……」君卿看著昏暗燈光中男人冷冽的眼神,立馬就氣弱了,撇著小嘴縮了縮脖子就閉上了眼睛,乖乖窩在了他懷裡。
「僵著身體怎麼睡?放鬆。」羅曼諾夫這個得寸進尺的禽獸立刻就不滿於自己懷中女孩的僵硬,他總不可能一直捏著她腰間的軟肉不放。
君卿權衡了一下,覺得這時候還是不要反抗他比較好,反正他的意思好像就只是想抱著她睡覺,沒有某些坑爹的怪癖,連亞歷山大那丫的親親都沒有,於是這樣說來,他還是挺正常的……個屁!哪有男人抱著個快成年的女孩子安安靜靜睡一晚上的?除非這貨不舉!
所以說,哪怕她強行讓自己放鬆了肩膀,可十個腳趾頭還是繃得很緊,生怕這禽獸突然做點什麼讓她措手不及的事情。
就這麼熬了快半個小時,她突然想到,她好像還沒在黑薔薇城堡裡發現過一個女人,哪怕是女孩或老婦都沒有。如果是前幾天發現這點,她會覺得很正常,因為羅曼諾夫是出了名的厭惡女人。可現在!君卿無語地感受著來自頭頂上方那淺淺的呼吸,心中不無惡劣地想,其實這貨是因為不舉,所以怕觸景傷情才不要女人出現在他面前吧?
胡思亂想了很久,回過神來時她才注意到房間的燈已經滅了,黑暗中房間顯得格外空寂。冷不丁的,頭頂的男人開了口,還是那種冷得掉冰渣的聲音:「明天換一套睡衣。」
「啊?」君卿本能地疑惑了下。
「這東西太礙事。」說著,他摸了摸她肚子上的那個蕾絲蝴蝶結。
「……噢。」君卿瞬間內牛滿面,魂淡,你以為她想穿這種蝴蝶結的睡衣嗎?誰讓蝴蝶結是裝萌必備!等等——不對!他的潛台詞不就是——明天換好不礙事的睡衣再來陪睡?尼瑪,當她是什麼?
心裡頭君卿已經把羅曼諾夫揪過來揍了很多遍,但實際上她能做的只是埋頭在他胸口,對著他黑色的絲綢睡衣呲牙咧嘴一番而後努力睡著!也不知是不是這種哭笑不得的心情讓她漸漸放鬆了下來,沒過多久她竟然真的睡著了。
黑暗中,羅曼諾夫將身子放軟的女孩往懷裡摟了摟,第二次在她發間的花香中步入了好眠。徹底沉入睡眠前,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果然和這個丫頭一起睡會比較讓人身心舒泰,就是睡前比較麻煩。不過他想,小丫頭是比較識時務的,多強迫幾次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當君卿一隻腳架在羅曼諾夫身上,小腹貼著他的下半身醒來時,僵硬一陣就哭著笑了,原來這貨不是不舉,而是只有清晨才舉嗎?又或者說其實他的確是厭惡女人的,可同時這方面還是有需求,於是慾求不滿了麼?
如此亂想一陣,君卿悄悄抹了把臉,然後對著他的睡衣吸了口氣,面對這種苦逼的時刻,她能怎麼辦呢?如果是聞人,她可以很自然地伸出一腳把人踹下床去,可對著羅曼諾夫,她能嗎?不,應該說她敢嗎?
於是,在硬生生壓制了踹人的本能後,她決定了繼續睡覺,不是裝睡,而是真的睡著,這樣就不會尷尬了。不過話說回來,明明晨間(嗶——)起的人是這禽獸,為什麼覺得尷尬的卻是她?
