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巢並不在意,繼續圍攻陳州這個讓他大大的失去了「面子」的城池。
對於很多皇帝來說,面子是很重要的。為了面子,很多東西都可以在所不計,甚至因此付出巨大的代價也必須保全自己的面子。
很遺憾的是,黃巢這個當了皇帝沒幾天的草寇頭子,沒學到皇帝的別的東西,倒是把這個東西學到手了。
因此,即使李儼嫡系十萬大軍,其他諸道兵馬十萬多人圍攻過來,黃巢也不在意。他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幹掉陳州這個讓自己失去一員大將,讓自己大世面子的城市!
秦牟不是沒有勸過黃巢。但是黃巢現在對他似乎也很有些疏遠了,
尤其是秦宗權投向黃巢之後,秦牟大力拉攏秦宗權此人。甚至因為雙方同姓的原因,結為了兄弟之後,黃巢就更不待見他了。他無奈之下,也只好悄悄投靠了秦宗權。
秦宗權或許在某些地方覺察了什麼,把自己屢次遭到刺殺的原因歪打正著的怪到了李儼頭上。再加上秦牟這個十分痛恨李儼的人,兩人可謂同仇敵愾。
秦宗權知道黃巢已經去日無多,他心中也早有打算。當然他不是想學王重榮,再重新投降回朝廷。見識過黃巢的皇帝威風之後,這位輕易就投降了黃巢的人,也起了野心。於是秦牟與秦宗權兩人一拍即合。秦牟甚至把自己原來就是李儼派來的臥底這件事情透露給秦宗權,以博取其信任。而秦宗權也想利用再黃巢軍很有些威望地秦牟幫助自己拉攏黃巢軍中士兵。以便在黃巢失敗後,壯大自己的實力。
黃巢對這一切並不知情。他也沒有機會去考慮這些事情了。
方徹率領十萬大軍作為先鋒攻擊黃巢,在陳州附近的西華(今天河南境內)大敗賊將黃思鄴。黃巢聞訊,內心始懼,退軍故陽裡(今淮陽北部)。陳州之圍至此終於解除。
黃巢從陳州撤圍後,又遇夏日大雨,軍營皆為大水漂沖毀壞。只得引兵向汴州方向奔進,屠尉氏縣城後。尚讓率五千精銳兵卒直逼汴州(今河南開封)。
此前,唐軍中也發生了內訌。
三個月前,被武寧節度使支詳派遣出來率領五千人嗎討伐黃巢的牙將時溥、陳璠二人,雖然均為支詳所獎勵提拔的將領,卻對支詳的節度使之位有了窺視之心。
時溥來到東都,假稱支詳的命令,將軍隊召還與陳璠合兵一處。在河陰大肆屠殺,劫掠鄭州後向東走。回到彭城,支詳出來迎接慰勞,犒賞豐厚。
不料時溥派親信對支詳說:「受兵眾地擁載被迫充當軍府總統領,請你解下節度使的大印授予時溥。」支詳不能制止,只好搬出軍府居在大彭館。時溥於是自掌武寧軍留後事務。
陳璠對時溥說:「支僕射對徐州人有恩惠,不殺他,一定會後悔地。」時溥沒有同意。將支詳送歸朝廷。陳璠於是在七里亭埋伏甲兵,殺支詳及其家屬。
李儼對此事不聞不問,裝作不知道。但是早已經對方徹頒下密旨,要他在討伐黃巢的時候,順便將這個叛上之人收拾掉。
時溥以為得到了朝廷的默許,更是得意。於是任陳璠為宿州刺史。陳璠到官後貪鄙暴虐,於是時溥另派都將張友替代陳璠,陳璠回到徐州後被時溥殺死。
此後,時溥也開始準備在討伐黃巢的戰事中分一杯羹,以便擴大自己的實力,於是出兵與其他諸鎮兵馬一起,前往徐州,圍攻黃巢。
黃巢離開陳州,攻擊汴州之後,朱溫大為驚懼。與黃巢所部互相戰鬥了幾場。卻敗多勝少。眼看汴州將克。朱溫害怕,不得不向李克用求援。
