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一場初春小雨淅淅瀝瀝而至,雨滴敲打在瓦礫、窗格、石階上的滴答聲,蜿蜒出一曲節奏鮮明的小調。閱
這寂靜的雨夜,垂落的床幔掩映出床上兩個相依的身影。
聞人傾和虞無恕都沒有入睡,也沒有說著什麼。只是靜靜的聽著窗外的雨聲、聽著近旁的心跳聲、聽著彼此淺淺的呼吸聲,平靜而悠遠。
「在想什麼?」許久,她輕聲詢問。
「想一直這樣……」,他輕聲應答,飄散出點點希冀。
攬在他腰側的手臂緊了緊,傳遞著她的體溫,也傳遞了她的答覆。
床幔內又恢復了安靜,朦朧中,不知是誰勾起了嘴角,又是誰柔和了面容?只聽,淺淺的呼吸聲逐漸變得悠長,伴著夜雨的滴答聲,兩人漸漸進入了夢鄉。
從放假開始的這幾日,除去到大將軍府傾聽聖旨和五皇女被打傷的小插曲外,兩人在城裡那處小院落裡的日子安寧而又祥和,這也是兩人同樣期待的。
侍女沾衣如今不用服侍小姐穿衣起居,這是正夫要做的事兒,她學著小姐那樣訓練小狼,把生肉拋到遠處,小狼便四腿飛奔,抓到食物一陣撕扯與吞嚥。
或是依照小姐所說,將生肉在院中藏起來,看小狼能否找到。幾日之後,這也成為小狼每日的樂趣所在。
嚴叔和鸞碧負責家務以及做飯,小姐在銀兩的花費上從不苛刻,不僅用做家用的銀子給的綽綽有餘,兩人的月銀也沒少給。
嚴叔這輩子就是跟著公子了,所以盡心盡力的服侍好小姐和公子就是他每日要做的事。
鸞碧是將軍府上一管事之子,很小就聽說過小姐的狠厲,不曾想還是被將軍正夫挑中給小姐當侍夫,「鸞碧」之名也是將軍正夫給取的,娘親和爹爹縱使再不捨他,也不能忤逆將軍正夫,只能告誡他要謹守本分,服侍好小姐。
見到冷冰冰的小姐、再想到府上的傳言,鸞碧真有些害怕,不過,小姐並沒有把他收入房,後來還當面告訴他,留下他只是為了伺候正夫,鸞碧的心這才放下。閱
如今,他每日收拾房間、跟著嚴叔外出買菜、之後回來準備飯菜,生活很規律,卻又沒有世家該有的種種規矩,鸞碧很喜歡現在的日子,脾性溫婉的他也與嚴叔、沾衣很合得來。
這日,虞鳴來找虞無恕,說是單毅要啟程回京城了,兩人去送行。聞人傾沒有同去,他們好友間定有一些不適合旁人在場的話要說。
單毅此行是陸路而非水路,因為東江部分江面已經被封鎖了,兩國近日就將在江面中心水域轉交俘虜。
單毅在臨行前說,盼著無恕能和妻主帶著孩子回京城,到時他這個叔叔定為孩子準備一份大禮,而虞鳴家那兩個淘氣的小傢伙也要隨時念叨著他,可不能把他給忘了。
儘管單毅用說笑掩蓋著離別時的那份兒惆悵,但不捨還是縈繞在三人之間,至此一別,不知何時三人能夠再次相聚?
