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外的花依舊開的那麼嬌艷,透過窗戶露出其中的一簇,映得四爺嚴肅的臉也有了幾分喜色。
順手處理著繁雜的事物,他朝笑怡說道:「今日請安,太后已經為你們替皇阿瑪說情。」
自打耿氏進府後,笑怡一直深居簡出。無愧於心是一回事,推波助瀾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這風口浪尖上,她太常上街,實在不是什麼明智的舉動。
「多虧皇瑪姆……還有皇阿瑪。」
最後幾個字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對於康熙,她那點敬佩早八百年就全沒了。
「此事,是你受委屈了。」
笑怡無所謂的笑笑:「反正又不是頭一次遇到,一回生二回熟。」
拉開旁邊的椅子,她乾脆坐了下來。
掃了眼折子內容,果然是南面傳過來的。
「耿氏今日請安……」
緩了緩,果然四爺抬頭:「怎麼了?」
「說思念家中額娘,想與親人相見。」
四爺將手中的折子遞給她:「皇阿瑪已經開始有動作了,耿氏的祖籍正是福建。」
笑怡從頭到尾看了下,就被四爺生意規模之大鎮住了。
「爺這是控制了一半的東瀛。」
四爺扶額,「那彈丸之地不是重點,關鍵是你看如今泉州知府的名姓。」
「姓林……啊……耿氏的額娘正是林氏,耿氏阿瑪也在泉州任職,莫非……」
「正如你所想,爺曾說過耿氏是皇阿瑪的棋子。這顆棋子,可不像普通的細作。從她到她背後的一切,全都在皇阿瑪的掌控之內。」
「那三哥、五弟甚至八弟,還有其它兄弟府上,也都是這種情況?」
四爺的沉默,已經證明了一切。尤其短暫的沉默後,他還鄭重的點點頭。
「這種一手掌握的小家族,全天下多得是。他們的榮辱生死,本就在皇阿瑪的掌控之下,如今隨便拎出幾個就可以。」
笑怡感覺她的三觀被再一次刷新了,上輩子四爺從未跟她說過這些。
而她被困於後院,政治敏感度也不高,壓根就沒往這邊想過。
「這麼明目張膽,可能是皇阿瑪麼?」
四爺突然笑了起來,笑容同身後窗外的花叢交相輝映,透出一種別樣的神秘。
笑怡呼吸滿了一拍,聽他緩緩說道:「傻笑怡,你怎麼還不明白。皇阿瑪是君,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他想要知道這些事很正常。相反是我們,只要藏著掖著,就是有私心。」
他的大手慢慢托起她的腮,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裡。
「最近爺會常去耿氏那邊坐坐,你放心,是為了給皇阿瑪傳信。他的兒子,依舊衝動易怒、而且無能。」
沒有再掙扎,笑怡回抱住他的腰,在他懷中點點頭。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總算對爺多了一點信任。」
四爺的聲音似歎息,他將她抱得更緊。
信任麼?
被他溫暖的氣息包圍著,笑怡不想再欺騙自己。
的確,在歷經這麼多事後,她心裡已經對四爺產生了一絲依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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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太后的說辭,再加上府裡進了新人,京城的流言迅速取代。
現在最熱門的話題,是皇上要整治江南那些貪官污吏。
笑怡日子平靜了下來,她按時進宮給太后和貴妃請安。不過好久,她再也沒去看過烏雅氏。
「八弟妹也真夠可憐的。」
廷芳的小格格徹底恢復健康,她也有空進宮。她再次有孕的消息,消磨掉了榮妃的最後一絲不情願。
而淑瑩這邊,深諳哄婆婆之道的她,利用終極殺器的小格格,沒兩天就和宜妃好的親如母女。
當然這次,倒霉的成了九阿哥和九福晉。因為九福晉一直未曾懷孕,而九阿哥支持的八阿哥,差點害到了她另外一個親兒子五阿哥。
「是啊。」
笑怡瞅著對面的八福晉,比起先前的神采飛揚,府內一下進四個人,她的面子上很不好看。
「小心你的肚子,懷胎期間可不能過分憂慮。」
本來關係就不是很親近,廷芳很快將此事拋到了腦後。
「對了,你娘家侄女快要出嫁了吧。」
「嗯,這個月底。」
「到時候,我給她來一份添裝。」
笑怡有些錯愕,董鄂府雖與烏拉那拉府關係不錯,但誠郡王府面上可沒那麼親近的關係。
「看這點事把你嚇得,我與你關係好,那可是全天下都知道的。送份禮又怎麼了,我又不缺那點首飾。」
笑怡沒再推辭,她盤算著另外一件事。
大阿哥又要贏取嫡福晉了,畢竟皇子總不能打一輩子光棍。雖然大阿哥很樂意,但那樣整個愛新覺羅家就難受了。
