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前,離開小南海的丁力有些後悔了,足足轉了小半個扶胥鎮才找到一家客棧肯『收留』自己,當然,這也多虧了丁力隨身的一把短匕,不過丁力隨即卻讓客棧掌櫃臨時擬出一份契約,畫押之後,丁力交給對方一件南海幫的信物,囑咐對方一早便可從張氏商會分行去兌換現錢。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帶著滿心的無奈,在客棧內簡單的處理過傷口,丁力便帶著滿身的疲憊睡下了,只是丁力卻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到底是什麼樣的,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只是在突然驚醒之後,丁力才發現渾身已經被汗水浸透了。
側身轉頭看了看窗外,丁力發現自己竟然才睡了不過兩個時辰多些,不過卻也感到一陣神清氣爽,想想掌櫃的應該已經從張氏商會分行拿了錢,便起床洗漱一番,將店內的夥計喊到了房間。
果然不出丁力所料,隨同店夥計一起來的還有幾疊小菜,一壺清酒,當然還有丁力昨晚送出的信物和一小袋錢。大咧咧的丁力也沒去檢查,直接將錢袋重新拋回店夥計懷中,吩咐對方以最快的速度給自己弄一套乾淨的衣服和一匹腳力不錯的馬匹便可,剩下的,自然也就成店夥計的跑腿費了。
有了豐厚利益的趨勢,店夥計也突然變的精明能幹起來,不出半個時辰,丁力已經換上一套乾淨行頭,牽著那匹看起來並不太強壯的馬匹離開了客棧。
雖說一切動作都很快,但離開扶胥鎮時,也早已日上三竿過了辰時,跳上坐騎,回頭望了望高聳城門頭頂的三個大字,丁力緩緩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隨即調轉馬頭便要離開。
「嘿!大兄弟!前面馬背上的大兄弟!」剛要策馬揚鞭,丁力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喊聲,可卻是個女人的聲音,丁力不禁一愣,但轉眼看看周圍,除了身後剛出城的一小隊商隊之外,也只有丁力一個孤身騎馬的人。
可當商隊中唯一的馬車上跳下一個女人之後,丁力的目光也看到了商隊打著的旗號,或者說,是負責護送商隊的鏢局旗號,一桿裝飾還算不錯的青藍色旗幟,上面正是一個『苗』字,而出現在丁力眼前的女人,正是前兩日剛到扶胥鎮時,丁力當街遇到的大媽,苗翠花,也就是扶胥鎮大名鼎鼎的苗氏鏢局如今的當家人了。
「大兄弟,你這是要去哪?若是同路,不如一道吧,路上也有個照應!」苗翠花的性子也夠豪爽,衝著苗氏鏢局的鏢師們招了招手示意眾人停下,逕自大步向丁力走去,大咧咧的笑著招手。
「原來是苗大姐!」丁力趕忙跳下馬背衝著對方拱手施禮,笑著回應對方:「我是打算回廣州府,倒是不知苗大姐去哪?若是一道,那倒也叨擾苗大姐和各位兄弟了!」
丁力的話極其客氣,一來苗氏鏢局在扶胥鎮的勢力不容小覷,二來苗翠花怎麼說都比丁力要大上半個輩兒。可苗翠花卻並不在乎這一套,衝著丁力先是揮了揮手,抬眼打量著丁力,一臉不可思議的撇嘴笑道:「沒看出來,原以為你小子也是個只會拳腳的莽漢,沒想到你還是個文縐縐的酸書生!」
「不敢不敢!讓苗大姐見笑了!」丁力立馬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想想也是,對方算是江湖人士了,性子豪爽不拘小節,自己剛才的舉動也的確有些不符,隨即丁力直起身子,原先稍有的一絲拘謹也徹底消失,抬眼看了看苗翠花身後的商隊,不禁微皺眉頭,疑惑的詢問:「苗大姐,看這趟生意,不像是大生意啊,怎麼苗氏鏢局的當家都親自出來了!」
「呦?你消息可夠靈通啊!」苗翠花先是一愣,隨即笑著擺了擺手,心想自己的名號在扶胥鎮也算是響噹噹的,丁力知道也不足為奇,不過對於丁力的詢問,苗翠花卻是閃爍其詞:「哦,你說這商隊啊,沒什麼,就是在廣州府有個本家親戚家有點事,我順路跟著商隊一道過去!」
說著,苗翠花笑著將話題轉開了,指了指丁力,故作不高興的說道:「怎麼說咱們也是第二次見面了!你叫什麼我都不知道,難道這一路上,你就想讓我一直喊你大兄弟麼!」
「疏忽了!都是我的疏忽!」聞言丁力趕忙拱手作揖,略帶歉意的補充介紹:「我叫丁力,苗大姐可以喊我阿力,直接叫丁力也行!」
「丁力?丁力……」苗翠花當即皺起了眉頭,一雙眼睛也不停的在丁力身上打量,直到看的對面的丁力臉上的笑容也逐漸僵硬了,苗翠花才搖了搖頭,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卻又想不起到底在哪聽過呢?」
