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含笑從夏寒生那裡回來後有些疲憊,這次是應該她變的強硬一些了。不能再拖下去,一而再,再而三,事情會變的越來越複雜。
回到住處,夏含笑很快的收拾好了所有的東西,一樣不落。她知道自己在這兒總有離開的那麼一天,自己帶來的衣物從來沒有放進過衣櫃裡,洗完了直接裝進了行李箱裡。所以收拾起來很簡單。
拉著箱子走出臥室的時候,她的腳步明顯停頓了一下,抬手摸了摸那張常用的桌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死死握住手裡的東西,將箱子靠在了沙發後,坐在客廳裡等著許暨東回來。
在等待許暨東的一個多小時裡對夏含笑來說簡直是一種煎熬,她以為自己一直想要逃離這兒,可是真的讓她有借口走,她竟然覺得有些捨不得。
在這個地方,她曾幸福的度過一段時光,讓人想起來總忍不住會心一笑。但同樣的,這兒也有她抹不掉的疼痛,讓她一輩子也忘記不了。當她想笑的時候,這痛便會提醒著她,所有的會回憶都是苦的。
這個家裡,每個角落都充斥著回憶,她似乎只輕輕一喘氣就會驚醒一段回憶,她看到的是過去的自己,再看看現在的自己,她發現,她終究是有變化的,並不是一點點轉變都沒有。
許暨東回來的時候便看到夏含笑坐在沙發上出神,邁著腳步走了過去,醇厚的聲音在客廳裡響起:「怎麼坐這兒?」
夏含笑太過沉浸自己的世界,他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她的肩膀微微聳立一下。
「你回來了……」她抬眼看著他,清澈的眸子透著莫名的涼意。
許暨東看到她的臉色並不是特別的好,眉頭微皺:「身體不舒服?」
夏含笑雙手垂在自己的膝蓋上,低著頭,臉上什麼神色看的並不透徹:「沒有。」
「心情不好?今天沒有出去轉轉?」許暨東將脫掉的外套隨手交給了李媽,伸手繫著袖口問夏含笑。
「出去過了,我在等你。」夏含笑抬眼看了他一眼。
許暨東微勾了嘴角,以為她在等自己吃晚飯:「公司遇到了一點事忙的有些遲,以後這種事不必等我,你先吃。」
「我有一件事和你說。」夏含笑輕喘了一口氣說道。
「我也有一件事。」許暨東的嘴角微勾,坐到了她的對面,開口:「你先說?」
夏含笑一直低著頭,不知道許暨東這時候還有什麼話可以對她說的,她不急這麼一會兒:「你先說吧。」
她今天是要走的,什麼也阻止不了她的腳步。
許暨東心裡微微有些緊張,他之前是對夏含笑求過婚,可是這次顯然和上次不同。
這次,他更確信夏含笑是自己要的那個女人,是他們經歷了挫折後重新選擇在一起,他們要面臨的是婚姻,一輩子執子之手。他沒有時間去等,他要用這枚戒指再次套住他們的愛情,這次比起上次缺少了浪漫和準備,但是心依然是真的,甚至比上次更加真實。
他求婚的目的很簡單,他愛她,想讓她留在自己的身邊。
他從西裝裡取出那個紅色的錦盒,拉過夏含笑的手,一枚戒指亮閃閃的出現在她的眼前,夏含笑一驚,看著戒指嘴巴張了張,她沒有想到許暨東會如此準備……
許暨東的沉穩的黑眸裡此刻都是柔情,他的大手扣著她的手,一字一句道:「含笑,嫁給我吧,讓我們重新開始,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
「……」夏含笑看著那枚戒指,沒有做聲,靜的沒有一絲紋理的心臟現在卻湧出一些湖縐。
她曾經奢望過和他婚姻,現在這種情景出現在她的眼前,她保持不了一點點波動都沒有。
許暨東堅信,夏含笑已經有原諒他的打算,不然這幾天法國之旅,她不會願意和他一起前往。
他們在法國這些天,像是回到了過去,她沒有了稜角,不會刺的他的遍體鱗傷。他們的狀態已經是過去的那樣,那他們關係也可以回到過去,不是嗎?
