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曲深3
心中一想也是這麼個道理,子漪松下身子任他抱著,可心思卻輾轉著飄遠,落在了幾街之外的軒王府。
還未到吉時,便已能隱隱聽得到嗩吶鑼鼓的吵鬧透過雨簾遙遙傳來,若是近前,想必會更加熱鬧,大紅連綿賓客滿棚。
「七……」那他厭急了的稱謂囫圇著在舌尖繞了圈終是沒好說出口,她靜覺著腰間溫含的熱氣不斷隔著紗裙滲進心頭,眼睫顫了顫,不太適應的輕喚出聲。「嵐宇……你可見過大婚的場面?」自從嵐軒提及大婚,每每燥熱悶窒的夜晚難以入睡,她便無法自持的想起,可如今真要見識到了,自己卻不是主角。
心情不錯的向窗外的雨景兒挑眼凝望,青磚碧瓦,細語如織,雖然霧氣混沌著見什麼都是灰濛濛一片,他卻覺得視線格外廣闊,豁然開朗。
「沒。」眸中藏不住欣喜的答,他抬手替她攏了攏頭上歪斜了的釵,想也不想就接著道:「不過想來定是和宮中一樣,換了個場景,喚了身衣裳,每個人身份不同,大家和著一起唱戲。」
「……」悶悶的心境經他這般一說倒是突然輕鬆了不少,子漪把臉埋在他肩窩裡,唇邊蓮花似的輕輕一揚,映襯著一旁的桃紅簾帳都失了色,不似方才艷麗。()
「你每每生氣起來就砍樹的?」離得越發近了,心情反而不似方才沉重,逐漸輕鬆開來。子漪側耳聽著輦頂的雨聲密集,不知怎的就忽然想起來他今個兒在院中砍樹的事兒。
「……」彆扭的瞥了懷中的人兒一眼,嵐宇微熱著臉沒有吭聲。這話怎麼解釋都是自己失了顏面,體面的說是看它位置不對見了心煩,往裡了說,還不是自己見不得她對自己那生疏的樣子,冷冰冰的似個路人。
「咳咳……也不是每每。」浮宇宮攏共前院後院加上才不到十棵樹,就是天天砍天天栽,速度也夠不上。
「還是氣我那句謝謝道的輕率了……」現下才發現他真的如陸影所言一般從未在自己面前掩過心思,子漪微觸的垂簾,半掩著的雙眸流光瀲灩,滿是心思。「雖說你不愛聽,不過……真的謝你。」不似上次那般冰冷隔閡,她無聲的擺弄著手指,一個不留心,目光又停在了左手那空落落的指隙上,良久再難轉開。
「謝你像疼嵐致一樣心疼子錚,謝你同我一樣心疼阿瑪額娘,還有……」心冷的用右手將左手攏住,她真誠的仰頭看他,眼中含著淚,卻笑得如春光般明媚。「謝你用心喜我愛我,子漪心中會永遠銘記。」
明明在笑,可是映進嵐宇眼中卻莫名心疼。他撇了眉頭將她冰涼的手藏進掌心呵氣,可是不管怎麼捂,它都如剛從冰窖裡起出一般輕寒刺骨。
「別說了,我都懂。」抱著她的手復緊了緊,一陣潮風破了簾子捲進輦來,他只覺得手上一輕,她那單薄的身子好像都被風帶了起來。獨自在宮中,她擔著整個家族的命運,子錚需要照顧,額娘需要體恤,她已經做的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以後都有我。默默的在心底道了句,他凝視著燭火中她那娟麗堅韌的容顏,不知疲倦,再也無聲。
遙遙的……夜幕中交錯相縱的小巷中,不知是哪家的小姐雨夜撫琴,弦音淒婉,順著深巷一直環繞不停,輕靈幽靜。輦中兩人就這般互相取暖的彼此依著,在匆匆的雨簾中,漫過了長街,繞過了子門,寂靜沉默,卻是格外溫情。
————***————
軒王府
火紅的燈籠一直從角門外連到了王府深處,嵐軒身著大紅盤龍長袍立在門前,身邊不斷有進門的賓客出口道喜,他嘴邊笑著,眼中卻融進了這雨夜的寒冷,沒有一絲暖氣。
「王爺,眼看時辰就到了,怕是不會再有人來了。」過了送往的峰頭,方合在一旁弓腰撐著傘,難得的穿了件深紅色的衫子,被風連的雨浸到,顏色愈發濃重開。
沒有回聲的原地立著,嵐軒望著手側那一排明晃晃的紅燈,眼神凝在街角的那頭,好似只要他多站片刻,她便會乘輦遙至,如新娘那般。
「方合,新娘都還未到,怎麼開局呢?」恍惚的撥開傘抬頭望了望雨幕,他瞇著眼睛,任雨水霸道的灌進眼眶,而後急急的順著眼角鬢間留下。
「王爺!這時候打濕了禮袍可怎麼使得?」憂心的上前一步趕緊把傘支上,可是還未落穩便被人再次不耐的揮開。
「怎麼不使得?到後堂命人準備便服……」這身紅衣,他曾想了許久,可若不是與她,穿著還有何意義?
「可還要拜見王妃的父母親人,這……」
「去做就是了。」不容拒絕的冷冷出聲,他渾身透濕的從台階步下來到路中,朝著進府的角門方向,負手而立,堅毅的如一尊雕塑。
他在等什麼?倔強如她,今天這種日子她怎麼會來?這三天他命人無頭蒼蠅似的四處打探,可不管哪兒都沒有半點消息,她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再也不曾露面。身子好了麼?依舊那般不停的落淚麼?千頭百緒一直繞在心頭折磨的他幾欲瘋狂,可……
無力的退了兩步就著台階坐下,他深深的將頭埋進掌中,被雨水打濕的碎發凌亂的散在臉際,不停的有雨水順延著落下,綻在青磚上寂寞如蓮。找到了又能如何?他不能安慰她,不能告訴她緣由,甚至……連一句等他都無法道出。
「……」破敗著眉眼寥落的笑開,他不管不顧的仰倒在階梯之上,鮮紅的喜服在頭頂搖擺的燈影下刺目非常。
「爺,走吧!那邊只等著您開席了……」從邊門一出便見著了他這幅潦倒的模樣,方合微紅著眼上前,從未見過爺如此倉惶,打心裡疼惜。
「……」沉寂了半響,終是輕晃著不得不起身。嵐軒疲憊的藉著方合的手站起,剛轉了身,不遠處,便叮叮噹噹的傳來一陣細鈴聲,清脆規整,雨夜中格外輕靈。
「七王爺到!」生生將所有聲響都蓋了下去,為首的小梓恍惚得見著門口還有人,趕緊扯著嗓子調了一句,孰料步子近了才瞧見,那人一身的龍紋禮袍,不是今個兒的新郎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