李克用接到告急信馬上就率軍從許州(今河南許昌)出發。在中牟(今河南開封西部)附近的運河渡口北滿渡追上黃巢,乘賊軍半渡而擊之。
黃巢只想著去取汴州活捉朱溫這小子,哪想到後面居然出現了李克用?沒有防備下,黃巢軍被李克用殺了個痛快,擊殺一萬多人,「賊眾潰」。黃巢趁亂逃去。
賊軍驍將尚讓見勢不妙,率眾向唐將時溥投降,而黃巢的其他一些重要將領投降了朱溫,其中就包括後來地梁朝名將葛從周。當然,在這個歷史上,後來的梁朝是不可能再會被建立了。
李克用馬不停蹄,窮追黃巢,在封丘又大敗黃巢,這位「皇帝」收集千餘殘兵,向兗州方向奔逃。李克用騎兵一天一夜急奔二百多里地,糧盡後急還汴州,帶上乾糧又去追擊,生俘得黃巢小兒子並繳獲黃巢的「皇帝」儀仗和龍袍符印等。
到了瑕丘(今山東兗州境內)被昔日的鐵桿助手、最堅決的「革命者」,如今的唐將尚讓以及唐將陳景瑜追上,又大敗一場。大凡變節將領追殺老主子,肯定要比真正的敵人還凶狠。尚讓熟悉黃巢戰法,自然一打即勝。
等到路過老家冤句時,黃巢身邊才剩幾百號人。黃巢一直跑到泰山才驚魂稍定,發現自己的手下人馬已經大減,真是傷心極了。想當初進入長安時,何等地威風,稱帝的時候,又何等的氣派,可現在居然落了這個田地。
這個時候,秦牟已經不知去向。黃巢知道他可能偷偷離開軍隊,到了秦宗權那裡,卻也無可奈何。只好暗中痛罵秦牟背主叛逆。
李克用辛辛苦苦的追趕黃巢,想「借」黃巢的人頭立下首功,可惜白忙一場。倒是便宜了徐州地時溥。時溥得知黃巢兵敗逃到泰山,不禁大喜,心想天上掉下了一個大餡餅,不吃才是傻子。
於是,到了廣明三年五月,時溥派部將李師悅前去「借頭」,在萊蕪附近找到黃巢。將黃巢手下地千把人打的大敗。
這次作戰,基本把黃巢身邊的軍隊殺得殆盡。黃巢率殘眾逃到狼虎谷。發現自己已經無路可逃。又不能投降,降了也是死。黃巢已經心灰意冷,拔劍自刎,卻沒有斷氣,黃巢忍痛讓自己的外甥林言快給自己一刀。
林言見形勢至此,多說無益,拿著舅舅的人頭也可以將功免罪。一刀下去,黃巢人頭落地。一代梟雄黃巢,就此結束了他的梟雄人生。唐朝末年波瀾壯闊地農民大起義也以失敗告終。
接著,林言又想一不做二不休殺,乾脆多殺幾個功勞更大。於是殺掉黃存、黃鄴、黃揆、黃欽等七個舅舅。接著,這位年輕有為的「義軍」首領又殺掉黃巢地「皇后」與「皇太子」,一併砍下頭顱。
然後,林言自騎一匹馬。把十來個血淋淋的首級串起來搭在另外一匹馬上,下山向唐將時溥投降。
走到半路,遇到一股屬於李克用部屬地沙陀軍人。林言馬上縱下馬跪地,指著那一大串血淋淋地人頭說明自己向官軍投降的誠意。這幫沙陀人一聽都樂了,真是天下掉下一屋子熱餡餅地好事。領隊小頭目順手一刀,把林言腦袋也砍掉。一夥人急忙拎著這些人頭就近趕至時溥大營中領功。
時溥當然也大喜過望,記錄下這些沙陀人的姓名,派賞大筆金銀遣送走。然後,他馬上用黃鍛錦盒把黃巢等人地腦袋泡上水銀,準備遣人飛速送往長安報捷。
在後世歷史上,時溥是個好運氣的人,李克用種樹,他摘果子。朝廷後來確定時溥功勞第一,進位宰相,鉅鹿郡王。一時風光無限。
但是現在。他已經沒有機會這樣風光了。
因為在黃巢軍覆滅的同時,另外一支強大的軍隊已經偷偷向他伸出了獠牙!