這還不算什麼,畢竟有張佳氏前車之鑒,沒人會重視這位新大嫂。她如果是個不甘平凡的人,那她的人生注定是個悲劇。
最關鍵的是,大阿哥的長女茉雅琦,幾年前與覺爾察氏的婚約終於到了時候。
雖然茉雅琦不是公主,但她是惠妃的掌珠,其爽利的性格深得太后和皇上喜愛。這樁婚事,才是今年所有親事中最引人矚目的。
添裝她早已準備好,現在她害怕。
以阿瑪和哥哥疼孩子的程度,侄女的嫁妝,可千萬別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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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怡最終還是打聽出了茉雅琦的嫁妝規模,給哥哥提了個醒,好東西可以多放,但把箱子擺密一些。
好在父兄都是明理之人,嫂子有些接受無能,但聽了利弊後,還是自發的開始了壓縮工作。
搞完這一項,接下來的日子,她又開始了輕鬆地生活。
與此不同的是,四爺很忙。他不僅要體貼她關心子女,還要對耿氏好生寵愛。
這麼多年他一直在做樣子,一個月二十多天留在正院,其餘時間去後院,與侍妾格格們蓋棉被聊天。
而現在,那四五天蓋棉被的時間,悉數給了新人耿氏。
「所以額娘,不用你出手,他們就已經自亂陣腳了?」
正房內,瑤兒整理著賬冊,笑盈盈的對她說道。
笑怡吹著補湯,對她點點頭:「所以說後院的鬥爭,關鍵就是男人。你得抓住男人的心,讓他指哪打哪兒。心甘情願為你打最好,大多數情況,他們都是悄無聲息的被算計。」
「額娘最厲害。」
在女兒崇拜的目光中,笑怡放下湯匙。
「湯快亮了,你自己喝。額娘去隔壁,親自監督你弟弟。」
瑤兒抿嘴一笑,笑怡出門走到廂房。弘暉生病後,她強行要求他搬了回來。
沒讓任何人通報,她走進去,果然不出所料,她在書桌邊逮到了弘暉。
「額娘。」
「怎麼又起來活動。」
笑怡聲音中帶著點嗔怪,看著一臉抓包之相的兒子,她整個人都無奈了。
她費勁了精力,趁著他生病喂出來的二兩肉,現在完全消失了,甚至又倒貼進去兩斤。
「額娘,胖子不好看。兒子如果養肥了,會被大家笑話死胖子的。」
看到張牙舞爪的兒子,她是哭笑不得。
合著不喝補湯,是為了這種理由。
「可你要是瘦了,弘晴和弘晊他們就會喊你瘦猴子。」
「猴子比肥豬要好。」
笑怡滿臉寵溺:「好好,額娘找楊師傅改了配方。現在的湯只長高不長胖,不信你過來聞聞,跟昨天的味道不一樣。」
弘暉走過來,她忙掀開蓋子。大骨湯香噴噴的味道傳出來,與昨日的雞湯形成鮮明的對比。
「額娘熬的湯最好喝了。」
她虎下臉:「那還不快喝。」
回應她的是與弘晨一模一樣的動作,他完好無損的左手端起來,一飲而盡。
「對了額娘,兒子查出來點事。」
揚揚空碗,他拿出先前在翻看的冊子。
「就這一家,他們是郭羅瑪姆派去監視烏雅氏的。可她的幼弟,突然得了急症去世。」
「哦?」
笑怡翻看了下,正是烏雅氏身邊,負責阻攔消息傳出的宮女。心臟突然劇烈跳動起來,不對勁,她必須從現在開始防範。
盡量的鎮靜下來,她拍著兒子的雙肩:「你先睡一覺,在院子裡走走也行。」
「額娘,是不是讓你擔心了。」
兒子這麼聰明也不是什麼好事,她彎腰與他眼睛平視:「沒有,這次你幫了額娘大忙了。」
站起來,她快速的說道:「我去找你阿瑪。這次,你千萬不能衝動。我可不想回來時,聽說你又跑出府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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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怡剛到書房,就見四爺急匆匆的走了出來,臉上全是陰雲。
「爺這是怎麼了?」
「皇阿瑪緊急召我們進宮議事,阿靈阿把江南的事全都揭了出來,索額圖要倒霉了。」
「什麼?」
她數下手指,前世也是這個時候。
比起四爺的事,她那件草木皆兵的小事,有些不足為提。
「你來是有什麼事?」
端起手中的湯盅,她改了主意:「妾身燉好了湯,來給爺送一碗。」
與孩子們不同的是,四爺端起整只湯盅,仰起脖子,將有些涼的湯一口喝光。
「很好喝,爺今晚可能晚些回來,這東西剛好可以墊墊肚子。」
笑怡心情突然變好了不少,不過是一個奴才死亡罷了。此時與她毫無干係,那宮女應該不會怪罪到她身上。
「爺慢走。」
送走四爺,她進了書房。
小心駛得萬年船,她還是做一些部署的好。
「鼓瑟,你派個人,給他們送五十兩銀子。」
中年喪子,這種痛苦前世她經歷過。對於那對夫婦,她多了一絲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