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各大貴族裡,齊家是人丁最興旺的,直系雖然只有齊天毓這一脈,但旁系卻是眾多,百年傳承下來,這些旁系也多擁有各自的權財勢力,但因為齊天毓牢牢掌控著海軍大權,加上一些利益巨大的家族事業,本家依然是最富強盛的一個中心,旁支都很識相地緊緊依靠著本家,看齊天毓臉色行事。()
在齊家,哪怕是家宴也都等級分明,齊天毓和旁系掌權人一桌,這些人的妻子一桌,旁系中與齊天毓同輩的一桌,直系、旁系少爺和他們的妻子三桌,小姐們和她們的丈夫三桌。
君卿坐在齊放身邊,不動聲色地將周圍掃視了一圈,這排場似乎有些大,人數幾乎和年末的家宴有得一拼,不愧是主母的手筆,當然,這也是在齊天毓同意後她才敢大操大辦的。
齊環顯得有些高興,但又矜持地不希望自己喜形於色,於是原本常笑的臉上反而嚴肅了點,不過這並不妨礙他遊走在各桌之間侃侃而談,一派少主人的姿態。關於齊天毓的繼承人的選擇,別說旁系的人猜不准,就是他們這些直系的自己也都還整不清楚呢,所以大家對齊環也都是尊敬有餘親近不足的,生怕被劃歸在了錯誤的隊伍中,等十多年後新家主上位,有他們好果子吃的。
君卿覺得這齊家就是個戲台,一個個原本白紙兒似的人在上台前都往大染缸裡浸一浸,隨後就唱作俱佳地粉墨登場——為了成功接手齊天毓手中的權杖。想罷,她又在心底自嘲一笑,這些人虛偽做作,自己又何嘗不是呢,他們為了滿足自己的**主動登上齊家的權力舞台,而她被逼無奈和在對復仇的渴望下步入爭奪軍權的盛衰沉浮中。
「晚上我們過夜嗎?」齊放突然出聲問她。
君卿回過神,從身邊侍女那取來一塊濕毛巾擦了擦手,應道:「嗯。」她心裡疑惑,這個問題來的路上就已經說過了,這男人記性也太差了。
「對了,我新佈置的房間你喜歡嗎?」齊放又問,一邊慇勤地取了手帕給她擦了擦沾著碎沫的嘴角,口吻寵溺地嗔怪道:「怎麼吃個點心也跟小松鼠似的,嘴上都是細沫兒?」
君卿難得地臉一紅,倒不是因為他那曖昧的口氣,而是她在偏廳吃了許久點心的事被看穿了。她撒氣似的扯過了他的手帕胡亂擦了擦,又故作鎮定地說:「房間你佈置過了?我剛才沒仔細看。」
齊放見她這種明明還在臉紅卻要板著臉的小變扭樣,心情就很不錯,再見身邊的齊鈺果然沉下了臉,心裡就別提有多舒暢了,該!叫你想搶我未婚妻!就氣死你!
「那真是可惜,等下回去你可要好好看看,我改了不少地方,想著你可能會喜歡。」齊放又說,顯得有些興奮和期待。
可君卿硬是沒接收到這種感情,只點了點頭,然後頷首垂眸擺弄著長裙上掛著的腰帶,這腰帶用兩根韌性極佳的皮繩扭成,兩頭用細細的紅繩緊緊捆綁著,圍在腰上時又會掛下兩道流蘇,映在白裙上分外好看。
但這並不是一根普通的腰帶,有時它也能成為殺人自衛的利器。因為小時的事情,君卿一向沒什麼安全感,身上若沒有什麼武器,心底就會很不踏實,所以即使換上了柔美的長裙,她的腰上還是纏著這種特質的鞭子,被裙子蓋住的小腿上綁著一把開了刃,染過不少鮮血的匕首。
一邊的齊鈺見著齊放像只蒼蠅似的圍在君卿身邊嗡嗡叫,心裡別提有多不爽,又聽他過夜、房間的說,那顆心是又冷又痛,想發怒,又只能生生忍下來,捏成拳頭的手都麻了也得忍著,全因此時的他沒資格管,這該死的沒資格!