許暨東從錦盒裡取出那枚足夠大的鑽戒,朝著她的指尖套取。他要把一輩子的承諾套給她,他願意給她最親密的身份,他們早就應該走到這一步,雖然其中有些波折,但並不影響,以後的日子都可以補齊。
夏含笑看著那枚她期待已久的戒指一點點套上了自己的手,眼眶微濕,卻再也沒有了當初期待的幸福。她曾經是多麼愛眼前這個男人,多麼希望嫁給他,可是現在她不想了。
戒指套到一半的時候,她深吸了一口氣,忽然彎曲了自己的指尖,錯開了那枚戒指,閃著亮光的戒指僵在半空中。
「抱歉,我不想嫁給你。」她偏過臉,淡淡的聲音從她的喉嚨裡冒出來。
他忽然的求婚已經打亂她的腳步,她不能任由這樣下去。
許暨東臉上的笑意一下子便僵住了,眉心收攏:「為什麼?」
夏含笑抽回了自己的手,回頭看他的時候,已經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緒:「因為我不愛你,我要離開你。」
「轟!」
如此簡單的一句卻像是一記重大的炸彈,炸的人有些發蒙,腦子短路。
許暨東沒有反應過來她的意思,但心裡卻隱隱不安著:「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愛你,我要離開你。」夏含笑揚高了聲音,把自己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
這次,他反應過來了,心也如期的疼了,疼的讓他的指尖都跟著發涼。
「昨天一切都還好好的,今天你說要離開?」這一切會不會太突然了?突然的讓人覺得昨天的一切都那麼不真切。
夏含笑嚥了嚥了喉嚨,轉身看著他冷冷的說道:「許暨東,你知道什麼傷害最讓人感到痛嗎?」
「……」
許暨東不接話,沉著眸子看著她,表面像是平靜的很,心裡卻早就激起了千層浪。
夏含笑知道他不會回答,一字一句告訴他:「最讓人痛的傷害,是當你把所有一切都當真的時候,忽然告訴你所有一切都是假的,全部都是騙你的!你現在感覺到了嗎?」
「你……」許暨東眼角微微一瞥,一向沉穩的他,一句話竟然出現了停頓:「所以,你……你的情願都是裝的?就為了看我痛?」
「呵呵,你錯了,我不是為了讓你痛!」夏含笑目光凌厲:「我只是讓你你嘗嘗我當初的感受,這只不過是以牙還牙。」
「夏含笑,你在和我開玩笑嗎?」許暨東眉頭越皺越深,無法接受這樣的答案。
時間倒回去十二個小時,他們還像是蜜戀的情侶,現在忽然變成這樣,沒有人能緩衝過來。
夏含笑握住拳頭,指尖掐進了肉裡,用疼痛提醒自己:「你覺得我會和你開玩笑嗎?我一直對你是什麼態度,你很清楚,你覺得我為什麼忽然情願了,忽然願意接受你了?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為,我還愛你吧。」
「難道不是嗎?」他不會看錯,夏含笑確實愛他,這一點他能感覺到。
可他不知道,夏含笑即使愛他,但兩人的結已經打上了,她拼盡全力也解不開,她只能選擇離開,不去碰那個會讓她痛哭出來的死結。
「我不會去愛殺害我孩子的兇手!」她指著他,目光像是尖刀一般指責出聲。
她確實對這個男人還有愛,但同樣的,她也有恨。
「殺人兇手?」
這樣的指責許暨東的眸子一震,他如何也想不到,夏含笑有一天會將殺人兇手這個詞安在他的身上。那也是他的孩子,他怎麼會捨得?可他確實得負責人,不是嗎?
「難道不是嗎?如果你沒有找上夏含玉,沒有丟下我,它不會死!」夏含笑淡然出聲,忽然冷呲了一聲:「不過也好,你這樣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做父親?」
她的模樣,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
許暨東有了片刻醒悟,卻還在掙扎著,並不願意喚醒這樣的現狀。提起那個孩子,作為父親,他同樣也是不受控制的感到痛,可夏含笑這樣的指責更讓他難受,她就一直帶著這種心情留在他身邊?