此時,裴正和虞初顏、藺千葉、宗政瀾也來到了老大的住處,裴正以前來過一次,其他人還是第一次來。
一進院門就受到了小狼的「熱情」歡迎,兩眼放光的裴正還差點兒被小狼咬住伸前的手臂。
「小狼」,聞人傾一聲喊叫,小狼才收起了敵意,跑向主人。
「老大,這居然是一隻狼?」裴正驚訝的語聲中還有一絲後怕,她真的以為這是一隻小狗,剛剛要不是她抽手快,手臂就已經入狼口了。
「不帶一絲雜質的純黑毛色,這可是一隻好狼!」習慣瞇著雙眼的宗政瀾很少有感興趣的事物,卻對這隻小狼不掩讚賞和喜愛。
幾人進了正廳,各自找位置坐下,沾衣端上茶水。
只見小狼正在老大的座椅腿腳處打轉,但也不時轉頭盯著幾位來客,雖說不再低吼了,但也沒有表現出多少友好。
「老大,你是從哪兒得來這個寶貝的?」若是一隻狗,裴正倒不會感到稀罕,現在看著這只一身黝黑、目露凶光的小狼,心裡癢癢的,自己也想養一隻了。
「自己跑來的」,聞人傾沒有詳述其中的過程,這麼說也沒錯。閱
對此同樣有著興趣的宗政瀾只能和裴正歎氣,有些人好像天生就能吸引來世間寶物,比如老大,萬里挑一的神馬泥鰍甘心臣服,這氣勢凶悍的小狼也追逐而來。
兩人的羨慕和喪氣引來其他人的笑聲,「沒起個名字嗎?」藺千葉詢問。
「送給了恕,他還沒起名。」
這樣一隻品種純粹、兼具凶性的狼,長大後攻擊力更加強大,老大就輕易給了正夫,並非為了博美人一笑,而是老大在外人面前從未掩飾過的對正夫的那份關心和柔情。
話題從小狼身上轉移到前兩日的五皇女被傷一事上,虞初顏向聞人傾道了歉,看那日的情形,肯定得罪了大皇女。
聞人傾表示無礙。
五皇女的爆料其實是幫了虞初顏,就像她曾經揭開恕的傷疤,是為了那裡從此長出新肉。虞初顏心底的傷也被揭開,又經過發洩,以後再被觸及此處,便不會有那日的滔天怒火和衝動了。
至於報仇?至少目前,她未有仇恨蒙身的捩氣顯露出來,而是在提升自己的實力。從原來的懦弱到現在的貴氣溫和,從原來的努力求生到現在的努力變強,她的偽裝和蛻變都是為聞人傾所讚賞的。
聞人傾想起女皇的賞賜已經清算完畢,便取出銀票給了裴正,讓她分給參加上次任務的幾個新兵。
裴正數了數銀票,笑開了眼,大呼要讓娘親也知道知道她這個女兒是多有出息!
她曾經和大家說起過,老大的娘親和她當郡守的娘親交情不錯,兩個娘親有時說起各自的女兒都是歎氣,鎮西將軍說把女兒寵壞了,她的娘親也說太過縱容女兒。
就是這兩個被寵壞、被縱容的年輕女子入伍時不約而同的摒棄了官家女子所待的兵營,而是出現在平民女子的兵營,之後相識相交,更幹出一番大事,不知遠在西疆的兩位娘親作何反應呢?
正廳的幾人相談的甚是輕鬆愉悅,卻突聽院門外傳來紛亂,門衛領著一名自稱是大將軍府的侍衛進來報信。
說是虞軍師受到百姓的圍堵和驅趕,現在已經和副將的大公子被士兵護送到大將軍府。百姓還圍在府外,老王爺請聞人小姐馬上去府上一趟。
「因為什麼?」裴正詢問報信的侍衛。
「百姓說虞軍師是……是災星,給這裡帶來了戰亂」,侍衛面對冷然的聞人傾,說得並不流利。
其實不用她說,聞人傾一聽百姓圍堵和驅趕恕,就明白原因了。「你先回去,就說我一會兒就到。」
侍衛遲疑了一下,老王爺是讓她馬上帶聞人小姐過來,再說她身上的大將軍府侍衛裝束,府外的百姓也不敢阻攔,在她的帶領下,更容易進府。可是一看聞人小姐意思明確,便一俯身,轉身回去報信了。
「有人煽動百姓」,藺千葉的嗅覺很靈敏,其他人也意識到了,疑惑老大沒有馬上跟侍衛走,不知有何打算?