羅曼諾夫睡得很舒坦,可一大清早他卻實在沒什麼好心情,這種怒也不是氣也不是的心情在早餐時尤為惡劣起來。事情是這樣的。
用早餐的地點在一樓偏廳,清晨的陽光從拱頂式的一排落地窗投射進來,鋪灑在長長的歐式餐桌上顯得尤為溫馨。羅曼諾夫和福克斯幾人已經在各自的位子上落座,七點半一到,被強迫戴著四條重力帶去晨跑的君卿就回來了,簡單地沖了個澡後,因為安德烈昨晚提議過的去高爾夫球場轉一圈,所以她穿了件粉色休閒衫到了偏廳。
她的座位被安排在羅曼諾夫身邊,和大家的不一樣的是,她得在早餐前喝一杯牛奶,鑒於某個男人三番五次掛在嘴邊的「未成年人需要xxx,不能xxx,應該xxx……」。
今天阿利克塞表示要親自掌廚來一手,所以當她用勺子攪拌加了砂糖的純牛奶時,無比慶幸自己沒有喝進去,不然非得笑噴出來不可。只見阿利克塞穿著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下身一條長褲,褲腳被紮在了軍靴當中,而他那滿臉鬍子的臉上方則頂了一個白色的廚師帽,真是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不過亞歷山大幾個好像已經看慣了,所以都只是笑了幾聲就止住了。
「早餐是這個?」君卿看著被擺在桌面上的餐點時,沉默了許久才這樣說道。
「小狄娜不喜歡嗎?我可以幫你重新做哦。」阿利克塞湊過來說。
「不是我不喜歡,不過阿利克塞,我建議你給先生換一種粥。」君卿咬著小勺子,目光灼灼地盯著剛剛拿起筷子的羅曼諾夫。
羅曼諾夫微微微皺,抬頭看向了她,目光冷冽依舊,卻只有自己知道心底的那一絲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有的尷尬。
「唉?為什麼?」阿利克塞不解道:「為什麼要換一種粥?香菇海參粥不好嗎?我們老大可不是你,小狄娜,老大不挑食的。」
「海參粥誒。」君卿瞪著一雙大眼睛,一臉糾結地說:「你不覺得先生其實更需要一碗清熱下火的嗎?比如苦瓜粥。」
「清熱——下火?」福克斯疑惑地看向羅曼諾夫,他不覺得老大今天有什麼火氣啊?很少有什麼事能讓老大發火的吧。
偏廳靜默兩秒鐘,風流成性的亞歷山大就最先領悟過來,海參可是滋陰壯陽的好東西……想到今天早上君卿是從羅曼諾夫房間裡出來的,腦海中就各種yy了起來。他想著想著就嘿嘿笑了起來,等發現只有一個人在笑時,他才打了個激靈誠惶誠恐地朝著已經黑了臉的老大露出一個討好求饒的笑。不過他這笑在羅曼諾夫看來依舊是猥瑣異常。
乘著其他幾個人還沒有回過味來時,羅曼諾夫立刻道:「閉嘴,吃飯!」
惱羞成怒了!君卿心裡一陣暗爽,叫你大清早出反應,叫你出了反應被我知道了就瞪我!
在場的幾個男人,只有厭惡女人卻性向正常的羅曼諾夫還是處男,所以等大家都把海參粥喝進嘴裡了,才一個個捂著嘴巴要吐不吐,要笑不笑,紛紛壓抑著咳嗽和笑聲,漲得臉紅脖子粗。
福克斯幾個終於憋紅了臉吃完了有史以來最難熬的一頓早餐,看著羅曼諾夫黑著臉離開了偏廳,他們才跳起來哈哈笑了出來。
「哦,親愛的,你不能喝海參粥。」亞歷山大倚靠在安德烈身上,嬌滴滴地說。
「那我該喝什麼?」安德烈非常配合地問。
亞歷山大學著君卿的樣子咬住勺子,眨巴著眼睛說:「苦瓜粥啊,清熱下火……哈哈哈……小狄娜,到底是哪個老師教的你,我頭一回見到老大被氣成這樣還不發怒的,哈哈哈……」
一時間,整個偏頭的人都在笑,就連被留下來的伍德也好像有那麼一瞬間彎了彎嘴角。
當然了,這件影射某人慾求不滿的事件只在偏廳裡進行,出了門大家都各找個媽去了。開玩笑,大傢伙幾個樂呵樂呵就算了,要真傳了出去,老大非得扒了他們的皮。不過從此以後,黑薔薇古堡中,海參這道菜就絕跡了,當然,苦瓜也是一樣。
話說另一邊,羅曼諾夫大步走回了書房後,就開始一天的工作,準確的說,應該是昨晚想早點摟著小丫頭睡而沒有及時處理掉的事務。可手裡拿著文件,他的注意力卻無法集中起來,一直惱恨著剛才的事,不僅僅是被那小丫頭恥笑,還是早上那一幕不可控制的**。
當早晨清醒過來時,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自己身體的異狀,這種情況對一個正值壯年的他來說並不稀奇,可問題是當時他還抱著一個女孩子,一個未成年的女孩子。
他當時可以很淡定地告訴君卿,這是一個男人的正常生理情況,讓她不要亂想。可事實上,真正在亂想的卻是他。如果說晨間出現那種事情是正常的生理需要,那現在呢?
羅曼諾夫低頭看了一眼不太明顯的褲襠,心頭那種奇異的尷尬又湧了上來。該死的,到底是說給她置辦的睡衣!領口竟然這麼寬鬆,害他到現在還記得那一大片不小心露出來的香肩和鎖骨之下若隱若現的兩點!
