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節對回開封的事情有相當的把握,但在調令下來之前,說什麼都是白扯。對他來說,兩個侄女的婚事才是迫在眉睫的問題。
秦節並沒有因為婉娘的未婚夫送來的聘禮豐厚想扣下點兒——甄友謙要娶婉娘,看上的就是婉娘的知府叔叔,為的是攀附權貴;而蓉娘肯嫁給個商人,為的是對方家境好,不缺錢……而對秦節來說,無非就是給侄女找個好人家罷了,別的還還能圖什麼?
所以秦節還是按照貞娘的先例跟婉娘準備了嫁妝,然後又提出說把婉娘的聘禮也都當做嫁妝帶回去,這樣子誰也不能小瞧了婉娘。要說這個安排其實是相當厚道了,多少官宦人家把孩子嫁到商戶都是為了貪那一豐厚聘禮?
秦大奶奶覺得小叔子做的沒問題,但婉娘頗嘟噥了一陣子:「人家送了五六千兩的聘禮來,叔叔竟只給我準備一千多兩的嫁妝,真不嫌寒磣。」
秦大奶奶被她嘟囔來嘟囔去,心裡也疙疙瘩瘩的。最後還是蓉娘忍無可忍回了一句:「便是有萬兩的聘禮,又關二叔什麼事兒?他一文錢沒收,白白地掏了一千幾百兩的嫁妝把二姐姐嫁出去,二姐姐到底想怎麼樣?難道讓二叔再添五千兩湊個整數麼?」
蓉娘前陣子沒少被婉娘擠兌,後來婉娘聘禮送來了,婉娘一幅同情的樣子沒少明勸實顯派,弄的蓉娘一肚子氣。其實婉娘過去只是任性一點,自從家裡遭難,性格就一點一點越發的往牛角尖裡鑽進去,一面自傲,一面又自卑,再用任性做催化劑,硬是讓原本也稱得上活潑開朗的姑娘一點點變得仄氣滿滿,其實這方面也有秦大奶奶的責任:身為母親,本就該教會自己的孩子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要怎麼想怎麼過才能讓日子便好。可惜的是,她本人都是個耳根子軟沒主意的主兒呢!往往被女兒一攛掇,她自己都動搖了,更別說去教好女兒。一來二去的,婉娘越發刻薄,秦大奶奶的寬和也打了折扣。
蓉娘從小被秦大奶奶撫養,縱使她並非一無所有的,可畢竟在伯父家生活,總會有寄人籬下的感覺。平日裡面對脾氣不算好的婉娘也是能忍就忍。那會兒她想得很簡單,伯父伯母撫養她是很盡心的,便是讓讓婉娘也無所謂。況且,說句不好聽的,她有什麼好跟婉娘置氣的?她是她祖父唯一的孫女,萬貫家產都是她的!就算那些浮財有部分怕是落不到她自己手裡了,可是田地宅院擺在那裡,誰也奪不去,她的伯父文人正直,伯母縱有點私心,做事也不會過火,秦家的名聲擺在那裡,蓉娘並不會為為未來太過擔心,她的。而婉娘兄弟姐妹眾多,等出嫁的時候,得到的也不過是那麼錢把兩銀子罷了!別看當姑娘時婉娘備受寵愛,日後出嫁,底氣卻絕對沒有蓉娘足的。
蓉娘原本對未來是比較明確的,嫁妝豐厚,日後找個有前途的讀書人嫁了,窮一點也無所謂——萬貫家財擺在那裡,她有什麼好怕的!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西蠻人打上門,什麼什麼都沒了,人生之悲催莫過於是。幸好堂叔靠譜,對她比當日大伯照顧她還要精心……
蓉娘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的大伯母腦子有坑!婉娘說的那些明明就是歪理,可就是能把她說動了,然後原本雀躍的心情就便糟變差陰暗無比:講點道理好不好!兩家早就分家了,空著手前來投靠,人家給請先生教書,一季n套衣服做著,婚事上全依著她們自己做主,還要白套嫁妝——說句難聽的,她當日去大伯父家,那可是帶了家產的!可待遇也不過就是這樣,確切的說比現在的日子還要差點呢。她實在搞不懂婉娘到底哪裡來的這些不滿,她這些話,但凡個明白點的母親,就該直接罵回去才是!把別人對自己的好當做理所應當,什麼都不付出卻什麼都想要,日後可怎麼能過好?
