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嶺。
「陛下,那人會來嗎?」問出這句話的人是梁維和,顯示出了這位端莊持重的大臣此時心裡沒有半分的把握,在他看來,心裡對於端康晟派人
送出的那封信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讓靖和帝只身前來,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
「當然不會。」答出這句話的人不是端康晟,而是是被淪為人質被侍從死死押著的沉熏,沉熏有些好笑地看向一臉陰鬱的男子,蒼白的面容在
初夏的陽光中彷彿透明,一雙眼睛卻是笑意盈盈的,一縷陽光映在眼底,更是顯得純淨動人,跟話中的刻薄語氣一點兒也不相符。
「陛下會因為一個毫不相干的女人送命嗎?」沉熏有些憐憫地看向端康晟:「看來陛下是真的走投無路了,才會把籌碼都壓在我的身上,不過
可惜??」沉熏笑意加深:「你絕對押錯了。」
「哦?」端康晟沒有因為這句話而勃然大怒,反而是掉轉視線,看向沉熏:「你對自己倒看得很輕。」
「我本來就很輕。」沉熏視線不經意的看向不遠處的斷崖,饒有興致的開起玩笑:「輕得風一吹就有可能隨風飛走了呢。」
「毫不相干?」端康晟奇異的看向沉熏,輕佻的用指尖挑起她的下顎:「如若是毫不相干的人,他當然不會,只可惜,你不
是毫不相干的女人
,而是??」他頓了一頓,緩緩道:「而是那人心裡愛著的人。」端康晟話鋒一轉,道:「一個無情的人一旦有了感情,有了弱點,下場便只
有一敗塗地。」
沉熏臉上的笑意微凝,不過一瞬,隨即恢復了自然,噗嗤一聲笑出聲:「這可算是沉熏這輩子聽過的最大笑話了。」沉熏忽然收斂了笑,道:
「陛下不要忘了,上位者最重要的便是以大局為重,沉熏區區的一個女子,又怎麼能跟大局相提並論呢?」
是的,這不僅是為了打消端康晟那個可笑的念頭,也是為了打消自己心裡的隱憂,那個人,他絕對不回來的,那個人做了那麼多的事情,就是
想要成為這個天下的主宰,不會再受到別人的威脅和控制,而他也終於做到了。
所以,他絕對不會為了她而送命,如若真的來赴約,就等於是把自己送進了虎口之中,一個笨蛋尚且不會做的事情,那個人是何等聰明的人,
且會這樣做?再說,她落得這般的下場,根本是咎由自取,與人無尤,都是因為她自己清醒了他人的關係,才會誤會他,才會害得孩子被劫,
才會害得自己淪為人質,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我還以為你是想要那我威脅夫君呢,那倒還是
個明智的想法,沒想到??」沉熏頓了一頓,道:「你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還不如早一些思
考退路來得實際。」沉熏語氣易的刻薄:「不然的話,只怕??」
「來了??」端康晟一句含著淺笑的話語打斷了沉熏的未盡的話,沉熏彷彿沒明白他說的是什麼,過了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呼吸一滯,慢
慢的轉過頭,視線朝著遠處看去,臉色瞬間大變。
正午的陽光微眩。
沒有風。
空氣彷彿是凝滯的。
沉熏的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的錘了一下,悶悶的疼。
小道上,一個男子正向著山嶺上走來,玄衣黑,穿的是便裝,腰上的衣帶隨風舞動,盈盈灑落的陽光之下,可以看得他眉目淡然,狹長的丹
鳳眼依然如同平素一樣微微的上挑著,只是沒有了那種魔魅如妖的感覺,有的,只是一種風輕雲淡般的淡然,像是一個遺世而獨立的翩翩佳公
子,他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不疾不徐的,彷彿欣然赴某個佳人的約會一般。
沉熏從未在這個人身上看到過這樣的模樣。
腦中霎時間一片空白,什麼思緒也沒有,愣愣的看著那個人越走越近,不可能的呀,然而是真的,真的是那個人,不是別人,也不是夢,因為
心裡一陣一陣的疼,只有一個慌亂的思緒一遍一遍的湧上來: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的體會了一件事情:她真的改變了他,但是她從未相信自己能真正的改變了他。
連生死都可以不顧了,還不夠真嗎?
她讓他從一個無情的人變成了一個有情的人,然後,從此受到羈絆,來自於她的羈絆。
沉熏手腳冰涼。
被劫持以來的平靜破碎成塊。
「朕不會看錯。」端康晟嘴角自得的溢出一抹笑意,示意侍從放手,自己親自狠狠的捏住了沉熏的手腕,眼裡有種瘋狂的孤注一擲的亮光:「
朕從來都不會看錯,十萬大軍犧牲了有什麼關係,只要你在朕的手裡,朕同樣可以得到整個天下。」
「瘋了,你們都瘋了!」沉熏只覺得今天的陽光真的很燦爛,燦爛得刺眼,刺得人的眼睛生疼,刺得人心裡疼,看不清這個世界,她忽然用
盡全力嘶聲叫出來:「回去,你這個瘋子,趕緊回去??」她的嘴巴被人緊緊的摀住。
是端康晟。
端康晟也覺得刺眼,身旁人擔心而驚恐的神色,讓他覺得刺眼之極。
她從來,沒有用那樣的神情面對他過,所有相處的時日裡,她永遠對他虛假的
笑著,笑裡藏刀,一絲一縷的擔心神色都沒有過。
「怎麼?開始擔心了?」端康晟冷笑出聲,「你知道對面的這個人是誰嗎?當初你那個心愛的夫君會被圍困昔陽,就是這人通知朕的,算起來
,他也是你的仇人,朕不准你擔心他。」說話的同時,端康晟眼中那種瘋狂的神色越來越濃,手上的力道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