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臉色很不好,這阿靈阿竟然公開與他作對。
四爺嘴角揚起,繼續做他的路人甲皇子。多聽少說多做,是他兩輩子的人生信條。
「列為臣工覺得如何?」
康熙發問,立刻有大臣上前附議。
「臣認為,阿靈阿大人所言極是。重病須得猛藥,皇上乃萬世明主,英明神武……」
後面的溢美之詞,四爺表示他至少能不重樣的背出來二十個版本。
「臣附議。」
一大堆的臣附議背後,一道聲音特別引起了他的注意。
聲音的來源,真是當年主辦他和笑怡婚禮的前總理內務府大臣,現禮部侍郎:郭絡羅·海拉遜。
自打上次,因為太子二格格週歲,毓慶宮被雷劈中。康熙為了給太子增加籌碼,將他撤職,內務府總管換成太子奶兄凌普後,郭絡羅一族算是恨上了太子。
首當其衝的,就是直接遭池魚之殃的海拉遜。他是安貧樂道不錯,但也不代表他不喜歡油水豐厚的內務府。
況且,他是以那樣一種委屈的方式下來。隱忍了幾年,今天他終於小小的拉了一下太子後腿,站在人群中與太子唱反調。
「列為臣工如此憂國憂民,實乃我大清之福。阿靈阿,正巧你在吏部,此事就由你負責。」
這下阿靈阿臉色變了,雖然他樂於看到太子一派的官員倒霉。
可他不願意做這出頭的櫞子啊。
偏偏他只能如他小妾再給他生了一打兒子似得,欣喜異常的跪下。
朗盛說到:「臣,謝主隆恩。」
「太子、誠郡王、雍郡王、恆郡王以及簡親王留下,剩餘人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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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怡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兒子。
四爺雖然看起來儉樸,但生為皇子,他注定是重享受的人。
書房簡單的擺設中,透著一股大氣。引路上的地磚,都是由紋理一致的泰山石鋪就,書房窗下載著一圈牡丹。雖是六月,但花匠依舊讓牡丹盛開。
透過開著的窗戶,傳來愉悅的笑聲。
加快腳步,她走了進去。穿過佈滿書架的正房,休息室內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耳中。
「大哥又輸了。」
「二弟,你要尊重長兄。」
「我已經讓著你了,不然你都堅持不了一炷香時間。」
笑怡掀開簾子進去,就見弘暉半倚在床跟,那只沒傷著的左手剛好露出來。他邊上擺著一張桌子,上面擺著一盤棋。
瑤兒坐在邊上,給兩個弟弟剝著瓜子。
見到她,她放下手中的果殼迎上來。
「額娘回來了,鼓瑟姑姑,你找人去準備水和乾淨的衣裳。」
笑怡坐下來,看著面前的棋譜。她懂棋,僅限於明白規則和稍微會下,應付弘暉瑤兒還可以,對上弘晨和四爺這樣的高手,那是毫無勝算。
而如今長子也繼承了她的悲劇,被幼子打得落花流水。
「暉兒覺得怎麼樣了?」
七歲的弘暉,聲音中依舊帶著軟糯。
「已經完全不疼了,趁著右胳膊受傷,我剛好可以練習左胳膊。十四叔說,只有左右胳膊都能開弓射箭的,才是真正的巴圖魯。」
這兒子,笑怡有些哭笑不得。
「好,不過現在你還是別處去。夏日本就炎熱,再出汗傷口容易感染。」
換掉衣服洗把臉,她跟兒女說起了宮中的事。
「所以暉兒日後不要衝動,阿瑪和額娘會找你們,咱們全家一起解決。」
剛才笑呵呵的弘暉此刻低下頭,默默地對著手指:「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笑怡拍拍他的腦袋:「暉兒這次起的作用最大,太后知道你護著額娘,還特別表揚了你。如果不是你,她也不會那麼痛快的來幫額娘。」
「真的麼?」
「是真的,不過以後可不能這麼衝動。你看頭上的傷口,太醫說差一點,你就當場直接死了。」
弘暉顯然也心有餘悸,連聲說著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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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後殿,五人走了進去。
四爺和三哥五弟對視一眼,今天的事是明擺著。
走在前面的太子回頭:「四弟不用太過擔心。」
四爺頷首,並沒有多言。二哥小時候給予過他關心,不過這些年他已經還清了。
現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是嬌妻稚子。
作為一家之主,他要撐開臂膀,為他們遮風擋雨。
「哎。」
太子眼中閃過一抹挫敗,看到迎上來的李德全時,卻飛速變成先前的那種風度翩翩。
