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由於昨夜太累的原因,加上休息的時間太少了,酒足飯飽的丁力腦袋一沾皮囊,加上那使人分外愜意的陽光浴,躺在柔軟草地上的丁力瞬間就被困意包裹,只是耳中卻不斷傳來微弱的聲響,但疲倦十足的丁力卻沒有任何感覺,反而是有一種十分舒適的感受,竟然就這麼迷迷糊糊的被周公喊了去。
「咚咚咚咚咚……」
直到從耳朵傳入腦海中的聲音逐漸清晰甚至已經打亂最初的節奏時,仰天而躺的丁力猛然睜開了眼睛,那雙明亮的眸子並沒有因為陽光的照射而產生任何不適,反而是精光迸射,似乎是想要與頭頂的艷陽一較高下。
稍稍一愣,隨著眼底深處猛然浮現的警覺,丁力突然一彈而起,再沒有絲毫猶豫,衝著隊伍歇腳的東北方向望去,隨即目光一掃,很快便鎖定了人群中苗翠花的身影,大聲喊道:「苗大姐!東北方向有馬蹄聲,不是剛才出去的兄弟,至少有三十騎!急速奔來!」
聞言,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丁力,特別是那中年管事,臉色頓時一變。而苗氏鏢局的那些鏢師則是突然站了起來看向了東北方向,其中幾人更是丟下各自手中的飯食,雙手撐在地面,側頭附耳在地面,眉頭緊皺,面色鄭重。
表現最為平淡的,則是那些商隊的車伕,一個個均是滿面茫然,根本不知道丁力剛才的提醒是為了什麼,甚至還有人依舊在周圍的互相瞪眼之中,自顧自的繼續照顧自己的肚子。
「苗大姐,我們背後也有人,約有四五十騎!」趴在地面上一個臉上有刀疤的中年人還沒起身就轉頭衝著站在一旁的苗翠花高聲提醒,丁力知道這個人姓衛,據說是以前在福建跑武夷山商道時與劫匪拚殺時留下的印跡,自此以後也多了個外號叫刀疤衛,不過為人卻很熱心,同樣在整個鏢隊之中,也擔任著副鏢頭的職務。
隨著刀疤衛的提醒,這支鏢隊原先的鏢頭李大山也從地上站了起來,一臉沉重的看了一眼苗翠花,眉頭緊皺的徑直走向自己的坐騎,看到自家兩個鏢頭這個樣子,其餘人也不再懷疑剛才丁力提供的信息,紛紛快步走向了自己的坐騎,抽出各自趁手的兵器。
「或許還不止,這兩伙人的數量,應該超出了百人!」鏢頭李山用的一把三尺有餘極其精良標準的環首刀,面色凝重的他走到苗翠花身前,低聲提醒對方:「當家的,今天這事看來不好了結,若是我李山有什麼不測,我那份酬金,希望當家的能親手送到我家那口子手中!」
「李大哥,別這麼說,不會有事的!」苗翠花一改往日的大大咧咧,從一名鏢師手中接過一把份量較輕質地卻上成的柳葉刀,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山,見對方眼中並沒有任何波動,依舊是那副充滿希望得到答覆的目光,也就不禁點了點頭,沉聲答應:「李大哥放心,若是真的有什麼不測,你的家人,以後就是我們苗氏鏢局的家人!」
「有當家的這句話,李山也就放心了!」李山當即重重點頭,朝著苗翠花恭敬的抱拳施禮,隨後看了一眼拎著一桿長槍正在指揮鏢師們負責防守的刀疤衛,抬腳就要過去,卻不想肩膀上突然被一隻大手按住,突然一驚,轉過頭去,正是剛才第一個提醒大伙的丁力,不僅滿面疑惑,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低聲對丁力囑咐道:「兄弟,恐怕連累你了,一會要是打起來,你就趁亂跑,別管誰的坐騎,儘管跑!」
「阿力,真是沒想到,這一道同行,卻,卻……」苗翠花也反應過來,登時一臉的不好意思,甚至都不敢去正眼看丁力,猶豫到嘴邊的話也逐漸停了,緊接著順著李山的話繼續補充:「阿力,這不是街頭打鬧,都是玩命的,你不是我們鏢局的人,聽李大哥的話,一會你盡量跑,保住命才是重要的!」
「對對,你不是鏢局的人,即便你跑了,也沒人會說什麼!」李山趕忙點頭,在他看來,丁力還不過是一個年輕人,雖然身子骨壯了一些,那張刀削斧刻般的面孔上的滄桑也不是尋常人能比的,但李山還是無法將生死搏命的事情與之聯繫到一起。
「有趁手的傢伙麼,借一個!」丁力並沒有正面回復兩人的好意,而是淡淡聳了聳肩,目光在四處轉動,他離開扶胥鎮的時候,只有隨身的一把短匕,沒有任何武器。
「阿力!你……」苗翠花頓時一驚,一路上她可是真心把丁力當成了自家的一個弟弟,可眼下丁力卻一臉無懼,苗翠花哪敢讓人再給丁力武器。
「沒事,情況沒你們想的那麼複雜!」丁力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衝著兩人淡淡一笑,轉頭張望一番,輕笑著解釋道:「你們聽說過,有少數兵力正面阻擋,優勢兵力背後偷襲的例子麼?」