齊放見君卿不怎麼配合,又看自己氣齊鈺的目的已經達到,便識相地閉上了嘴。
很快齊天毓攜著關玥就走了進來,他們是最後一個到場的。
說了些場面話後,家宴就開始了,大家吃吃喝喝的,漸漸倒是輕鬆熱鬧了起來,就是齊天毓那一桌氣氛也很不錯。君卿看到剛才那隻老孔雀就坐在齊天毓不遠的地方,看來地位還不低。
這種沒什麼能力卻站著高位的人,往往是得意不久的。君卿微微搖頭,心裡倒是舒坦了不少,叫你用眼角看我,還一嘴不中聽的話,比狗拿耗子還討人厭,該!
一頓飯下來,齊放是極盡殷情之能事,幾乎是把君卿當祖宗似的伺候著,讓君卿忍不住後背發涼,總覺得這狡猾的狐狸不安好心。不過面上還是都應承了下來。
她低頭喝了一口橙汁,腮邊就隨著動作落下了一絲無法,齊放想也不想就輕手把那髮絲給勾到了她的耳後。瞥見這妖孽的男人那笑瞇瞇的神態,她脊樑骨一緊,不禁蹙了蹙眉,好似有什麼不一樣了……
對了,這男人以往也有殷情呵護的時候,但他的心思卻總是用錯地方,可今天他卻處處用對了地方,給她張羅的吃喝都是她喜歡的。
唔,看來是終於對她上了點兒心,不會亂獻慇勤了,值得讚揚。於是,君卿破天荒地主動給他夾了一筷子……海帶。
齊放臉上一僵,他不喜歡吃海帶!當然這不是讓他不高興的原因,而是君卿竟然不知道他不喜歡吃這個,這下子他終於嘗到了當初他把她不喜歡的東西送到她面前時的感覺了。正難受呢,他卻突然瞧見身邊的美人似笑非笑,頓時恍然大悟,這可惡的丫頭戲耍他呢!
雖說他面上表現出了惱怒,可心裡的甜卻是壓抑不住地升騰了起來。
「怎麼呢?」君卿問:「不夠嗎?」說著,她又給他夾了一筷子。
齊放覺得面部肌肉快僵硬了,他抽搐著乾巴巴笑了笑,阻止她還想夾第三筷的動作,含淚把海帶吃了下去。呸呸呸,真難吃!
這回,換做君卿笑瞇瞇地看著齊放吃癟了。齊放嘴裡還塞著難聞的海帶絲,看著這個樣子的她卻忍不住呆了。在他的記憶裡她的笑總不明顯,淺淺的那麼一彎鵝毛月,卻能讓人看了就移不開眼睛,那秀美精緻的容顏都彷彿亮了起來。他從沒見過現在這樣子笑的她,小嘴兒依舊只是淺淺地彎起,可那雙平坦的柳眉卻蹙了起來,杏眼瞇著,好似真的很開心。
如果她能這樣對我笑一輩子就好了。齊放這想法一升起,他就愣了愣,齊家的男人,哪有這樣煽情動心的時候?真是怪了。
「難看。」君卿見齊放傻了,忙抬手把他的嘴巴給閉上。
下巴上細膩的觸感擾亂他的心扉,齊放諾諾地應著,一邊咀嚼一邊看了齊鈺一眼,心裡突然又豁然開朗了。齊家的男人不是真的冷漠得不會動心,而是沒碰到那個人而已。就像齊鈺這個兄弟裡最冷的男人一樣,他還不是願意為了君卿去瘋狂一把。
此刻他心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慶幸,慶幸三哥曾經放棄了君卿,這才讓他有機會去寵愛這個值得他守一輩子的女人。
三哥,既然你放手了,如今就別想從我這裡奪走她。
兩人互動得歡快自然,氣氛頗好,另一邊坐著的齊鈺臉色就又難看了幾分,齊環見了,竟有種揚眉吐氣的錯覺。
「君小姐和五弟的感情真好啊,這飯桌上也這麼親親熱熱。不過五弟還是收斂一些好,省得被父親瞧見了,沒規沒矩的多不好。」坐在大少奶奶關盈身邊的直系二少爺齊瑆突然開口,一桌子竟然都安靜了下來,多少有些探究的意思。
坐在這一桌的都是齊家的少爺少奶奶們,他們對君卿這個還沒嫁進門就能參加家宴的人可都是好奇得很,關盈和二少奶奶周倩這兩人還好,平時見君卿見得也多,所以都只是乖乖坐在各自丈夫身邊,低眉順眼地看熱鬧。