卻說得到黃巢等頭顱的當天晚上。時溥正在自己營中慶祝,準備等明天派人前往長安報捷。
那一夜,眾軍士們都覺得仗已經打完了,可以鬆懈下來了,一個個慶祝了一夜,最後睡得死沉死沉的。
等到了深夜兩三點(按照現代時間計算),時溥突然聽得營外馬蹄聲響,分明是大批騎兵奔襲,頓時心中大驚!慌忙叫親兵去叫起其他士兵,準備迎敵。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只聽蹄聲隆隆,無數傳著黑甲、赤甲、銀甲的士兵,從四面八方蜂擁過來,在時溥的大營中縱橫,他地那些士兵們還沒來得及穿上衣服就已經掉了腦袋!
時溥看得分明,這不正是陛下的三衛軍的裝束嗎?
他不由得悲憤滿腔,仰天長呼:「為什麼?這是為什麼?我時溥擊殺黃巢,立下大功,陛下憑什麼要對付我?」
此時已經有三衛軍士兵衝入時溥的中軍大營,聽到他的高呼,其中一員將領冷笑著道:
「為什麼?你自己清楚!四個月前,你沒有朝廷的旨意,擅自趕走原武寧節度使支詳,此後更將其滿門殺絕,如此大逆不道地行徑,你認為陛下不應該殺你嗎?」
時溥大驚,辯解道:「從前有多少節度使,不都是這樣做的嗎?為什麼朝廷可以承認他們,卻偏偏要來對付我?」
「從前是從前,難道你不知道麼?現在已經跟從前不同了!」那將領冷笑道:「至於其他這樣做的節度使,哼哼,別看他們現在沒事,日後,陛下又豈能放過他們?」
時溥還存有萬一的希望:「即使這樣,你們也不能殺我!我已經擊殺了黃巢,這是大功!你們無權殺我!」
那將領更是不屑的一笑:「黃巢真是你殺的麼?」
時溥啞口無言,長歎一聲,眼前一道明亮的刀光劈下,已經身手異處。
在失去意識前,他後悔不已:早知道朝廷如此。我又何必被權勢蒙了心,作出這樣的事情來呢?
早知道?
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啊!
就在朝廷軍隊收拾時溥地時候,另外兩支節度使軍隊也開始了內訌:那就是李克用和朱溫。
當初李克用帶著戰利品返還汴州,在城外紮營。「地主」朱溫熱情得不行,非要請「大恩人」李克用入城,並在上源驛捨以最高規格接待這位沙陀將軍。
當晚。朱溫大排宴筵,「禮貌甚恭」。宴請李克用、監軍及其親隨數百人。
開始大家還挺高興,氣氛熱烈。數杯美酒落肚,李克用「乘酒使氣」,估計他內心深處也看不起朱溫這位昔日黃巢賊軍的降將,語多侵慢,罵罵咧咧,讓朱溫老大不高興。
朱溫當時也沒敢翻臉。硬挺著連連向大模大樣、胡言亂語地李克用敬酒,把這位沙陀哥們灌得大醉。
酒席宴後,朱溫黑著大臉走出驛捨。宣武將楊彥洪一直參加酒會,頭尾瞧個真切,便勸朱溫下手,連夜弄死李克用這批人,並提醒朱溫說:「胡人急則乘馬,事起後。看見乘馬地人一定要用箭射殺。」
朱溫殺心頓熾,連連點頭,馬上安排人用兵車和木柵堵住驛捨周圍的路口,連夜發兵圍攻李克用。細想一下,此人也太陰險,好歹李克用長途奔波來救大梁。如果沙陀騎兵不來,他與黃巢開仗,還不一定打得贏。李克用借酒罵幾句,依理也不是刻意。朱溫救命之恩不記,人家地酒話粗口就要報仇,由此,也可看出他陰險寡恩的性格陰暗面。
朱溫軍士明火執仗,喊殺陣陣,開始圍攻驛捨。監軍陳景乃一膽小公公,不敢出首。只有李克用地親兵薛志勤、史敬思等十來個勇士格鬥抵戰。
