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考慮搬家
這次說話的是阮玉。他望著若水隱隱淺笑的眸子,開始侃侃而談。他說:「第一,身居一國的元帥,本就應該住在元帥府,就好比我們吃飯,要用筷子一般;第二嘛,元帥自然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可是,屬下認為,此時遠征在即,封人之口,卻比什麼都重要……這第三嘛,如果無帥你拒不搬遷,別人當然拿你沒有辦法,可是,會引來朝中大臣的爭議,而你遠征在外,有時,還會引來不必要的紛爭,依屬下看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若水點頭。
雖然點頭,可是,她卻沒有準備馬上回答。當然了,若水拒搬元帥府,其實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原因,那就是,元帥府,原來離皇宮,極近……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再就是遠離是非,尋一片安寧的蝸牛心態,此時的若水甚至不想再花多餘的心思,卻應付不必要的猜忌,還有試探。
她更不想再和皇家人扯上哪怕是一點的關係。所以,若水一聽說府第的具體位置,第一個反應,就是請辭……
「其實,住在哪裡,並不是最重要的吧……」看到若水並一說話,坐在一側的司馬烈,終於開口了。他手拈茶杯,語氣淡淡,神色淡淡,只是,還是一如以往一般的惜字如金。
他說:「就好比我們平日吃飯時用的竹筷,你用來吃三文錢一碗的面時。他是竹筷,你若拿來吃燕窩,他也還是原來的樣子……」
一句話說完,他再次垂下頭去,一言不發了……
彷彿約好了一般的,他們三人,每人於這件事,都只發表了一次建議。一句話說完,三人不約而同地趲,告辭而去。
三個戎裝男子的背影,聯袂步入燦爛夏日的淺薄陽光裡。彷彿折梅而歸的豪客一般,氣宇軒昂,漸去漸遠,三人拱手而去,若水獨自站在花樹之下,若有所思。
遠來的風。吹動一樹花瓣零落,那樣的片片墜落的淡色花瓣,在這薄如蟬翼一般的流光裡。宛如梅雨花海。
那風。也吹過她暗色的衣衫,風一過,衣袂落下,伴著滿天花雨,風風雅雅。
她就要開拔前線,和那個以後會成為自己勁敵的鳳思藍見面了。只是時間問題,可是,那些人,只宜在疆場並肩,私下裡爭鬥。卻是真的不配,和她比鄰而居。
她不是怕。而且從來都沒有怕過。
她只是不想,不想再將自己有限的精力,投注在那些事不關己的、不值得自己關注的人身上,她更不想,不想立在院內觀看日月流風之時,還能看到那山巔斜坡,還能看到昔日的窘迫狼狽。
有些人,有些風景,已經成為過去,已經是昨日黃花,那麼,我們就應該將他徹底遺忘,又或者是漠視。
可是,那些傷,曾經那樣深,那些痛,曾經那麼清晰,那些恨,佔據了她心裡的幾乎一半的位置,她怎麼能,就這麼輕易地忘記……
她不想,不想貝兒和驚魂會因為此次搬家會受到什麼影響,更捨不得將棄自己在異世裡,苦心經營的家而不顧。
可是,她更知道,如若她一力拒搬的話,雖然對她沒有什麼影響,可一如阮玉所講,在此後,難免不會有人用來大做文章。
流風過,花瓣落,若水順手拈起一枚飄落在眼前的花瓣,呆呆地站在這漫天的石榴花雨裡,沉默如水。
心裡有座墳,葬著未亡人……
難道,真的要本末倒置,先應付完那一幫女人,再來應付那個曾經追殺羞辱她的男子麼?
本來,隨著時光流長,這些,都是可以忘記的。可是,她卻偏偏不能忘記,她不能忘記,那個眸光陰沉的女子,不能忘記,那樣的一個本來應該頂天立地的女子,卻只會將氣灑在一個手無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的身上。她穿越到了這個異世,頂著別人的身體,那麼,就要頂起她所有的榮辱,然後,為她討回一個公道……
至於鳳思藍那樣的女子,她雖然看不起她,卻也絕對不會饒恕……
她不會饒恕鳳思藍……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低低的聲音:「主子,驚魂記得您曾說過,什麼事都有兩面性,若我們搬去,自然要經常看到自己不喜歡的人,可是,反過來說,那些人的行動,再也逃不過您的眼睛不是……」
說話的,正是驚魂,沐浴在一半陰影一半光裡的少年,此時,正站在門口,靜靜地望著漫天花雨裡的淺淺背影,眸光如水,暗芒隱閃。那眼神,彷彿握住蒼老,禁錮了時空,一下子到了地老天荒。
可是,天地蒼茫,歲月無聲,屬於他的天荒地老,又在哪裡?
若水慢慢地回過頭去。
她望著站在門口處的驚魂,望著他垂下手來,垂眉斂眸的樣子,忽然滿意地笑了起來。她說:「驚魂,真想不到,你成長的速度,是如此之快……」
是啊,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不過半年的時間,那個還在街邊任人欺凌的男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冷靜的,睿智的,還有赤膽忠心的男子漢……
聽到若水衷心的誇獎,驚魂的臉,微微地紅了。
夏日的風,吹動那女子的黑髮,而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就那麼靜靜地注視著自己,驚魂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他再次低下頭去,注視著腳下的,她的長長的影子,抿了抿唇,然後輕輕地說了句:「那,也是因為主子教得好……」
驚魂的聲音很低,語氣也是淡然,可是,那淡然裡,卻隱含著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瞭的酸澀。主子,你可知道,我在努力地追趕你的步伐,在努力地縮短你和我之間的距離,可問題是,我越用力去追,我們之間的距離,卻越來越遠……
可有那麼一天,你若站在權力的巔峰,你可會想起,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可會想起,我曾相伴過的半程風雨?
他堅持叫她「主子」,堅持在她的面前保持著疏漠和尊敬,那是因為,這是他為自己定下的底限,也是他自己築下的,不可逾越的鴻溝……
緣聚緣散緣如水,背負萬丈塵寰,只為一句,等待下一次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