「你和我在一起,從來都沒有忘記過這件事,是不是?」那枚戒指在許暨東的手裡攥的緊緊的,幾乎要揉進自己的肉裡。
「是!」夏含笑回答的乾脆利索:「是你和夏含玉害死我的孩子,我怎麼可能忘記。」
「呵呵……」說著,她忽然笑出了聲:「所以看到夏含玉因為你而抓狂的模樣,我暢快極了,你因為她放棄我的孩子,而現在卻因為別的放棄了她,這不是一件很酣暢的事嗎?」
許暨東的眼睛赤紅,一句話幾乎是從口中蹦出來的:「你的意思是你在利用我?」
夏含笑冷笑了一聲,譏諷出聲:「是啊,我在利用你,利用你的多情來讓你傷害夏含玉,我有多恨你和夏含玉,你永遠也不會知道!」
在她的心裡,她即使有過動搖,但是卻再也不會相信許暨東,他對她的傷害,已經超過了她的承受能力,當她看到他和夏含玉訂婚的時候,她的心就涼了,再到他逼著自己給夏含玉獻血的時候,她的心就從涼到死。
他的愛究竟有多值錢?為了夏含玉,他能一再的傷害她,而現在又要她嫁給他,她早已看不清一切,但卻知道,心裡的結,讓自己不能和這個男人再有任何的瓜葛了。
她的承認讓許暨東高大的身軀在這一刻看起來似乎並不在那麼堅定,他的眼睛儘是冷意:「夏含笑,你知道你這樣說話的代價是什麼嗎?」
他在警告她,警告她現在可以轉變口吻。
如果說他這一刻是強硬的,那可能都體現在嘴上,心裡恐怕早就如插進了一把刀。
「我當然知道我再說什麼,這些話,我早就應該和你說,許暨東,蜜糖的笑容有多甜,澆在傷口上就有多痛!你嘗到了甜,你就應該承受痛。」他們之間,必須把話說絕了,否則兩人依然會糾纏不清。
許暨東冷笑,聽,夏含笑現在的嘴巴多厲害,能把話說的這麼好。
被欺騙的感覺湧上了許暨東的腦門,她現在的每一句話都在告訴他,她在耍他,並且是在他心甘情願的情況下。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他發狠的問著她。
「目的?很簡單,我要離開。」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怎麼可能放她走?
夏含笑定定看著他:「可不可能不是你說的算,別忘了,我們是簽了協議的。」
「你也知道是簽了協議的,別忘了,期限是兩年,你還欠著一年!現在你要離開,必須拿出三千萬,你能給的起嗎?」他拿她的軟肋威脅她。
夏含笑冷靜的看著他,忽然露出了開朗的笑意,張開手心,將一張支票放到了桌子上:「這是你要的。」
看著支票上赫然寫著的三千萬,許暨東猶如被讓人打了一巴掌一般,狠狠回不過神,這錢,她是從來來的?
