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已經沒錢了!」
「這不可能啊!離開長安前,我們一共有三百萬貫啊!大唐的歲入也才六百萬貫!更何況,這幾個月難道就沒有收入嗎?」
翠桐翻著賬本,溫柔的笑道:「五郎,我們錢雖然多,可是花得也快啊!」
她指點著賬本上的阿拉伯數字,一行行為李儼指出支出:
「五郎你看,這是你為新仙學研究院撥的款,一開始就撥給了五十萬貫。沒多久又加撥二十萬貫。這就有七十萬貫了……」
「這個……搞研究花錢當然快了。但是新仙學研究院關係到日後的大事,絕對不能在這個方面上吝嗇。」
「這是軍隊武器盔甲的花費,明光甲造價為四貫,上好陌刀造價三貫,馬槊造價三貫,其他武器、裝備造價兩貫。五郎要求每個士卒都配備這些,十五萬大軍,除去來鳳翔前已經配備齊全的赤衛軍三萬人,這就有十二萬人需要裝備。平均每個士兵裝備需要花錢十二貫。加起來就是一百四十四萬貫!」
李儼瞪圓了眼睛:「這麼多?」
「這還沒算完。普通士兵每個月的軍餉為一貫,還有軍官的軍餉更高,最高的三衛將軍軍餉是每月兩百貫!但但是軍餉,就需要支出五十萬貫!」
沒等李儼說什麼,翠桐又道:「還有。打完仗下來,有些裝備需要修理或者更換,這也花費不少吧。還有士兵們的伙食,完全是按照每日五十錢來計算地,十人五百錢,百人就是五貫,每天單單是伙食費就需要七千五百貫!幾個月下來你算算有多少。五郎又要幹別的。發展別的,要不是每個月三個連鎖酒樓都有不小的進賬。早就破產了。」
翠桐在理財方面頗有天賦,於是李儼將後世的複式記賬法、現在已經傳入阿拉伯兩百年的阿拉伯數字(註:阿拉伯數字起源於印度,七世紀傳入阿拉伯,隨後傳入歐洲,引動歐洲數學大發展。十三、十四世紀才傳入我國,卻沒有得到廣泛使用,直到清末才開始使用。)、筆算法、四則運算口訣、算盤等等傳授給她。讓她為自己管帳。
後來這些東西被作為術數的一部分傳授給了鍾離權等人,但是最先學到地還是翠桐。鍾離權等人只是對其進行研究,屬於基礎數學研究,而翠桐的才是真正地運用。除了這個,李儼還將後世許多理財的觀念也交給了翠桐。於是什麼破產之類的概念也被翠桐接受了。這下就直接運用了出來。
李儼搖搖頭,實在難以相信這麼多的花費:「以前在長安的時候,平均每個士兵的花費沒這麼高啊!就連那些裝備什麼的,也都沒那麼貴啊……」
翠桐白了他一眼:「五郎啊五郎。妾身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好了!說你精明吧,你這些東西都不知道。說你不精明吧,那麼多東西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出來地。妾身從小跟你在一起,可從來沒見你找誰學過,難道真的是得自天授?」
別人好哄,枕邊人難騙。李儼編造的那套鬼話哄誰都可以,唯獨哄騙不了從小就跟在李儼身邊伺候的翠桐。
不過翠桐眼下全副身心已經都交給了冒牌的李儼,那個正牌的孩童李儼也造就忘懷了。所以在很多問題上也不會深究。
何況她怎麼會知道真有「借屍還魂」一事?李儼的解釋雖然牽強,她卻讓自己相信了,即使平時偶爾有疑竇,也不會多想。
此時李儼也連忙轉移話題,摟著翠桐的纖腰,一雙大手已經滑入衣內,上下挑弄,弄得翠桐臉紅耳熱。嬌喘吁吁地時候。這才將手停下,柔聲問道:「翠桐姐。小弟什麼地方不知道,你給小弟說說吧。」
姐弟之稱,來自於李儼還沒有登基的時候。此時李儼重新用這個稱呼,翠桐彷彿又回到了從前,心中頓時柔情湧起,癱軟在這個自己深愛的男人身上,眼睛彷彿要滴出水來一般,咿唔做聲,魂飛天外,哪裡還記得李儼的問話。
李儼摟著翠桐,等了半天也沒見翠桐的說話聲,低頭一看,頓時啞然失笑,一隻手從翠桐衣內滑出,在翠桐臉上輕輕刮了一下,取笑道:「好姐姐,小弟等著你為小弟解答疑難呢!怎麼不說話了?」
翠桐大羞,連頸項都紅了,將頭埋進李儼懷中,只恨不得和身撲入李儼體內,李儼的問話自然一句也沒答了。
翠桐雖然已經給李儼好幾年,卻仍然分外受不得挑逗,稍有窘態就羞不可抑。李儼猶喜她嬌羞之態,屢屢挑逗,屢屢得逞。這一次自然也沒有例外。
好半天,等翠桐嬌羞稍去,她才嬌媚無限地橫了李儼一眼:「五郎啊!你光知道在長安的時候花費沒這麼高,可你想過沒有,那是在長安。」
李儼不解道:「長安物價一向很高,在長安的花費應該比這裡更高才是!」
翠桐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樣連連搖頭:「五郎啊!你就沒想到在長安的時候沒有戰亂,到了鳳翔就有了戰亂了嗎?」
李儼撓撓頭皮:「這跟戰亂有什麼關係?」
天哪!這個人沒救了!