其實如果不是齊放總纏著君卿說話,剛才就會有人來和她套近乎了,這時二少爺開了口,大家當然也都把注意力轉了過來。
「二哥教訓的是,不過我沒規矩慣了,你讓我收斂我也做不到啊。」齊放舉著筷子的手頓了頓,然後一邊隨意地開口,一邊給小未婚妻夾了一個蜜汁排骨。
君卿頷首沒說話,但背脊卻依然挺拔,稱得皓白的脖子弧度更加優美,眉眼之間隱隱湧動著潛龍隊眾都熟悉的煞氣,她不動聲色卻在氣勢上將其他少奶奶給比了下去。
齊瑆為人浮躁自負,行事隨意,特別是換情人的頻率也很高,但和同樣風流的齊放不同,他常常因此受到齊天毓的斥責,所以很討厭齊放,和他最是不對盤,連表面的兄友弟恭都懶得做。
齊瑆被齊放噎了一句,只得哼了一聲不再作聲,齊環忙出來做和事佬,那兄長的姿態端得很明顯,不過言辭中還是對自家胞弟多有維護。齊瑆見一母同胞的哥哥挺他,神色間就又多了幾分得意,心裡對別的幾個兄弟更加不以為意起來。在他心裡,他大哥是肯定會成為下任家主的,而他作為家主的弟弟,那還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到時候這些給他吃過癟的兄弟他一定會一個一個收拾過來!
志得意滿的他沒看到他大哥往他身上投來的略帶不滿的神情。齊環心中歎氣,這個弟弟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母親怎麼教導他也是無濟於事,整天伸手要這要那惹父親不高興就算了,還有事沒事愛挑釁其他幾個兄弟,給他拉仇恨值。齊環突然想,如果他的弟弟們都是這種德性,那他一定做夢都能笑醒。
周倩見丈夫被噎,嘴上不敢說什麼,私底下卻是瞪了君卿一眼,讓她一陣無語,這算什麼,夫債妻還?她還沒和齊放正式登記呢!
家宴期間齊天毓將齊環叫到了他那一桌去,拍了拍長子的肩膀淡淡地說了一些讚揚和鼓勵的話。齊天毓沒有談及軍銜晉陞的事,齊環有些失望卻還是忍不住露出喜悅和激動的神情,表示自己今後會更加努力,一定不會辜負父親的期望。那一桌的旁支掌權人也都紛紛應和了起來。
氣氛一時很是融洽,喜得主母關玥在另一桌笑得那叫一個見牙不見眼,平日裡這貴婦人的自持通通不見了,拚命都壓不住那開心的勁兒。坐在她身邊的其他貴婦們也都低聲奉承起來,只是心裡卻個個猜測著齊將軍到底屬意哪個兒子。
齊環就在那一桌坐下了,他自信又略顯謙遜地和身邊的人聊起來,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不一會兒就獲得了在坐眾人的好感。
齊天毓只是看著,在長子敬酒時也沒推辭,算是給足了他面子。
又過了一會兒,齊天毓突然放下了酒杯,一桌人跟著就安靜了下來,然後眾人就見他往君卿那一桌看過去。
關盈覺得齊天毓是在看自己,就想難不成是要她過去一起坐,這可是天大的殊榮,她興奮地微紅了臉,緊張地捏著腿上的裙子。
「卿兒,過來。」齊天毓說,聲音不是特別洪亮,但在大家自覺安靜的情況下顯得很清楚。
君卿愣了一下,隨即放下筷子站起來,齊放趕忙拉開她的椅子,她就側著身子退了兩步轉身往那邊走去。
同時關盈的臉色就紅白交錯起來,尷尬、嫉妒和惱火糾纏在心裡,後來的一頓飯是怎麼也吃不下去了。周倩看在眼裡,面上不敢露出什麼,心裡卻有些不屑地笑了。雖然她丈夫和關盈丈夫是同母兄弟,可因為自家丈夫本事沒齊環高,她就常常要看這大嫂的臉色做事,心裡早就不喜她了。