夏含笑看著沒有動靜的許暨東,不由開口:「現在可以了嗎?三千萬,一分不少,過去的一年我們也不必再追究是不是得現金折半,三千萬物歸原主。」
「呵,讓我免費的睡了一年,分文不收,夏含笑,你還真是大方。」許暨東咬牙切齒的看著這樣的夏含笑,心尖卻在微微發顫。
夏含笑的笑容明顯一顫,放在衣擺旁的手死死的抓住自己,笑了:「我對你現在的狀態很滿意,看看你現在的臉色,我知道這一年我是值了。」
「是啊,你想要的不就是這個嗎?」許暨東露出了詭異的笑容,長腿邁近了她一步,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衣領,眼睛赤紅的有些可怕:「夏含笑,你真他媽狠,竟然玩陰的?看來我們之間也不需要什麼尊重了!」
夏含笑的呼吸一滯,他的大手掐著了她的喉嚨,她的臉色很快就變了顏色。
「把我當猴子耍的這段日子,是不是很痛快?每次看到我傻傻等你放下心結,你是不是在心裡笑了無數遍?真他媽的傻,竟然會為了你這樣的女人傷害曾經有恩我的女人!」許暨東越說越狠,手上的動作也在加深,他竟然會以為她真的願意和自己在一起,還傻傻去買戒指去求婚,一切不過都是幻像罷了。
他掐住她的動作有多恨,就證明他的心有多痛,他氣急了,沒有一絲的理智。
夏含笑的喉嚨讓他死死的卡著,臉色很快就漲紅起來,她驚恐睜大的眼睛看著他,從他的赤紅的眼睛,她看到了嗜血的殺氣。
他不輕易露出真正的自己,這次他竟然會爆粗口。看來,這次,她真的如願的傷到他了,她以為自己真的會感到痛快,可是並沒有,相反的,她的心裡竟有一絲酸酸的。
又愛又恨,終究讓他們互相折磨上了。
許暨東不能平復自己心裡的怒火,看到她恐懼的神色,他的心裡居然會為她疼著,真他媽的有病!這個女人,從頭到尾,一句真話都沒有,一切都是有目的的,他竟然還會犯賤的心疼她。
她的眼睛通紅,臉色也成了醬紫色,印在他眼睛裡都是她柔弱的模樣。
許暨東手掌上青筋暴起,臉色發狠,心也收緊的痛。
為什麼,一切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如果是欺騙,他寧願她永遠的欺騙他,一輩子都不要拆穿。
夏含笑臉上由一開始的驚恐忽然溢出了笑意,呼吸已經停滯了,再也喘息不上來,要是這麼死了,何嘗不是一件好事,這樣的折磨,她也受夠了,這個世上,再也沒有她期待的東西,死和活早已沒有了任何區別。
看著她露出笑意,許暨東的喉頭上下竄動了兩下,眼睛竟閃現了痛苦。
他終究還是沒有狠下心,緊握住的手,慢慢的鬆了開來,一下子把夏含笑摔在了地上。
「咳咳咳……」忽然得到呼吸的夏含笑,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
氣息剛剛平穩,她扶著自己的胸口看著他:「許暨東,你這次沒有弄死我,你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面對死亡的時候,人都會本能的害怕,她也是如此,可是清醒之後,卻又想要徹底的離開,那樣不必承受,是一種解脫的輕鬆。
「呵呵……」許暨東的身軀晃動了幾下,忽然摔進了沙發裡,他垂下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夏含笑,即使你認為我是白癡,我卻不能否認,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他從來沒有如此愛過一個女人,可是這個女人卻把他的自尊當成垃圾一樣,狠狠的踩在腳底。
「許暨東,這是你自己犯賤,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她吼出聲,用鮮血淋漓的言語去激醒自己,不要沉入他的花言巧語中。
許暨東受傷的眸子一震,放在她下巴的手失去了所有的力道,忽然失聲大笑:「哈哈……」
那樣的笑聲裡都是淒厲和受傷,如果有些傷口能看得到,他早已鮮血直流,還有什麼比被自己最愛的人傷害最痛?
剛剛兩人的爭執中,她的衣服有些凌亂,她抓了抓領口,不去看他的神色,站了起來:「再見了,許暨東。」
她壓抑中自己所用情緒,用輕佻的語氣說著。
外面的天氣忽然暗了下來,雷鳴聲不斷,似乎要下雨了,他的心情就像是這天氣一般,一會兒晴,一會兒陰,隨後就是暴雨。
就在她拉住自己行李箱的時候,許暨東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失去了所有的氣勢:「我只問你一句,這三千萬是不是別的男人給你的?」
夏含笑眼眶早就紅了,卻咬牙忍住了所有的眼淚,強硬的打掉了他的手,無情的對上了他的眼睛:「對,是另一個男人給我的。」
「你就這麼愛錢?」一個男人給錢,她就願意離開?他多希望,她是被強迫離開自己的。
夏含笑冷眼看著他:「不是因為錢,而是因為有這筆錢可以離開你。」
「可以離開,呵呵……」許暨東失笑,她離開了,那誰又能放他離開?