如果笑怡在這,一定會感歎。不愧是在宮裡長大的,這大變臉術青出於藍,比宮妃們好得多,速度堪比川劇換臉譜了。
「給皇阿瑪請安。」
上首傳來劇烈的咳嗽聲:「混賬東西。」
四爺身體搖晃了下,抓住五阿哥的手。在他手背比了個二,這句話是罵太子的。
「皇上息怒。」
李德全端上茶,五人就這麼跪著。
上面氣息平復了下,而後康熙沉聲說著:「都起來吧。」
四爺站起來,低頭一副做錯了事的模樣,一眼都不敢看上首的康熙。
五阿哥也有樣學樣,甚至他學的更像。
他們的一舉一動全落在康熙眼裡,知曉一切的他心中歎息著:這些年是他太縱容太子,這些兒子們都二十多歲的人了,行事還如此。
就這一點事,把他們嚇成什麼樣了。
「太子,你可知罪。」
說出來他有些後悔,太子可是儲君。雖然他有意壓制,可並不打算在其它兒子面前落他的臉。
「兒臣太過心慈手軟,請皇阿瑪責罰。」
「哼。」
四爺早就明白了康熙的意思,他上前一步跪下。
「都是兒臣治家無方,擾了皇家名聲。此事與太子無關,還請皇阿瑪責罰兒子。」
五阿哥是四爺忠實的模仿者,他也跟著跪下請罪。就連一頭霧水的三阿哥,也積極的從眾,一起跪了下去。
「你們……眼裡可還有皇家名聲。簡親王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因為幾年前的弘晊落水案件,簡親王認識到了一個「講義氣」的四爺,以及「寬宏大量」的五爺。雖然平日來往不多,但他卻並沒有如前世那般,一門心思的支持八阿哥。
「皇上,臣以為流言不可盡信。且幾位郡王尊重嫡妻、嫡子優秀,為皇室樹立了良好的典範,也讓天下漢人看到了皇上的崇尚漢學之心。至於虐待侍妾一說,臣自出事後惴惴不安,翻閱了漢家典學,並咨詢了王府西席。
漢家認為,妾是地位低下之人,與大家主母身邊的丫鬟或者我滿人的奴才沒什麼兩樣。所以此事,西席認為並不算什麼。
是以,臣請皇上息怒。」
雅爾江阿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也算為康熙找了個台階。
「散播留言者可抓到了。」
「回皇上的話,宗人府只管宗室之事……」
康熙這才想起來,這規矩還是他訂下的,目的就是為了遏制宗室的勢力。
「著京兆尹、九門提督,散播流言者,嚴懲不怠。」
堵不如疏,四爺知道遏制流言最好的方法,就是製造新的留言。可放眼大清,除了他不是烏雅氏親生之事之外,還真沒別的事可以比上三個郡王福晉同時德行敗壞。
所以他沒有說話,反正怎麼算,這事都是對他有利。
「此事你們也有行為不當之責,這幾個人,等會領回府去,朕賞你們的。」
李德全遞過來三份聖旨,果然是耿氏進府之事。至於三哥和五弟,也各有『賞賜』。
四爺並不為他們擔心,經此一事,他們心裡的天平肯定更加傾斜。
現在他頭疼的是,回府如何跟笑怡說。弘暉才剛受傷,府裡又要添人。
她一定會暴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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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煩躁,一直維持到他回府。
還沒踏進府門,後面消息跟著來了。
他們走後,皇上召見了八阿哥。然後,一口氣賜給了他一名側福晉和三個格格。
至於太子那邊,側福晉沒有,鈕鈷祿·金珠和另外兩個容貌幾位出挑的漢軍旗秀女被送進了毓慶宮。
「爺,皇阿瑪這是什麼意思?」
對於耿氏,笑怡並無多少感覺。
左右不過是個擺設,她跟府裡的一塊石頭沒什麼不同。
沒等兩人碰面,四爺就在門房招了個人,將她打包送去了宋氏院子。
「你住正房。」
他還記得耿氏眼中的欣喜,搖搖頭,他頭也不回的進了書房。
「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笑怡搖頭,「不是說賜人這件事,而是他這一次次的行動,都是在為太子拉仇恨。比如海拉遜,現在已經顯出來了。經過這次江南查賬,太子勢必要同阿靈阿勢如水火。」
竟然被她看出來了,果然他的福晉是最聰明的。
四爺坐下喝了一口茶,抬眼反問道:「笑怡認為,前世那些被爺得罪的人,他們會不知道爺背後站著的是太子?」
「肯定知道啊,位極人臣的都不是傻子。」
「這輩子你看太子人緣似乎差了不少,可上輩子公推太子時,又有幾個人支持他?」
原來是這樣,笑怡覺得她有些明白了。
「皇阿瑪是君,他不希望一個強盛的繼承人,有著太多大臣的支持。所以現在你不配合,他還是要破壞太子在眾人心中的威信。一是為了磨練太子,第二則是能穩固他的地位。」
四爺點頭:「就是這樣,一個如八弟那樣得到大多數大臣支持的太子,已經可以做隱形皇帝了。而這,絕對是皇阿瑪不能允許的。所以,他這看起來的縱容,實則是為他拉仇恨。」
笑怡只能感歎:不愧是康熙,天生的弄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