臉色不好看的,還有齊珍、齊美和齊蓮三個直系小姐,她們都是父親的親生女兒,可在父親眼裡,那平民出生的君卿反而更受寵,如果不是她就要嫁給齊放,她們都要以為她是父親的私生女了。
君卿走到齊天毓身邊,一路上造成的眼神各種都有,卻唯獨沒有一抹善意的,她心裡厭煩,卻也沒辦法,更知道嫁給齊放後,還必須要和那些人周旋。不過她也不後悔,這就是她得到一個能在軍部行走的身份所需付出的代價,再說,她其實比關盈周倩兩人幸運多了,畢竟她還有齊天毓的看重,一般有腦子的人都不會和她正面衝突。
等她站定,齊天毓就介紹起來,不過他重點說明了她在海軍中的地位,也明確表示了自己對她的看重,更希望等她年末進入軍部後讓這些人多多照拂。
這一桌的人大多都是人精,見齊天毓這樣的態度,自然一個個都「真誠」地誇獎了君卿幾句,就是那個老孔雀也沒例外。
周圍都是些大老爺們兒,君卿雖然沒什麼不自在的,不過齊天毓卻覺得女兒家還是不要和男人混在一起比較好,聊了一會兒後他就讓她回座位去了。
於是,因為齊天毓這明顯的區別待遇,君卿坐的這一桌場面有些冷,齊珍這個憋不住氣的更是直接哼了她一聲。
「真不知道父親覺得她哪裡好。」齊珍就坐在君卿身邊,她故意用君卿能聽到的低音和身邊的齊美說,口氣很酸,陰陽怪氣的,別有一番搞笑娛人的味道,
齊美不屑地回答:「大概是沒爹沒媽吧,父親看著她可憐嘍。」
「人家死了爹媽,孤苦伶仃的,說不定在孤兒院怎麼受欺負呢,也就咱們父親能可憐她了。」齊蓮是齊天毓最小的孩子,不過十六歲的年紀,正是邀寵愛撒嬌的時候,可想而知有多討厭君卿了。
君卿聽她們抓著她孤兒的身份不放,更是一個勁兒說她沒爹沒媽,心裡不痛快極了但看在齊天毓的份上也忍著沒發作,只是臉上就不怎麼好看了。她長相精緻,就算沉著臉也不會令人覺得可怕,但她身上自有一股陰冷的煞氣,她心情不好,四周的氣氛當然也冷凝了下來。
坐在她身邊的齊珍更是深有感觸,可坐得遠的齊蓮卻沒發現,還在不停地數落她,直到坐在中間的齊美都覺得害怕的時候忍不住踢了齊蓮一腳她才消停了下來。
周圍都是人,特別還有長輩在,齊放也不好出聲指責幾個坐得離自己有些遠的妹妹,只能捏了捏君卿的小手,想著等家宴結束就給這幾個沒口德的丫頭一點教訓。
君卿感覺到齊放的動作,心中微暖,隨即側臉說道:「這天底下無父無母的人多了去了,將軍也不可能每一個都可憐過來。你們有空在這裡逞口舌之快,不如想想怎麼討將軍歡心,比如……這個學期末給將軍一份滿意的成績單?」
最後一句話一出口,頓時秒殺三位眼高手低的大小姐。
在齊珍三人精彩的臉色下,君卿瞇著一雙漂亮的杏眼,慢條斯理地舉筷吃飯。
家宴結束後齊天毓留下了四個兒子,似乎是有事商議,君卿在幾個侍女的陪同下先回了齊放的院子。
她的房間果然被齊放做了些改變,主要是窗台,被加寬了半米,最底下鋪著一層柔軟的貂皮,上面蓋著白底銀花的被子,月光照耀下,顯得格外好看,幾個小巧可愛的枕頭堆在上面,看著就讓人想趟上去滾一滾,實際上她也這麼做了。
夜深時齊放也還沒回來,君卿洗完澡就準備休息,這時他正好回來了。
「怎麼了?」君卿剛剛穿上一套藕色的真絲睡裙,纖細的手指正在給用來收緊衣領的細繩打結。
進了門的齊放面上顯得有些不忿,看了君卿一眼欲言又止,只是眼底的惱怒就更勝了。