「你要這個男人身邊?」許暨東的喉結痛苦的上下竄了竄,啞聲問。
夏含笑定定的看著他,給了他一個極其殘忍的答案:「沒錯。」
「你和他什麼關係?」即使知道這樣的她給出的答案會傷的讓他殘喘,可是他抵不住心裡的疑問。
「這重要嗎?不過告訴你也沒什麼。」夏含笑拉住行李箱的手不由微微用力,穩住情緒再次出聲:「我要結婚了,支票是他給的。」
許暨東一怔,眼睛所有情緒都化為狼狽不堪,這一刻,他像是一個小丑一般,把所有的自尊都化為滑稽全部都展現在她的面前。
她在和他在一起這段時間,她一直和另一個男人保持一段關係,現在甚至要結婚了,呵呵,他還像一個大傻瓜一般和他求婚,真他媽的傻!
「答案你知道了,我現在可以走了吧。」夏含笑看不得這樣的他,立馬轉過身,拉著行李箱頭也不回的出了客廳。
許暨東整個像是一尊雕塑的站在原地,傻到了極致。
這一刻,高大的身軀充滿了淒涼,他踉蹌了幾步,忽然笑出了聲:「哈哈……」
寬闊的客廳裡終於又只剩下他一個人,笑聲在客廳顯得陰森詭異。
「許暨東,這是你的報應,你應得的!」他笑著自言自語。
這一刻,他似乎忽然明白她失去孩子那天的心情。看,現在的情景和當初多像。只不過,當初她是捂著肚子躺在地上一個痛苦,而他呢,卻是摀住那顆傷痕纍纍的心臟瘋狂的大笑。
他失去了孩子,也失去了他,這就是他該付出的代價!
心,一點點的收緊,再也承受不住,轟然倒地,腦門傳來狠狠的疼痛,似乎再也感覺不到痛了,因為更痛的是心,他的眼前看到的竟然還是夏含笑,他是得有多瘋狂。
放空的瞳孔忽然收緊,踉蹌的站起來,也顧不上整理自己狼狽的襯衫,不穩的衝出了客廳。
外面已經下起了大雨,他什麼也顧不上,瘋狂的朝著房子外面衝出去。
不,他不能讓她走!他寧願狼狽,寧願放下所有的架子去低聲下氣的懇求她,他也不願意讓她離開!他現在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留住她!
看,愛情就是毒品,竟然會有一天讓冷漠沉穩的男人放下一切不管不顧,只為了挽留一個女人。
雨下的很大,很快就讓他濕了全身,那件昂貴的襯衫現在緊緊的貼在他的身上,有型的髮型也被雨水沖洗的狼狽至極。
夏含笑沒有打傘,一個人拉著行李箱泣不成聲的走著,終於斷了,她應該笑的,可為什麼卻哭了?
「夏含笑!」許暨東看到那抹瘦弱的聲音,厲聲叫住她。
夏含笑整個人一僵,顫抖著轉身,看到許暨東那一刻,她的手明顯鬆動一下。
許暨東淋雨的模樣全部受在了她的眼睛裡,他沒有了往日的高高在上,此刻就像是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一步一步的朝著自己靠近。
夏含笑想要退後,可是一點力氣都沒有。
許暨東,應該無家可歸的是我,不是你!
他還是走到了她的面前,沉重的抬起自己的手臂壓在了她的肩頭,嘴唇已經被凍的變了色,一顫一顫的看著她:「留下來,求你,求你別走。」
夏含笑渾身一顫,心像是被貓爪子狠狠的抓住了一般,疼的要流血。
把什麼都不放在眼裡,高傲的許暨東,竟然有一天會求她,會用這麼無助的眼神看著她,呵呵,這還是那個高高在上,任何人都打不到的許暨東嗎?