「你們相信戰禍與恕無關?」聞人傾注意著幾人的神情,她需要再確定一下。
「老大,我們可知道這場戰爭是宮伊竺為了替她娘親報仇,當然也有岑國的野心,說到虞軍師,他可是立了戰功的!」裴正一說,其他人也認同的點頭。
「可以了」,聞人傾輕聲呢喃了一句。腦海中則飛快的閃過各種可能。
國師的想法只有單毅、虞鳴、虞子游、秋少珂知道,他們不會做出對恕不利的事情。
五皇女?她倒是多次提到恕是災星,前兩天剛好還被打傷,因而怨氣難消?
「表姐,難道是五皇女?」虞初顏也剛好想到這個可能,語帶自責。
「娘的,那日只打折她的手臂算是便宜了她!」裴正很憤怒,藺千葉和宗政瀾也覺得這個可能性極大。
聞人傾想得更遠,或許是五皇女派人散佈了這樣的流言,但有沒有人在後面推波助瀾?或是有人先是誘導了五皇女,再在背後推動。
因為五皇女對聞人傾仇視的表現向來非常直接,不會想到借助百姓的力量來達到目的。
大皇女也不會是幕後推手,身為一名朝廷官員,她不會想看到百姓出現騷亂的場面,也不會替岑國隱藏她們的侵犯意圖,而把戰爭的罪魁禍首說成是青國的皇子。
那就只能是還留在這裡的岑國使者了,她們也正好撞見了五皇女與聞人傾不合的一幕,借助五皇女之手把恕推到百姓的對立面,無論是毀掉恕還是引起百姓的混亂,她們都可以為之前的戰敗扳回一局。
三皇女宮玉濯、厲王宮伊竺、右相老狐狸,兩次見面,聞人傾沒有遺漏了三人的眼神和其中不時閃過的精光。
她簡單把自己的想法和四人一說,四人既是佩服老大考慮深遠,又想到這個可能,直恨得咬牙。
「老大,你說吧,該怎麼辦?」
聞人傾讓四人分頭做以下的事情:去街市打探流言起自哪裡;有沒有什麼人這兩日頻繁出現在熱鬧之地、不斷說起災星之事;查清五皇女和岑國使者的侍衛這幾日去過哪裡、甚至說過些什麼;走進百姓群中,看看有沒有帶頭之人,是否受人指使。
她讓沾衣、嚴叔、鸞碧都不要出門,以免發生意外。
她和四人沒走大門,而是從後院翻牆而出。她不想讓有心人查探到她的行動。
四人去做她吩咐的事情,她則去關押岑國大皇女的地方去探探路。
聞人傾這是要做何?其實,雖說讓四人去探查,她的心裡已經多半肯定岑國的使者參與其中了,但是,就算最後證據確鑿,也不能把她們怎麼樣,那是會引發兩國全面戰爭的。
但她會讓岑國付出代價的,會讓岑國皇族不得消停,就從岑國被俘的大皇女入手。
至於恕,暫時不用擔心,他在大將軍府裡不會有事。
百姓的騷亂,老王爺自會處理。縱使已經上了年紀,但她怒斬水狼軍、東擴青國疆土、整頓鎮國大軍的舉動讓聞人傾看到了她的強勢手腕和凌厲作風。
所以,在老王爺的盛威之下,百姓的呼聲也會弱上幾分;再說,葛副將的事例、神力丸一事,都可以詳細告知百姓,讓她們弄明白這場戰爭的起因。
聞人傾料定老王爺會阻止百姓將恕逐出南部,一方面是相信老王爺也能看出百姓是被煽動的,另一方面她幫助老王爺戰勝岑國,現在輪到老王爺幫她一把了。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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