「沒事?沒事就去休息吧。」見他不說話,君卿也有些累了,沒什麼心思去猜他。
齊放卻不走,反而賭氣似的坐在了她的床上,憋了半響,才說:「父親問我們對旁系那些人有什麼看法,我和齊環的意思都是壓壓他們愈漲的氣焰,順便從他們金庫裡剝下層皮來,可是齊鈺卻說旁系分支太多,最好收回來幾個,可是收回旁支這種事情可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會引起其他旁支不滿,人心不穩,到時就不好控制了。」
齊放講了一通當時的情況,君卿一邊梳頭髮一邊聽,梳完了頭髮他也就講完了,末了還表示了對齊鈺主張的不滿。
「最後的結果是將軍同意了齊鈺的主張?」君卿看齊放那不滿的樣子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了。
齊放點點頭,皺眉道:「本來父親覺得我和齊環的建議好,而且後續處理也都已經討論清楚,只差實施就能見效果。齊鈺一開始悶聲不響的,到最後了才開始發表他的意見,他說的法子很冒險,時間也長,處理起來一個不慎就是滿盤皆輸。」
「所以將軍把事情交給他了,他若能處理好,旁支收回來的一部分利益就是他的了。」君卿不太在意地走到床邊彎腰去床頭櫃裡翻找護膚品。
齊放其實在意的就是這一點,齊鈺又能增加他的籌碼了。靈光一閃,齊放又故作嚴肅,用公事公辦的口氣說:「他母親就是張家旁系,等他娶了張家的大小姐,慢慢蠶食張家也不是一件難事,他手裡的籌碼就更重了。」
君卿拍著面霜的手一頓,然後說道:「我覺得收回部分旁支的權財這主意不錯。」她將傍晚遇到的老孔雀跟齊放一說,然後表示了對這一主張的贊同。
齊放想了想,記起來齊鈺剛才說過他第一個開刀的旁支就是那老孔雀手裡的,他皺緊了眉頭,覺得齊鈺可能是在給君卿出氣。
「你遇到那老孔雀時還見著誰了?」齊放問。
「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和老孔雀說話呢,怎麼了?」君卿彎腰將護膚品放進櫃子裡。
齊放聽了,就把這事給放了下來,不過心裡卻有些不舒服,他上前從後面把她抱住圈進懷裡,「卿卿……」
「嗯?」君卿身體微微僵硬,故作輕鬆地應了一聲,想掙脫出來卻被他抱得更緊,「怎麼了?你今天怪怪的。」
齊放聽出君卿口氣裡難得的溫軟,心中一喜,覺得是今天他表現得不錯,所以討得了她的歡心。
君卿見他不說話,只是把頭擱在了她肩膀上,委委屈屈地哼了一聲,心裡就軟了幾分。想了想,這終究只是個比她大了一歲而已的大男孩,放在平常人家也就是個剛剛大學畢業的孩子,家裡面依然嬌寵著呢,他從小沒了母親,一個人小心翼翼地活著,沒一天不是在算計中度過的,也怪可憐的。
她只想著齊放連他母親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一個人孤孤單單挺可憐,卻忘記了自己還是個無父無母,身負血海深仇的小女人。人有時候就是這樣,遇見一個讓自己心疼的人時,自己就會變得異常堅強。
「別著急。」她說:「張家沒有兒子做繼承人,早晚都不成氣候,再說,到時張家到底落在誰手裡還不得而知,別忘了,張汶汐也是張家的人。至於旁支的事情,你也不用去管了,想想於家吧,那也是塊肥肉,不啃下來豈不是可惜?我不信你這些年都沒準備過。」她從來不覺得齊放不如自己,她能想到的,齊放一定也可以。