「誒!我這名字本來就簡單粗糙,苗大姐還是不要取笑了!」丁力並不想表明太多自己的身份,當即微笑著揮了揮手,但看到依舊沉思的苗翠花似乎還不肯罷休時,轉眼看著商隊低聲提醒對方:「苗大姐,這時間也不早了,我看咱們還是盡快啟程趕路吧!再耽擱下去,到了廣州府關了城門可就不好了!」
「哦,也是也是!」這下苗翠花才想起自己的正事,但還是有些疑惑的看了丁力兩眼,隨後才自顧自的搖搖頭,重新笑著對丁力囑咐:「那我就叫你阿力了!我可提醒你,昨天去廣州府的道上,有好幾家商隊都被劫了,據說是從東邊流竄過來的賊人,最近可不太平了!一會你也別為了趕路走的太急,跟著你苗大姐的鏢局走,保準你平安回到廣州府!」
「行,多謝苗大姐提醒了!」丁力認真的點了點頭,笑著朝對方再度拱手致謝:「只是不要給苗大姐和鏢局的兄弟們添了麻煩才是!」
「哪裡的話,咱們好歹也相識一場,順路一道罷了!走吧,出發!」苗翠花顯然對丁力的話十分受用,提起自己的苗氏鏢局,也頗為自豪的直了直腰神,隨即沖丁力也抱了一拳,轉身離開,朝著商隊眾人揮揮手,朗聲下令:「走了,出發!待會路上大家都激靈點,拿人錢財就要替人辦事,都別忘了咱們苗氏鏢局的規矩!」
重新跳上馬背的丁力轉頭看了看,勁裝打扮的約有二十來個人,可這支商隊,前前後後加起來也不過才不足五十人,光是護衛的武裝力量就佔了一半,丁力可不相信剛才苗翠花口中所說是去廣州府本家親戚的借口,唯一的解釋,就是這支商隊的貨物,價值絕對不一般,或者對於僱主來說,意義十分重大。
隊伍行進的一直挺順利,直到兩個時辰後,丁力也沒覺得這條路有什麼變化,甚至說比之前和張武一同來的時候要好上很多,根本不像是苗翠花口中所說很可能會是一路的險惡,更別說還有什麼流竄的賊人了。
不過也有一件事讓丁力覺得可疑,這路上唯一的一家小茶館,苗翠花的鏢隊並沒有在那裡休息,而是選擇了超過茶館約有兩里地的位置,而且整個商隊的路線也稍稍變偏了些許,直到再次往前走了大概同樣的距離,在一條溪水邊上,苗翠花才下令商隊就地休息,讓馱著貨物的馬匹也稍歇腳力。
隨後,苗翠花分派出了四人,兩兩結伴策馬離開了隊伍,想來也是作為隊伍的斥候出去探查周圍的情況了。而商隊的一個像是管事的中年人則湊在苗翠花身邊面色凝重的商討著什麼,苗翠花也沒空去管丁力,短暫的談話之後,便開始給手下的鏢師們簡單的分配了任務,而那個商隊中管事的中年人則也去安排他的手下。
商隊的貨物並不多,所有拉貨的馬車和苗翠花乘坐的也只不過總共十輛,不過卻有足足八輛被車伕們趕在一起圍成了一個半圓,而中間剩下的則是一輛看起來極為普通的貨車以及苗翠花的那輛,眾人身後,則是潺潺而流的一條溪水。
丁力並沒有想過路上還要做些停留,因而隨身並沒有帶路途所需的乾糧,此刻也只好拎著半皮囊離開客棧時打的清酒往肚子裡灌,站在溪水邊上,總覺得這一路走來有些不對勁,但再回頭打量一番,除了那中年管事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之外,包括苗翠花在內的所有人都面色平常,該吃該喝,若無其事。
「阿力!出來時沒帶吃的吧?」苗翠花安排完手下之後,手中提著一串臘腸走向丁力,看著丁力那副像是喝悶酒的樣子,不禁覺得十分好笑,走到丁力身旁將臘腸遞給了對方,特別是看到丁力有些扭捏的神情之後,苗翠花更是直接抓起丁力的手將串著臘腸的繩子塞了進去,笑著拍拍丁力的肩膀打趣道:「你們男人啊,出門在外真是不會照顧自己!有酒怎麼能沒肉呢?雖說這不是什麼好肉,但出門在外,就湊合一下,我們這一行,也沒那麼多講究!阿力你不要見怪才是!」
「哪敢,苗大姐說笑了!」手中接過臘腸的丁力訕訕一笑,轉眼看看別的人,大多人都跟自己的樣子差不多,一串臘腸外加一個皮囊,有些人手中也會多上一塊麵餅,不過,他們手中的皮囊,丁力知道絕不是自己這皮囊中的清酒,應該只是清水。
「行了,你吃吧,我在四周走走看!」苗翠花見丁力並沒有立馬吃臘腸,立馬明白應該是由於自己的原因,笑著對丁力揮了揮手,轉身便離開。
「誒!苗大姐,你不吃麼?」丁力這才反應過來,趕忙衝著苗翠花的背影追問一句,誰知道對方竟然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隨後才丟出一句話:「我剛才在車內已經吃過了,你吃吧!一會還要趕路!」
聞言丁力也只好作罷,看著苗翠花的背影,再看看手中的臘腸,嘴角露出一絲溫馨的笑容,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還沒有人主動給過自己東西呢,不知不覺間都覺得撒在身上的陽光異常的柔和,內心更是暖暖的。
丁力的吃飯速度很快,短短片刻數根臘腸與那半皮囊清酒便進了肚子,看看周圍的眾人卻只吃了一多半,而且看樣子大家也沒有立即動身趕路的打算,丁力也就隨手將皮囊往身後一丟,仰身一倒,枕著皮囊,微閉雙眼,曬起了太陽。
「轟轟……轟轟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