他忽然抱住了她,夏含笑冰冷的身軀感覺到了他的滾燙,他似乎生病了,身上燙的異常。
她的心是涼的,即使他再滾熱也捂不熱了,她沒有推開他,但那冷的沒有溫度的聲音卻將許暨東判了死刑。
「當初,我也是這麼求你,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你是怎麼對我的?」
她的聲音冷的不像話,比這冷雨更涼透一百倍,連她自己也想不到,有一天,她能用的出這種聲音和他說話。
她的話凍住許暨東所有的動作,所有的力氣在現在都是那麼的不堪一擊,夏含笑只輕輕一推,便推開了他。
她只看了他一眼:「許暨東,你該死心了,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雨水讓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眼淚和雨水早已混為一體,如果沒有這場大雨,她絕對不會把自己的情緒藏的如此好。
她拉著自己的箱子,頭也不回的走了。但那句話卻像是冷雨一般,一下一下,狠狠的擊在他的心臟上,每一下都在心上鑽了個孔。
許暨東看著她的背影,握緊了拳頭,渾身的筋骨都像是被抽離一般,跪倒在雨地,雨水無情的打在他的身上。
她說的對,果然甜蜜後的傷害更痛。如果不抱有期待,又怎麼會像現在一樣,傷的如此重?
「暨東,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我想以後生個男孩,要像你一樣,去愛著一個幸福的女孩。」
「我愛你,在這個世上,你是我最親的人,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你了,那只能證明我沒有安全感了,你讓我失望了,所以千萬別讓我對你失望好嗎?」
「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們還會再遇到,我要把我所有的都給你,我要給你生很多很多孩子,好不好?」
「……」
她所有的笑靨如花像是電影一般,在他的腦子一遍一遍回放,卻又像是鈍刀一般,徐徐的劃開了他的心臟,慢慢折磨他,至死方休。
「許暨東,你連我哭都不在意,你又何必在乎我笑什麼呢?」
當初,他們重新糾纏上,夏含笑揚著倔強的臉看著他,笑意混著眼淚這樣問過他。
這個世界是公平的,她曾經為了他流了多少眼淚,他現在就得用多痛來償還。
他最終因為對她的愛被傷的千瘡百孔,前一秒的天堂,後一秒地獄,沒有比這更百抓撓心。
「許暨東,總有一天,你會後悔,你會比我現在更痛!」他要她給夏含玉獻血的時候,她笑的詭異發誓道。
那時,他皺著眉頭,只覺得話裡有話,卻不十分瞭然。
原來,她從那一刻起,就計劃讓他痛了。
如果,他的痛能換回她,他寧願痛一千遍,可是不可能了,如果卑鄙的裝一裝可憐能讓她回來,他可能都做的出來,但是不可能,夏含笑再也不會回來,她不在乎他,她要的只是讓他痛罷了!
雨水打的許暨東睜不開眼睛,渾身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眼睛看著她轉身,不受控制倒地,痛苦到了極致,讓他失去了所有的意識,最後一眼看到的是她看著他,沒有一點點行動,站在那兒看著他。
夏含笑看到許暨東倒下了,張了張嘴,本能的朝著他的方向跑了過去。
「先生!」
李媽的一聲叫喚讓夏含笑止住了腳步,看到李媽朝著許暨東的方向衝了過去,夏含笑頓住了。
她狠狠的抓住行李箱,咬著嘴唇,一遍一遍告訴自己,夏含笑,這不是你想看到的嗎?現在你應該開心才是,你不應該有一點點反應,你應該掉頭走才是!