果然,齊放愣了愣,然後把嘴悶在她肩膀上說:「卿卿真聰明,我怎麼覺得沒什麼事是你不知道的?於家我的確已經下手了,還在撒網呢,明年估計能亂,但收網還遙遙無期。」
於家和周家一樣,都是政治世家,雖沒有軍門世家那樣強盛,卻也是京城顯赫。他母親叫於施施,是正兒八經的於家直系大小姐,但她母親去世早,父親不到兩個月就續了弦,繼母刻薄,從小就對她不好,又在她父親身邊吹枕邊風,讓她父親也不待見她,所以直到齊天毓收下了她,於家的人才對她稍親切了點。
他母親死後,於家更沒人提及過齊放,所以齊放對於家下手是一點也不客氣,成王敗寇,他有本事蠶食於家,自然也不怕人背後說三道四。
「我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你離我遠點。」君卿說,然後抬手把他的腦袋給推開,這風流鬼不會是裝可憐吧,哪有人說話的時候還把嘴巴悶在別人肩膀上的?還把舌頭吐出來!當她傻子啊!
齊放哪裡肯撒手,他是鐵了心今天要把人給拿下,剛才氣氛那麼好,他不抓住機會豈不是還要等將近三個月?!
「卿卿,卿卿,我想要你,給我好嗎?」齊放試探著吻了吻她的脖子,見她偏過了頭就不依不饒地追上去吻。
「齊放,放開我。」君卿皺眉,然後嫌棄地說:「你身上還有酒味!」
「那我們一起去洗澡!」齊放忙開口提議,嘴巴卻不肯停地在她脖子上流連忘返,引得她有些顫抖。
她不適地推開他的脖子,卻被他牢牢抱住了腰身。齊放似乎是下了什麼決定,心一橫,一邊親吻一邊說:「卿卿,我想要你,我心裡不安,你是不是還喜歡著齊鈺?我看見齊鈺看你那樣子我心裡就很不舒服!你是我的對不對?我想要你是我的,當然我也是你的,好不好?」
他的吻很激烈,因為呼吸急促,她脖子上都是他呼出的熱氣,暖暖的,刺刺的,癢癢的,讓人忍不住軟了雙腳。
他將手伸到她前面,扯開了她衣襟上的細繩,寬大的領口很容易就被她扯到了肩膀下,露出白皙柔滑的半個後背。他摟著她親吻著,表達著他連日來的不安,他想起了齊鈺看著她時那佔有的眼神,想起了高陽拉著她皓腕的手,他不願意,也不允許在他已經越來越喜歡她的時候,她卻可能被別的男人搶走。
他想要得到她,不僅僅是對她越加無法控制的念想,也是對於有一天她會被別人奪走的惶恐。他已經清楚地認識到,她不愛他,所以他才更加想要得到她,他不希望她離開自己。
「卿卿,我的卿卿,成為我的人,好不好?我會愛你,會疼你,會對你好,讓你笑,讓你開心,不要離開我,我不喜歡看見你和齊鈺或者高陽在一起,我嫉妒,嫉妒得想殺人。」
高陽?君卿剛剛要掰開他雙手的手指輕輕一顫,那一晚斷斷續續的記憶就湧上了心頭。她也說不出現在具體是什麼感覺,似乎有些心軟,有些心虛,有些懊悔,但同時好像也很坦然。
她不覺得自己和高陽的那一晚是對不起齊放的,不是因為她和他還沒有正式登記,而是因為齊放自己也一直在和許多女人周旋,既然她的未婚夫可以作樂在溫柔鄉里,那她和高陽的一晚也不足為奇。
但當高陽的名字從齊放嘴裡說出來的時候,她還是免不了有些複雜的感覺,似乎做不到真正的坦然。她想,這大概就是,即使齊放還不把她當作一種婚姻關係的責任,她卻已經在慢慢開始接受這種責任並準備著實行。
就在這愣神之間,她的衣衫就被上下而下給退了下來,然後身體一輕,她就被他壓在了床上。他的吻細細密密地落在她光潔的後背上,窗外明亮的月光鋪灑進來,讓她的後背彷彿一塊上好的羊脂玉,引著身上的男人癡迷神往。