翠桐無語問天,半晌才沒好氣的說道:「戰亂的時候物價飛漲,五郎大老爺不知道嗎?」
原來是這樣!自己竟然忘記了通貨膨脹的問題了。
李儼恍然大悟,嘿嘿乾笑了兩聲。在翠桐臉上吻了一把:「還是我的翠桐姐聰明……」抬起頭來,又陷入了沉思。
通貨膨脹啊……
這個問題該怎麼解決呢?
後世地通貨膨脹,往往是因為物資供應不足,造成有限地物資供應擁有遠遠大於自身原有價值地價格。
但現在卻不一樣。
現在的通貨膨脹,當然也有物資供應地因素。但更主要的,只怕是因為戰亂造成老百姓信心不足,所以對物資進行哄搶。從而抬高價格。要想解決這一問題,除了要保證充足的物資供應。還要給老百姓吃一顆定心丸,讓他們對朝廷、對局勢有信心才行。
而現在要做到這一點,最好地辦法就是打敗黃巢。
看來,進攻黃巢真的刻不容緩了。其他藩鎮地軍隊也應該集中好了吧?自己的十五萬人馬,也是時候讓他們展露爪牙了。
不過,解決缺錢、缺糧草的問題也是迫在眉睫的,萬萬拖延不得。
現在為大軍製造軍用物資的。使原本位於終南山,後來在黃巢入長安前就早先一步遷移到鳳翔的「終南兵工廠」。
由於採用了大量根據李儼點撥、新仙學研究院研究的生產技術和生產工藝,比如流水線生產、比如腳踏式車床、比如高爐煉鐵、比如煉焦等等,再結合現在還沒有失傳地許多生產技術,兵工廠的生產方法十分先進。
同時兵工廠的生產人員也很充足。
少府監(掌百工技巧之事)、將作監(掌土木工程營造之事)、軍器監(掌兵器甲弩製作)有許多匠戶在長安的時候,就通過假死的方法加入終南兵工廠。這些人的經驗可都是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十分寶貴。
本來匠戶是世代相襲,不得作其他營生的。在諸監中地位又低,相當於奴隸一樣,動輒得咎。很多匠戶終生都沒有離開其所在坊間半步,有同囚禁。
李儼為了他們心悅誠服地加入,於是答應他們去掉他們的匠籍,以僱傭的形式為李儼工作。不但有高額的薪俸。優厚的待遇。同時除了嚴令保密的東西,其他技術都可以到民間用來為其牟利。李儼知道,一個國家要想真正科技進步,只有讓整個民間地科技同樣進步才行。這樣做,也算得上是將科技流傳到民間吧。當然,高殺傷性武器的製作還是不會流傳出去的。
他以皇帝的身份作出這樣的保證,同時將蓋上了玉璽的契約交給他們。這些已經沒有自由奢望,只希望能夠生活得好一點、受虐待少一點的匠戶,一個個欣喜若狂,死心塌地。工作起來效率極高。
此外還有大量李儼當年招募的孤兒作為學徒加入。這些人都是在選拔進赤衛軍的時候因為身體條件不合格被刷下來的。但是他們都接受過基礎地文化教育。接受力強,對李儼又十分忠心。很快就成為兵工廠中一支重要地力量。
有了這麼多優良的條件,兵器製作應該成本很低才對。只是鳳翔附近沒有鐵礦,兵器需要地鐵需要從外地運入,現在又兵荒馬亂的,這運輸成本就高了。如果不是李儼根據後世的記憶,在鳳翔找到了石灰石、煤、陶瓷粘土、石料等礦藏,成本只怕會更高。
先天條件限制,李儼有心降低成本,也只能徒呼奈何。畢竟有些方法現在的技術水平根本達不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
自己好歹也是皇帝,自己的軍隊,怎麼能讓自己一個人養著呢?還是讓朝廷出點力氣吧。
看來要去找鄭畋了。他在鳳翔已經有好幾年,基本上屬於地頭蛇,再加上他又是宰相,讓他想辦法籌措點東西應該沒問題吧?
自從鄭畋在朝堂上保下王鐸以來,李儼對他一直就有點疏遠。現在想來,還是應該換換態度。畢竟現在的朝廷運轉還需要他撐起來,少他不得。自己就算對他有所防範,也不應該明顯的表示出來。
這個人,還是得用。日後也不應該坐視他成為自己改革的絆腳石啊。通過自己地潛移默化對其觀念的影響,或許能贏得他的支持。尋找到一條可以更有效、阻礙更少、流血更少的改革之路來也說不定。
盡最大可能將人的利用價值利用上,而不是因為種種偏見而不去利用,這才是一個成熟的上位者的用人態度啊!
