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有兩匹深褐色的馬兒朝著將軍府的方向疾速奔來,所過之處人皆避之。一道長馭和馬兒的嘶鳴聲,引起了正相談甚歡的蘇纖羽和廖如薇二人的注意。
二人循聲望去,只見一位儀表堂堂、質彬彬的男子騎著馬停在階下。他身著黛藍色挑雲紋暗繡的半臂敞衣,衣襟上並未繫帶,露出裡邊象牙白色的交領直身,腰間用皂邊兒的同色大帶束緊,足下是一雙皂色皮靴,頭上僅以一支銀鑲藍寶石的簪子束髮,顯得爽利卻不扎眼,渾身散發著一股瀟灑之氣。
看到這般眉清目秀、溫潤俊美的他,蘇纖羽的心底並未泛起任何波瀾,許是前世已經見過了緣故吧。
不錯,她在前世便已見過他幾次了,因而今世初次會面,便能一眼認出來,他便是廖如薇的胞兄,廖如松。
廖如薇站起身,娉娉婷婷地迎上前幾步,對著馬上的廖如松笑道:「大哥,你可算來了,我和纖羽表妹等你許久了。」
廖如松聞言,趕緊翻身下了馬,將韁繩遞給前來看馬的小廝後,信步走上了台階,來到蘇纖羽的面前,拱手作揖道:「這位便是纖羽表妹吧?為兄來遲了,讓你久等了,還望表妹莫要見怪。」
蘇纖羽見他長得與葉橋一般溫潤如玉,卻又有別於他,心裡不禁暗歎造化物人,欠身回了一禮,說道:「哪裡哪裡,如松表哥見外了。既然如松表哥到了,那我們便快些進去吧,姑祖母和祖母都等著呢。」
廖如松微笑頷首,三人遂一齊進了將軍府正門,往崇雲苑行去。蘇纖羽等人走進院內後皆覺怪異,腳下不禁微微頓了頓。
雖然她早已做好心理準備,知曉姑祖母與祖母此番久別重逢,定談不上歡聲笑語或者兩眼汪汪,卻也不至於這般沉默寡言吧?
堂屋裡沉默得讓人覺得十分詭異的氣氛,著實是她始料未及的。與廖如薇兄妹倆對視了一眼後,三人皆面帶疑惑的繼續抬步走近堂屋。
守在堂屋門口的小丫鬟看到他們,忙福身行禮,「奴婢見過大小姐,大小姐萬福。」
蘇纖羽將廖如薇兄妹向她們介紹了,她們便又向廖如薇兄妹倆福身行禮,「奴婢見過表少爺、表小姐,表少爺、表小姐萬福。」
廖如薇兄妹倆揚手讓她們起了,而後與蘇纖羽先後邁入了堂屋。他們三人的帶來,終是打破了屋內那詭異滲人的氣氛。
廖如薇兄妹倆向自家祖母福身行禮後,廖蘇氏看了看他們,轉頭對蘇老夫人說道:「弟媳,這就是我那一對孫子女,你還未曾見過吧?」說著,又囑咐廖如薇兄妹二人,「還不快去見過你們家舅祖母?」
廖如薇兄妹倆聞言,轉身向蘇老夫人行禮問安,「甥孫兒見過舅祖母,舅祖母萬福。」
蘇老夫人笑著虛扶起他們,細細打量了他們兄妹倆幾眼,而後連連點頭讚道:「沒想到你們都這般大了,瞧瞧,長得這般清秀,倒是像極了你們的曾外祖母。」
廖如薇兄妹倆聞言,靦腆的低下頭笑了笑。
蘇老夫人褪下手腕上戴著的一串金絲線穿珍珠顆粒的鏈子,握起廖如薇的右手給她戴上,廖如薇推辭不過,只好道了聲謝收下了。
蘇老夫人一臉慈祥和藹的看著她說道:「我家纖羽從小也沒個好姐妹相伴,此番你來了,可要多多陪她啊。」
廖如薇見她這般面容慈藹,心裡甚覺親切,福身笑道:「舅祖母放心,甥孫女是極喜纖羽表妹的,定然會與她好好相處的,只是,還望纖羽表妹莫要嫌棄表姐才好。」說著,看向了站在蘇老夫人旁邊的的蘇纖羽。
蘇纖羽忙上前扶起她,笑嗔道:「表姐說什麼呢?纖羽巴不得能與表姐一起賞花作詩、撫琴吟唱,又怎會嫌棄表姐呢?」
「那就好,那就好。」廖如薇挽著她的手笑道。
廖蘇氏含笑看著她們表姐妹二人說說笑笑,心裡卻是若有所思。雙眸微垂,大拇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手腕上的佛珠串子。
蘇纖羽轉頭之際瞥見了她嘴角含著的那抹淺而不易顯的笑容,心底不由得暗自輕笑了幾聲。
又聊了幾句,廖蘇氏便說乏了,蘇老夫人忙命小丫鬟帶他們到東廂房休息,因廖如松已經成人了,不方便住在內院,遂又讓另一個小丫鬟領他去往前院的廂房居住。
待他們都走了後,蘇纖羽和鄭嬤嬤攙扶著蘇老夫人進入裡屋歇息。
「奶奶,您也休息一會兒,羽兒先回纖園了。」蘇纖羽服侍祖母躺下後,說道。
蘇老夫人拉住她的手,說道:「羽兒,你姑祖母此行是打算長住了。」
蘇纖羽又怎會不知道祖母心中的顧慮?如若祖母不曉得或猜測不出廖蘇氏的目的,那麼早在前世端午的時候,將軍府就該易姓了。
蘇纖羽有時會想,如果前世祖母聽了廖蘇氏的話,那麼李珍兒是不是就沒有機會奪得將軍府的掌家大權了?繼而就無法為非作歹了,自己也用不著花容早逝了。
但是誰又能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呢?所以,她不敢輕易去賭這場未知後果如何的棋局。她能做的便是,不管怎樣,都絕不能讓將軍府被別人奪去,無論那個人是誰!
蘇老夫人見她出神了,搖晃了兩下她的胳膊,喚道:「羽兒?你有在聽奶奶說話嗎?」
蘇纖羽回過神來,笑道:「有,自然有。」接著反手握住祖母的手,說道:「如薇表姐都和我說了,她們這次來,是為了如松表哥參加科考的事,一旦中舉了,她們便會定居京城。」
蘇老夫人點點頭,說道:「這樣也好,你祖父生前也是極希望她能與我們住一塊的。」
蘇纖羽聞言,微微皺了皺眉頭,卻也沒再多問,而是說道:「好了,奶奶,您休息吧,羽兒先回園子了。」
蘇老夫人微笑頷首,蘇纖羽這才福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