她掙扎了幾下,卻最終還是在他急切的親吻和不安的嗓音中垂下了雙手,罷了,總是要嫁給他的,早一天晚一天差別也不大,她這樣安慰自己。
齊放似乎感覺到了她的默許,原本沮喪到了極點的心情立馬飛昇了起來,他的吻更加激烈,每一寸肌膚都不肯輕易放過,他的手在這片羊脂玉上來回摸索,甚至在幾番試探後,抹了把汗,顫巍巍地把手落在了離那處最近的地方。
他從她身上下來,跪在她身側,幾乎虔誠將她的身體膜拜了一遍,只是親吻,他就已經熱汗涔涔,聽著耳邊君卿那若有似無的聲音,他只覺得全身緊繃,某處更是快爆了一樣難受。
這時緊張的他竟然還有心思想,難道每個男人第一次的時候都這麼忐忑?他明天就去問問劉青航。
君卿終於被他抱著仰臥在了床上,她看著那一頭汗的男人,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這人不是已經身經百戰了嗎,怎麼還這樣緊張?
齊放本來還在仔細探討當中,生怕弄疼了她,可一瞥見她那似笑非笑的小眼神,登時覺得一股尷尬和惱羞的感覺揉雜在一起,氣得他一個餓狼撲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壓了上去,誓要為了男人的尊嚴而奮鬥到天明!要知道,就算是沒經驗的小男人也是可以很生猛的!
而君卿身體力行,證明了這一點。
這一晚的戰況如何激烈,已經不用明說,反正第二天一早,君卿就給了身邊的男人有愛的一腳。
齊放從睡夢中被踢下床,睜開眼就想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可抬頭一見是君卿,那憤怒的臉立馬就笑成了一朵花,慇勤地爬到床上把人給撈進懷裡頭,好聲好氣地問:「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叫醒你而已。」君卿當然不可能說自己腰酸,這純粹是給他得瑟的資本。她拿著精緻的杏眼斜了他一下。
「額……」這樣踢人下床的叫醒方式真特別。齊放抽了抽嘴角,在她的冷眼下迅速調整表情,呵呵笑起來:「親愛的,下次換個方式叫醒我吧,我怕你腳痛。」
「沒關係。」君卿涼涼地說,再次將人踢下了床,然後拉高了被子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衛生間:「你先去洗澡,然後給我放水。」
「啊?哦好!」齊放還沉浸在自己怎麼這麼容易就被一個女人踢下床的糾結中,聽她下令,就忙爬起來去浴室了。
君卿看著他這麼一絲不掛的從床的這一邊繞到另一邊然後走進浴室,突然有種自戳雙目的衝動,根本不忍直視。
幸虧齊家沒有一大早一起吃早餐這種折騰人的活動,部隊那裡也請了假,所以她睡到下午也沒什麼關係。
兩人都收拾妥當後就吃了點飯,飯後齊放討好地端茶遞水,橙汁點心一應俱全,想看書就給拿書,想玩電腦就給開電腦,一邊還不停給她揉肩膀揉後腰,體貼到了骨子裡,讓一眾伺候的下人根本插不上手。
難得的休假,君卿坐在院子前的花園裡看書,齊放今天推掉了軍部所有事情哪裡也不去,下定決心要做個二十四孝的好老公,任打任罵,任勞任怨,還給賠笑臉,不過成效不佳,美人還是板著臉不肯多搭理他,誰讓他太沒節制,天都亮了還不肯放過她。
