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曲深2
悶熱了也有些時日,他雙手支著窗稜,清斂雋秀的眉沉沉的壓在眸上,顯得那深藍色的眼眸愈發幽深無底,寶石似的瑰麗吸人。
「晨個兒是在宮裡熱鬧,現下,怕是回了軒王府。」口上道著不屬心的話,他仰頭望了望血凝似的殘敗天際,遙遙的山那邊,絲絲深灰色的雲氣兒攜著伙引著伴,若有似無的斷斷浮現,想必等不了兩個時辰,再悶熱難耐的日子終會過去。一場大雨傾盆而下,所有塵囂孽怨都會隨著雨水被沖洗乾淨,漸漸稀淡。「如果你想去,我倒也不介意湊回熱鬧。」
那身瑰麗耀眼的嫁衣本是她額娘一針一線就成,沒結了心願到也罷了,這麼結束得不明不白,她心中怕是一輩子都不能遺忘的記著,難以介懷。
「……」安靜的半開了眼簾,子漪轉頭凝視窗前那抹單薄的藍,乾淨的純粹透徹,好似一眼就能看進心去。她從來不知道,他是在何時留意自己,瞭解自己的,不過現下想來,卻是比所有人都用心思,角角落落都體味的明晰。
「沒有人願意在今天見到我,我又何必自討沒趣兒呢!」王爺大婚,想必阿瑪額娘也少不了被邀其中,讓額娘紅著眼見到那喜服是自己不孝,可是若是現在不顧臉面的尋去,豈不是讓阿瑪越發在同仁面前抬不起頭來。
「此言詫異。」其實心中巴不得她再也不見他一眼,可……
心有不忍的轉身回望,她那眼中的不甘是真,唇角的傷痛是真,今個兒若不見一面道了清楚,那牽牽連連拖到何時是個頭。她那小心尖子,藏了一個人就在沒了容他人的地界,他這張揚跋扈的脾氣,可不願意同人擁擠。
「我七皇子未過門的妃子想去,誰敢說一句是非,也要掂量著腦袋夠不夠重。」頭一歪邪魅的笑開,他上前小心將她扶起,在她驚愕的目光中,坦坦的將清露喂到她口邊,
「……」一時張口不是不張口好像又拂了某人的面子,子漪臉際兒一熱,心中詫異。他這性子,從小到大哪動手伺候過人,上次包手這次餵藥,她即使有再後的臉皮也擔當不起。
「我自個兒來。」不太自在的抬手接過瓷瓶,某人眉毛一皺,隱隱不悅到也沒孩子氣的沾染到臉上。
「我叫人給你備了套衣裳,一會兒小桃進來伺候你換了,咱們便坐軟榻去。」留心著她腰上的傷沒好,外面天又像是要落雨,嵐宇小心的放她躺下,體內的寒毒不斷慫恿。每到雨天,寒毒便會流竄體內,疼痛蝕心自免不了,他現在正在病期,若是臨時不妥,她再帶著傷置身於那種環境,他怎麼想都放心不下。
「有件事,你必須應我。」思量反覆還是為保萬全的出聲,他抬手撫上她的額頭,確定不再發燙才接著道:「熱鬧趕得久了定免不了生出事端來,那晦氣地兒人多舉雜,你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微微一怔隨即明白他憂心所在,子漪斂了眸子點頭,空落的心頭忽的被沉重沾滿,壓抑的呼吸微恫。那日大宴之上,他沒告緣由便改了心性態度,她看出了他眉宇間的無奈,也曉得皇后手段的厲害,今個兒他大喜,她雖傷心卻仍希冀,他定是有不得告人的苦衷身不由己,所以別的都不重要。她只是要他一句話,是絕是等,總好過現在坐以待斃。
「還有……」聲音卡在嗓間,試了幾遍都吐不暢快。嵐宇面色沉靜的轉過身去關窗,可院中的風勁兒陡然增大,帶起了塵土飛揚不止,硬是反覆了兩下才被徹底隔在了外頭。
「若他負你,就安心做我的妃,可好?」心下一點點沉的厲害,他卻呼吸清淡的顧忌不得,只真真兒的聽著身後的動靜。晌久,屋內一片沉寂,只聞的窗外那細瑣的飛沙啪啪打在窗稜上的聲音,越聽越覺得心涼。
握著窗欞的手微微攥緊,直到指尖都沒有了血色才緩緩放開。嵐宇淡淡的在唇角掛笑,可是轉身的瞬間,子漪卻清晰的在他眼中瞧見了痛徹無奈。
他命數不久,本還能將就著活個五年幾載,可上回怒急心死,衝動的解了穴道,這會子又病未安置就匆匆連夜回宮,怕是能挺個兩年,便是上蒼垂憐了,怎麼敢這般要求?
「先小憩一會兒,小桃轉眼就過來了。」未待她答話便匆匆了落袖啟門,他腳步微頓的立在風口之上,紗錦龍團的長袍揚的淒淒曼曼,說不出的寂寥。
「不管怎生我都會護著你的。」言語間帶著他專屬的小性子,他面色清冷的閉門而去,頓時,靜冷的屋內再沒了一絲熱氣,滿是孤然。
滿心沉思的怔忪躺在床上,子漪頭痛非常的合眼,心中洶湧的,一時分不清是憐惜還是不捨,默默糾結交錯,慧辯難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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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沙的狂風喧囂了一陣便淒淒的停下,緊接著土腥氣兒便沸沸揚揚的從邊角騰起,沒多大功夫就淅瀝成林,連綿成海。
子漪強忍著痛坐在軟榻之上,身後雖然已墊了好幾層鵝絨錦榻,可那密實不斷的痛感還是源源不斷從腰間蔓延開來,未到半柱香,背脊的紗裙便浸透大半,顏色漸深的顯現。
「……」微微皺著眉,知道她疼卻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幫她。嵐宇從袖籠的瓷瓶中倒了顆止痛的藥丸出來,和著清水送她服下,左手猶豫了半晌,終是緩緩伸到她的腰間,以內力緩緩推拿著。
「我……」頓時身子愈發緊張的難受,子漪抬手略了略腮邊的浮汗,臉上雖然蓋了淡淡的胭脂,但仍掩不住那略帶陰青的蒼白。
「別緊張……」不容她躲閃的直接將人抱了起來放在腿上側躺,嵐宇也難得跟女子這般接近,胸口鼓動的厲害,脖頸間細密難查的粉紅片片,倉促灼熱。
「還未到地方就這個狼狽樣子,一會兒還不更叫人瞧了笑話去。我倒是不覺你清減蒼白,也要你阿瑪額娘看著舒心不是。」
心中一想也是這麼個道理,子漪松下身子任他抱著,可心思卻輾轉著飄遠,落在了幾街之外的軒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