她緩緩閉了閉眼,再睜眼,任由眼淚落下,一步不回頭的轉身就走。
許暨東的心裡抱有期待,夏含笑如果走過來,那代表她對他還有那麼一點在乎。哪怕只有一點點,這一刻他都不覺得少。
原來,他已經愛她愛到她的施捨他都不會覺得少。
自己愛的人對自己只剩下恨,那種從手涼到腳的麻木,他一輩子再也不想承受第二次。
夏含笑無處可去,拖著行李箱還是去了海灣別墅。
夏寒生看到渾身濕透的夏含笑嚇的一怔,忙讓她進來,問:「這是怎麼了?」
夏含笑的頭髮讓雨水沖散的全部都披在臉上,有些狼狽,她鬆開行李箱看著夏寒生紅了眼睛:「哥,我無家可歸了。」
是啊,她現在真的無家可歸了,沒有任何的去處。
曾經的她以為,許暨東就是她的家,他在哪兒,她就在哪兒,可是後來兩人斷了,她恨上了,恨許暨東看不清。
明明十年前救他的是她,可他為什麼就不信呢,她真的恨,恨許暨東對她好以後又選擇和夏含玉在一起,她更恨的是他認錯了她。
有多少次,她想抓住他的衣領狠狠的告訴他:「許暨東,你個大傻子!十年前救你的人是我!」
可是,她終究沒有這麼做,她知道,即使她這麼說,他也不信。她告訴過他,那個女人是她,可是夏含玉出現後,她所有的話都是無力的,她成了一個說謊者,欺騙者,她成了壞女人,既然已經壞了,那就壞到底吧。
十年前這件事,是他們的結,他以為那個女人是夏含玉,一輩子都得對夏含玉背上責任,即使他說他愛她,那又如何?她並不能做到去背負夏含玉這個責任,更多的是,她受傷受夠了,不想再去承受了。
「你到底幹什麼了,怎麼把自己搞的這麼狼狽?」夏寒生接過傭人大毛巾替夏含笑擦拭著濕透的頭髮,俊朗的眉宇皺的緊緊的。
夏含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抬眼看了他一眼,苦笑出聲:「我去和過去說再見,現在在你眼前的是重新的夏含笑,哥,這樣的我,你要嗎?」
「……」夏寒生的手臂一僵,皺起的眉頭沒有絲毫鬆懈:「我不要。」
「連你也不要我……」夏含笑低著頭,紅了眼眶。
「笑笑,我要你快樂,而那快樂我帶不了給你,明白嗎?」夏寒生站起了身,知道夏含笑現在柔弱之際,可他不能乘人之危。
何況,他現在是什麼樣的,他很清楚,他不能讓夏含笑也來承受他的不幸。
她低著頭,眼淚一滴滴的砸在了大毛巾上,肩頭一顫一顫的。平靜後的暴風雨似乎尤其的猛烈,她不知道自己心裡為什麼會這麼難受,眼淚像是失去了魂魄,一刻也不能消停。
夏寒生看著委屈流淚的夏含笑,不知道她到底經歷了什麼,但他知道,她現在需要有個依靠的人,可是那個人,他不能當,不能,他必須狠下心來。
夏寒生不知聲,反而讓夏含笑更好的發洩自己,她將整個人都所在大毛巾裡,一番不可收拾。
一個小時後,夏含笑終於止住了所有的眼淚,恢復了正常。
「你暫時住在一樓的客房,我會讓你重新幫你找棟房子。」夏寒生見夏含笑止住了淚水,狠心的說道。
夏含笑抬頭看著他,聲音很低:「我不能住在這兒嗎?」
「不能,孤男孤女,對你的名聲不好。」
「我不在乎。」這樣的她,還需要什麼名聲嗎?
「可是我不方便,我喜歡一個人住。」夏寒生皺起了眉頭,說了一個不像借口的借口。
他不能給她任何的溫暖,對她越恨心,夏含笑以後承受的傷痛越能少些,也會減少她要來照顧他這種不可能的想法。
夏含笑這一天已經精疲力盡了,她不想在這問題上爭執,一切還是等明天起來再說吧。
她去了客房,洗了澡。鑽進了被窩裡,她的身體有些涼,剛鑽進被窩裡的時候,被子裡竟然是熱的。
夏寒生即使表現的在冷淡,但還是止不住去關心她,不然,這床上的取暖設備,他不會讓傭人事先開好,讓她睡覺的時候不至於自己來溫暖自己。
她躺在溫熱的被窩裡,喉嚨又止不住哽了上來,眼淚流的太多,讓鼻腔很不舒服。
「留下來,求你別走。」
她的大腦裡下了一場雨,全部都是許暨東的狼狽不堪和那句哀求,心又一次止不住泛痛。
「你不該心疼他,你應該忘記的,這些話都是……都是你自己說的,難道你要對自己也食言?」夏含笑咬牙,哽咽告誡自己。