這花圃不大,種著一些普通的花,視野挺開闊的。
「卿卿,你覺得我們在花圃裡種點什麼好?這些花都太普通了。」齊放從房裡拿來一個腰枕,將長椅鞦韆上的美人抱起來一點,把腰枕給塞了進去。
君卿正在看一本收錄了一戰以來所有輕武器的書,看得正入迷呢,就被齊放這不識相地給打擾了。她抬頭往花圃中瞄了瞄,然後低下頭繼續看書,在齊放氣餒地以為她不會說了的時候她開口了。
「種點南瓜吧。」君卿懶洋洋地說。
「……卿卿……」還不如不說……
「嗯?」君卿瞄他一眼,一本正經地說:「難不成種橙樹?」
「……」我說的是花!不是蔬菜也不是水果!齊放的小人在心裡咆哮,面上卻點點頭,縱容地說:「好好,我明天就讓人去買菜籽和樹苗,我們一起給它們澆水。」
君卿只是看著他,沒說話,在他臉部表情越來越僵硬的時候,她低下頭輕飄飄地說:「開個玩笑而已。」
「……」開玩笑你妹夫啊!老子都已經想為了你在這花圃裡弄個極不華麗的控溫室來養著你想要的南瓜苗和橙樹了!
齊放在心裡咆哮,但憑藉著多年來養成的微笑的好習慣,他硬是呵呵笑著給美人捏肩膀去了,再這麼下去,他快忍成內傷了!
給小美人捏著肩膀的時候,齊放忍不住不合時宜地想,這卿卿在被過度那啥以後怎麼脾氣那麼大?他就不信齊鈺以前沒有失控沒節制的時候,那那時候他都是怎麼哄好她的?任打任罵這一招不管用啊混蛋!
一想到齊鈺,他的臉就黑了幾分,搖搖頭,堅決不再想了。
他已經確定君卿不是第一次,所以理所應當地以為她的第一次給了齊鈺,卻是到後來才知道,原來奪走她第一次的竟然是那看著憨憨厚厚實際陰險至極的卑鄙無恥下流(此處省略100字)的高陽!
在齊家本宅裡又住了一晚,實在扛不住那餓狼的糾纏,君卿一腳將人踢飛,開著他送給她的路虎回了家。
正好秦佑臣也出任務回來了。
剛剛進門,秦佑臣就把一杯橙汁放在了桌子上,讓她洗完手後喝,等她出來時又問:「中飯想吃什麼?」
「嗯……都可以。」君卿想了想,一時間竟然也說不出想吃什麼,所以就隨便了,反正秦佑臣總會做她愛吃的。此時她還是覺得是秦佑臣的口味和她一樣,所以每次飯桌上都是她喜歡的。
秦佑臣點點頭,又給她準備了不少點心放在茶几上,然後給她打開了軍事頻道陪著她一起看。
當他把一碟子香橙酥端到她眼前時,君卿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受傷了?你剛才怎麼不告訴我?」君卿拉開他的袖子,露出了纏著繃帶的他的手臂。
秦佑臣微微皺眉,似乎有些懊惱自己的不小心,竟然還是讓她看到了傷處。隨即他就不在意地笑道:「只是擦傷而已,別擔心,很快就會好。」
「很快是多久?」君卿放下橙汁不依不饒地問。
秦佑臣頓了頓,說:「三五天吧。」
君卿狐疑地看著他,然後扭過頭不再說話,明顯是生了氣。
半響,秦佑臣只能歎了口氣,承認道:「不是擦傷,是槍傷,為了救一個同伴不小心傷到的。」說這話時他眼底快速隱藏了一層陰鬱,剛剛把頭扭回來的君卿沒看到。
君卿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一堆點心,心裡又酸又甜還很生氣,她皺著眉說:「既然是槍傷這麼嚴重你怎麼可以還做這些吃的?你還想不想要你這條手臂了,你要是不要,我給你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