他煩躁地將文件甩在了一邊,靠躺在了椅背上,然後混亂的視線就慢慢集中在了那書架旁的沙發上。他記得,昨晚就是那個女孩,蹲在沙發旁看了他半天。
除去第一次短暫的見面,不,或者說那甚至都稱不上見面,因為她當時蒙著紗布。他們認識了不過短短十來天,半個月都不到,可他卻發現此時他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清楚地描繪出她的笑容,那光潔的額頭,如畫的美目,小巧無暇的瓊鼻,勾人去親吻的……
親吻的?親吻的什麼?臉頰……還是紅唇。羅曼諾夫猛地皺緊眉頭,突然覺得有什麼事情脫離了自己的控制。
那女孩,他起初會同意庇護她,不過是為了探究自己為什麼不對她感到厭惡而已。可時間一久,他反而把這個最初的目的給忘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把目光都給予了她,只要她一出現,他就總會把一部分心神落在她身上。
羅曼諾夫屏住呼吸糾結了一會兒,終是呼出一口氣承認了——他昨晚之所以會讓那女孩過來一起睡,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有個好眠,也是因為亞歷山大說的那一句可能是無心的愛語。
他樂意看著他最信任的幾個手下和君卿好好相處,卻也不喜歡亞歷山大說的那句「小狄娜,我真是太愛你了」。一想到亞歷山大可能對年幼的君卿有著某種不可告人的想法,他就忍不住想把亞歷山大扔回芬蘭去。可當理智回籠時,他又明白亞歷山大絕不會喜歡君卿,因為他一向更喜歡成熟美艷的女人。
這麼一番想下來,羅曼諾夫覺得,可能對君卿有著想法的人其實是他自己。當然,這個結論絕不是為了早上瞥見的美好春光,他雖然厭惡女人,但看過的女人卻也不在少數,比君卿漂亮的女人也不是沒有,他甚至還在某些場所中看過全裸的美女,當時他只覺得一陣厭惡,可不會像現在這樣,僅僅是想起君卿的肩膀就腦子發熱。
心神不寧了半天,他一個文件也沒有簽好,便站了起來踱步到了窗邊。
窗下是一片厚實的草坪,那穿著粉色外套的女孩坐在鐵質的鞦韆上,阿利克塞正在後頭幫她推,隨著鞦韆蕩得越來越高,她的笑聲也越來越響,輕輕脆脆的,一聲聲震動著他的鼓膜,讓他心情飛揚。
「先生!下午和我們一起去打高爾夫嗎?啊——」女孩的鞦韆再次騰空而起的時候,她突然雙手圈著嘴巴大喊了一句。鞦韆的兩條鎖鏈沒有被她抓住,回落時的搖晃害得她的身體一時沒穩住差點摔了下來。
她本能地尖叫了一聲,然後笑嘻嘻地抓緊了鎖鏈,安全回到了地面,阿利克塞被她嚇了一跳,忙止住了動盪的鞦韆。
羅曼諾夫將這些看在眼裡,一顆心臟差點沒從喉嚨口跳出來!在看到她平安落地時,心頭又升起了脹得發痛的怒意,這個丫頭!她、她怎麼敢!怎麼敢在這麼危險的高空放手!
他在這邊氣得恨不得把女孩抓上來打一頓,可女孩卻在窗下的鞦韆上笑得開懷,揮舞著白嫩的小手,重複道:「先生,跟我們去打高爾夫嗎?」
一時間,他竟然不知道到底該如何是好,是先教訓她一頓,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那笑容燦爛的女孩半響,不發一語地轉頭坐回了沙發上。他知道,那該死的愛胡鬧的丫頭對他的影響越來越大了,就剛才那麼幾秒鐘,他卻好像經歷了從天堂掉下地獄又爬上天堂的刻骨煎熬。
她笑得很好看,笑聲很動聽,他喜歡她的依賴和注視,偶爾的倔強和時常的沒骨氣,他不確定這到底是種怎樣的感情,是喜歡還是愛,但想像著她嫁給自己的情景,那白色的婚紗,幸福的笑容,還有今後數十年的形影不離,的確是件非常值得期待的事情。
羅曼諾夫家需要傳承,身為家主,這個責任當然義不容辭,本來他是想從族裡挑出一個合適的繼承人的,但現在想來,如果是他和君卿的孩子的話,應該會更合他的心意。
羅曼諾夫已經不是年少輕狂的小子了,在覺得「和她結婚也不錯」的時候,他就很快想到了婚後的一些安排,以及如何讓她更適合羅曼諾夫公爵夫人這個身份。他不會像高陽一樣,想著先得到她的心再和她結婚,也不會如聞人一般手段青澀,沒頭沒腦地就用那種粗糙的威脅手段把人娶到手。他的計劃是慢慢滲透,用最合情合理又強勢不容反駁的方式讓她習慣有自己存在的生活,最好是讓她真正地依賴上他,等她一成年就順理成章地註冊結婚。
這些主意在心頭一一掠過,他認為,第一步就是對她再好一點。不過哪怕心裡是這麼想的,做起來卻有些難,畢竟他本來就不是什麼溫柔的人。因此,他站起身下樓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君卿叫過來嚴肅地責罵了一頓,「如果你不能讓自己的雙手好好地抓住鞦韆的話,我很樂意讓阿利克塞把鞦韆這種東西連帶著你一起扔出去!」
不過他的凶悍似乎沒有達到什麼效果,女孩只是笑得吐吐舌頭,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撒著嬌一般輕晃了兩下,道:「好了,我知道錯了,不要再罵我了。」
羅曼諾夫低頭看著那女孩討好的笑容,一陣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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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木有寫到聞人誒,本來是安排在意大利時見到聞人滴,然後,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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