想到這裡,李儼地思索又回到了「鳳凰涅磐」計劃上來。這個計劃,才是自己真正改革的依靠。只是,這執行地人選究竟選誰呢?
李儼陷入了沉思中。
翠桐伏在李儼懷中,等了半天李儼也沒有說話。抬起頭來,就知道李儼正在思考著什麼。她不敢打擾李儼的思考。只是靜靜地凝望著李儼思考時的樣子,心中愛意無限,不由得癡了。
兩人靜靜地摟在一起,場面溫馨無比……
◎◎◎
次日早朝下來,李儼總算輕鬆了許多。
原因很簡單,糧草的問題解決了。
西川節度使崔安潛在初步穩定西川之後,立刻派兵押運了大批糧草軍械等物資前往行朝。
西川地處蜀中。物產豐富,成都平原肥沃富饒,向來有「天府之國」的美譽。至玄宗以來,歷次長安失陷,皇帝都奔往西川,同時在西川的人力、物力支持下還都長安。可見大唐已經將蜀中作為大後方。
這一次李儼雖然沒有奔往西川,那是因為他想身處戰線前方,便於作戰。不過。也正因為他人身處前方,事事都最先考慮前方,才沒有想到後方。他到底閱歷有限,還做不到鉅細無遺。尤其是他一直以來都是依靠自己的力量供養軍隊,就更沒想到西川地物質了。
不過崔安潛到底是一個老將了,對這方面相當瞭解。皇帝沒有來催物資。他卻主動的將物資送往行朝。除了軍用糧草之外,還有不少專供皇帝使用的奢侈品。這下子簡陋德行工業總算有點皇宮模樣了。
蜀中物產果然豐富,這一次崔安潛解來的物資,竟然可供二十萬大軍使用一年!即使以李儼那種奢侈的養兵方法,竟然也能夠供他的十五萬軍隊使用半年!
李儼的燃眉之急,頓時告解。
他大喜之下,下旨對崔安潛進行嘉獎。除了大大的誇獎了他一番「公忠體國」之外,也小小地申斥了一下他運來奢侈品的做法。說現在國當危難之際,一切用度,皆應從簡。作為皇帝。必須「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皇帝的享受,必須等到國泰民安的時候。現在就享受,那就是無道昏君。況且奢侈品從西川運過來,勞民傷財,又佔了大量糧草物資的地方,實在得不償失,下一次斷然不可以這樣做了。
這一番旨意傳道西川後,只把這老將軍高興得含淚大笑,面朝鳳翔的方向跪下,大呼「大唐中興有望!」
此外,李儼在聖旨中剽竊地范仲淹名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更是廣為流傳,作為一代明君的警句。這也讓李儼的威望大幅度上升,成了大唐百姓、士子以及那些有抱負的官員心中的希望所在,為他以後的行動添了不少方便,倒是李儼始料不及的。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糧草問題順利解決,再也不用擔心自己十五萬大軍的生存問題,也不用擔心在鳳翔徵集物質會引發的民間動盪,李儼心情大好,下朝後,就將鄭畋召入行宮,令其陪自己一起在花園中散步。
鄭畋這個時候已經頭髮花白,背上微駝了。而此前鄭畋帶兵迎駕的時候他還是滿頭烏髮,腰背挺直。
此時,鄭畋比起李儼疏遠他之前,顯得更加小心謹慎,禮節上更是做得唯恐不周到,幾乎可以當作禮儀上地標準教科書了。
君臣之間,已經有了一道看不見地裂痕。
看到這一切,李儼心中暗暗歎息。
他想起行朝成立後,鄭畋憚盡心力,兢兢業業,對自己更是忠心耿耿。僅僅因為雙方的施政理念不同,就疏遠成這樣,李儼心中也實在不忍。
必須跟鄭畋開陳布公地談一次了。
李儼走到花園中中一張石椅上,坐了下來,指指旁邊的石凳:「鄭卿,坐下吧。」
鄭畋恭恭敬敬的在一旁侍立,回道:「陛下,君臣有別,陛下面前沒有老臣的座位,老臣還是站著吧。」
李儼搖搖頭,歎息一聲:「鄭公,何必跟朕這麼生分了?你乃是朕的股肱之臣,在朕面前都沒有座位,哪還有誰有資格在朕面前有座位?行了,坐下吧!」
「老臣……」
「坐吧!難道朕的旨意你都不聽了嗎?」
鄭畋於是拘謹的坐下,說是坐,幾乎等於是蹲。他在石凳上僅僅只是讓臀部稍微沾上了凳子。
李儼看在眼中,也知道不能強求,便只好任他去了。
「鄭公,想起剛來鳳翔的時候,你我君臣相得,氣氛何等融洽,什麼時候,你我君臣的關係走到了這一步呢?」
鄭畋老老實實的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鄭公啊!你是朕的宰相,怎麼變得在朕面前不說話了?」
鄭畋張張嘴,欲言又止,卻終於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