李克用醉酒如泥。對外間事一無所知。僕人聞亂,忙吹滅燭火。把主人拖到床上,用冷水噴其面把他潑醒,告訴他外面汴軍已包圍驛捨要殺人。
這時,李克用才醒轉,「始張目援弓而起」,搖搖晃晃,真讓他現在參加格鬥,非常勉強。幸虧親兵薛志勤善射,一箭一個,射死汴兵數十人。圍攻的汴軍軍士鼓噪,不敢上前,紛紛以火炬向驛捨亂投,準備把李克用等人變成「燒雞」。
煙火四合之際,正巧「大雨震電,天地晦冥」,暴雨忽下,火焰頓熄,李克用等人這才沒被燒死,邊鬥邊退,踰牆而逃。經過驛捨邊一道橋時最為驚險,橋那邊密密麻麻滿是是汴兵,幸虧沙陀親兵一個頂五個,箭射槍捅,終於殺出一條血路。李克用親兵史敬思斷後,拚死拒戰,雖然最後被剁成肉醬,但為主人贏得了逃出生天地寶貴時機。
李克用等人急奔尉氏門,殺掉守門汴兵,從城頭縋下逃生。李克用跑了,驛舍內一直未動手的監軍陳景大公公及其三百多隨從皆被汴兵殺得一個不剩。
圍攻驛捨時,朱溫也騎馬在不遠處觀戰。宣武將楊彥洪忘了自己先前說過「胡人急則乘馬」的話,飛身躍騎一匹高頭大馬要追殺李克用。電光閃過之際,看見一個人縱馬狂奔,朱全忠使盡全力就是一箭,把楊彥洪射個透心涼,倒於馬下,死了。小人枉做小人。
半夜汴兵開始進攻驛捨時,就有三、兩個沙陀兵士逃出城入李克用大營告變。李克用老婆劉氏「多智略」,怕事急眾亂引起軍變,立刻下令以「亂軍」罪名斬殺告變的兵士,「陰召大將前來,謀保軍以還」。平明時分,渾身是血的李克用身邊只有幾人,逃回本營,準備勒兵進攻朱全忠。劉氏勸丈夫「您為國討賊,救諸侯之急,現汴人(朱全忠)無道欲謀害您,應向朝廷申訴。如果舉兵相攻,則天下不知曲直在哪一方,而且又給對方以脫辯的借口」。
李克用深覺有理,暫時嚥下這口氣,引兵而去,「但移書責之。」
朱溫假裝不知情,回信表示:「前晚的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是朝廷派使者與楊彥洪密謀要害您,現在楊彥洪已經被我殺掉,希望明公諒察。」隨後,二人爭相上書指責對方「罪惡」。
從此開始,朱溫、李克用開始交惡,成為不可說解地世仇。
而對這件事情上,李儼並沒有明確的表示誰對誰錯,只是宣佈成立一個調查組,調查事件的始末。李克用、朱溫二人都是不聽朝廷號令的角色,在現在朝廷還沒有絕對的力量之前,只能選擇拖著。等到休養生息完了之後,再突然宣佈事件結果和處理結果,對付朱溫不遲。
在這些事情發生的同時,秦宗權終於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開始稱帝,並縱兵大掠。不過由於有李儼的十萬大軍在,他並沒有像後世歷史那樣連陷東都洛陽以及數十州郡。至於他們「所至屠翦焚蕩,殆無孑遺,其殘暴又甚於(黃)巢」地吃人行徑,由於大軍將他們的控制範圍縮減到最小,一時間還沒有造成太大的災難。
但是,即使如此,李儼也無法忍受這種情況的發生,他嚴令諸鎮剿滅秦宗權。只是勢力最大的兩個節鎮李克用與朱溫已經鬧翻,無法齊心協力,只能靠朝廷的十萬大軍了。不過,方徹用兵水平極高,攻擊得秦宗權岌岌可危,看樣子也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擊敗。
這個時候,李儼地心思已經轉到了變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