所有的道理她都懂,她不該去心疼那個男人,她該恨他的,可心臟那個部位,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只能靠著對自己的警告來麻痺自己。
她的一夜是在眼淚和昏昏沉沉的中度過的,睡著對她來說成了一種奢望,半夜的時候,她從藥箱裡翻出了半片安眠藥才使自己什麼都不想睡了過去。
許暨東病了,直接送進了醫院。夏含玉是第二天去許暨東的公寓才知道許暨東住院的消息,她第一時間就趕到了醫院照顧許暨東。
許暨東因為急火攻心,加上淋雨導致高燒一直在昏迷中。
這時的夏含玉失去了所有的跋扈,像是個賢惠的妻子一般,時時刻刻的守在許暨東的身邊。
幾日沒有進食,昏睡的許暨東,薄唇乾的有些蒼白。
夏含玉用棉球沾著水給他滋潤嘴唇,剛碰到水的許暨東,嘴唇忽然動了動,喃喃的說著什麼。
「暨東哥,你醒了?」夏含玉有些驚喜出聲。
許暨東並沒有醒來的痕跡,似乎在經歷一場很長的夢,他的嘴巴微張微合,不知道再說什麼。
夏含玉本想起身去叫醫生,但看到許暨東皺著的眉頭,不由將耳朵湊了過去,努力聽清許暨東想要什麼。
結果她剛湊近他的唇邊,他那一遍一遍「含笑,含笑……」的呢喃聲徹底讓她僵住了。
「求你別走,含笑……含笑……」
夏含玉的指甲狠狠的掐進了手心裡,眼眶裡都是痛苦的看著許暨東。
為什麼,為什麼她這樣愛他,他不能為自己停留一下,但是夏含笑那麼傷害他,他卻還時時刻刻的想著她!
現在,床上的男人,還是那個沉穩叱吒商場的許暨東嗎?
在夏含玉的心裡,他的眼睛出了淡然便是冷漠,讓人一眼看去,就是那種薄情的男人,身邊不缺女人,不會為了任何女人上心,可是現在眼前這個讓人心疼的男人,還是那個許暨東嗎?
夏含玉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卻為了別的女人失魂落魄,她的心更痛。
有很多以為,她愛的可能是許暨東的權勢和富貴,其實不全是,如果這個難燃是個普通的男人,她依然願意嫁給他。她確實有那麼一點點虛榮心,可她也是真愛這個男人,即使他推開她,她也愛他,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留在他的身邊。
知道夏含笑走了,她的心裡又有那麼一點點慶幸,最起碼再也沒有人和自己搶了。
「暨東哥,我會讓你知道,我究竟有多愛你。」夏含玉看著許暨東,暗自咬牙發誓。
下午的時候,醫生看過許暨東沒有多久,許暨東便醒了。
睜開沉重的眼皮,他坐起身,扶著自己重似千斤的額頭,眼睛並不清晰的看著病床前倒水的女人:「誰?」
他知道這個女人不可能是夏含笑,他在昏迷的那一刻,看到她走近了幾步卻忽然掉頭就走,所以這個在醫院的女人絕對不可能是夏含笑,但人就是這麼奇怪,知道不可能,還有那麼一絲期待。
「你醒啦,要喝水嗎?」夏含玉轉身看到醒來的許暨東,又驚又喜的問。
「是你?」許暨東此刻的眸子已經恢復成往常的模樣,沉穩而又冷漠。
「不是我,還能有誰。」夏含玉忽略到心裡的異樣,盡量使自己表現的不在乎。
許暨東冷笑了一聲,並沒有接話。
夏含笑那麼絕情任由他倒在雨地裡,他竟然還會希望她能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許暨東,你病的真不輕。他在心裡自嘲著。
他醒了,徹底的醒了,腦子裡那些殘忍的畫面也醒了。夏含笑冷漠的眼神,絕情的言語全部都在他腦子裡醒了。
沉睡了幾天的心臟也醒了,那些痛全部襲來,讓他渾身冰涼。所有一切就像是做夢一般,一場美夢後迎接他的全部都是噩夢。
沒有了她,他也不再是以前那個許暨東。
許暨東站在陽台邊看著醫院外廣闊的天地,忽然抓緊了窗戶,譏諷勾了勾嘴角。夏含笑確實是個無情的女人,她要離開,還要讓許暨東不復存在!
死亡不止是停住了呼吸,還有一種死亡叫做心死,第二種遠比第一種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