苗翠花和李山兩人頓時一愣,很快便反應過來丁力話中的意思,東北方向也就是商隊行進的前方,只有二三十騎,可己方的背後卻有至少五十騎,如同丁力所說,這完全不符合常理,以往有沒有類似的例子他們不知道,但他們卻已經明白了丁力的意思,前後夾擊的兩伙人,或許根本不是一夥的!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靜觀其變!」不等兩人開口,丁力衝著附近盯著自己的鏢師招了招手,示意對方拿把傢伙,隨後又轉頭對苗翠花兩人解釋:「當然,我們自己肯定不能鬆懈,畢竟這兩伙人應該不懷好意!」
「丁力兄弟分析的沒錯!」李山果斷的點了點頭,看向丁力的目光之中多了幾分嘉許,很快便再次轉過目光對一臉猶豫的苗翠花說道:「當家的!我先吩咐兄弟們,咱們先穩住,看形勢再做應對!」
很快,丁力便發現這支鏢隊的裝備還是很精良的,在大敵面前,竟然有兩人手中多出了兩把短弩,雖然做工上有些粗糙,而且看起來也有些年月了,但前端露出的弩箭在陽光下散發出的點點寒光,還是讓人無法小覷。
那名中年管事也將商隊中的隨行武裝力量召集到了一起,人數雖然不多,但每人卻有一把短弓,而且從做工和裝飾上,比苗氏鏢局的那兩把弩弓就好上不止一倍了。
在兩個鏢頭李山和刀疤衛的安排以及與中年管事的協商下,鏢隊的鏢師負責了守衛前沿陣地,而陣地,自然也就是那八輛馬車圍成的半圓了,除了兩把弩弓夾在馬車之間準備隨時發射之外,還有幾人持著丈八長矛緊緊站在馬車背後,從相連的馬車之間,將長矛刺了出去,被鏢師們平日裡擦拭的鋒利的矛刃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馬車包圍圈內,中年管事身邊站著他那些個手持短弓的手下,不時的在撥弄著弓弦,發出一聲聲的脆響,每一聲,卻也狠狠的撥動了在場眾人的心弦,因為,在東北方向,眾人已經透過那馬匹飛過揚起的沖天塵煙,模糊的看到了騎兵的身影。
「別他娘的擺弄了!煩死人了!」隨著騎兵身影的越來越清晰,馬車後邊一名腦門見汗的鏢師回頭咒罵了一聲,惡狠狠的瞪著身後那群擺弄弓弦的傢伙,恨不得上前將那一張張短弓挨個折斷。
剛才撥弄弓弦的幾人一聽,頓時就瞪起了眼睛,一副不服氣的樣子,眼看著就要開口還嘴,卻被身旁的中年管事狠狠的瞪了一眼,也只好悻悻作罷,只是在最後,還不滿的低聲嘟囔一句:「嚇死你們!不就幾個馬賊麼?就這德行?還敢出來押鏢!馬賊真到了面前,不得嚇的尿了褲子?」
那些鏢師們是不可能聽到這些的,但開口說話那人的同伴卻聽的一清二楚,頓時發出一陣低微的哄笑聲,就連中年管事也忍不住笑了笑,但礙於面子,還是狠狠的瞪了一眼手下,隨即將目光投向了東北方向,死死的盯住了塵煙之中那面金字大旗。
「霍」,只有一個字。
但就是這一個字,卻讓包括苗翠花在內的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唯有一無所知的丁力,正看的津津有味,手中的一把短刀左右來回擺弄著,似乎眼前的那些人,根本是些不入眼的角色。
「當家的!那是霍家嶺的旗號!」李山不愧是鏢局的鏢頭,見多識廣,僅憑一桿旗,就判斷出來人的身份,匆忙走到苗翠花身旁,眉頭緊皺,同時目光還不忘朝著中年管事那邊瞟了一眼,憂心忡忡的低聲提醒:「當家的!怎麼會這樣?霍家嶺山寨雖然被官方扣上了馬賊的名號,但咱們可是清楚,對方絕不是那些尋常靠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的普通馬賊啊!」
是啊!苗翠花內心也茫然了,她已經從事鏢局這一行很久了,霍家嶺寨子是什麼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對方絕不是幹那些下三濫勾當的尋常馬賊。
想到這裡,苗翠花也不禁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中年管事,心中愈發覺得不安,這一趟鏢,她並不知道是什麼貨,只因對方給出的酬金太過誘人了,但眼下,苗翠花開始有些後悔了,後悔自己當初的淺見,自己的大意。
鏢頭李山和苗翠花的話被丁力聽的一清二楚,雖然他並不知道霍家嶺的旗號代表著什麼,但是他也能想到對方並不是尋常角色,甚至不是苗氏鏢局能夠惹的起,或者說是不想惹的。
特別重要的一點,丁力敏銳的察覺出兩人眼中那不易被發現的警惕,或者說是懷疑,不禁腳下的步子向後微微挪動了一些,在外人看來,丁力的舉動似乎是臨陣膽怯了,亦或是在刻意的為苗翠花和李山兩人騰出談話的空間,可真實的目的,只有丁力一人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