然而婉娘並不能理解蓉娘的想法,正相反,她覺得蓉娘又窩囊又愚蠢還白眼狼,自家父母養她十幾年,卻抵不過二叔收留的兩年多,什麼事情都去找二叔做主,不把她的母親放在眼裡。這會兒,她聽到蓉娘居然敢反駁她的話,不禁大怒:「難道不應該麼?人家肯掏五千兩娶我,我親叔叔卻不肯掏五千兩嫁我。我說的哪裡錯了?」
蓉娘早對婉娘忍無可忍了。誰好端端的整天被擠兌都舒坦不了,這會兒既然已經說出口,蓉娘乾脆就把心裡話說出來了:「你說的不是哪裡錯了,而是就沒有對的地方!甄大爺就算送十萬貫又跟二叔有什麼關係?他可拿了裡頭的一文錢?還不都是要給你的?甄大爺就該直接把他的田地宅子都給你送來,然後二叔就可以砸鍋賣鐵照價再準備一份讓你一併帶走了!你不就是這個意思麼?聘禮是你的,嫁妝還是你的!」
婉娘臉色鐵青:「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是我要把聘禮帶走的?是二叔自己提出來的!他自己不要的!」
蓉娘怒極反笑:「你也知道是二叔提出來把聘禮都給你帶上的啊?二姐姐,你知不知道這市面上官商通婚的慣例?你要是不知道,那我告訴你!但凡商家求娶官家姑娘,都是為了依附女家的權勢;而女家為什麼肯把姑娘低嫁到商戶?為的還不是個錢!所以商人們每每都會拿出來巨額的聘禮送到女家…這種情況下你以為女家怎麼做?我告訴你,就是親爹也不會再貼一份同樣嫁妝的送過去!聘禮收下,然後隨便帶點嫁妝不至於太寒酸,說是嫁女兒,不過是賣女兒罷了!你掏錢我給讓你借勢,若不是為錢誰要把女兒嫁商人?你當多體面?若不是你堅持,你當二叔樂意把你嫁給甄家?吃不到魚肉還惹一身腥,擔了個貪錢的名聲,一文錢聘禮都沒扣下,就這樣,你還嫌二叔對你不好!你春秋大夢做夠了沒有?隨便換上一家,看你這麼想做商人婦,直接聘禮扣下,把人抬出去,你當別人會說什麼?官商通婚,二叔肯讓他傍一下那是給他臉,還添嫁妝……若不是疼你,誰樂意做這個賠本的買賣!」
婉娘氣的渾身發抖,指著蓉娘道:「你,你,你這是妒忌!你嫁給個窮書生,現在後悔了吧?所以才這樣子擠兌我!」
蓉娘一向就是幾個女孩子裡書讀的最好的,也是最有才氣的,真要較真起來,婉娘怎麼會是她的對手,當下冷笑一聲:「我幹嘛要妒忌你?我日後最差也是個秀才娘子呢,不用見人就磕頭。」
這一下子果然觸動了婉娘的自卑按鍵,她伸手拎起桌上的硯台便朝蓉娘砸去。蓉娘往旁邊一閃,硯台險險地從她頭邊飛過,婉娘又要砸東西,早已經被氣得臉色鐵青的秦大奶奶終於開了口:「都給我住手!」
她心情極壞,看著站在那裡都不吭聲的女兒跟侄女,好半天才說:「自家姐妹,這樣子打打鬧鬧的成何體統!」等兩個人都跪下請罪,又隨便扯了幾句,卻半點不提兩人吵架的是非以及婉娘動手的事情。
蓉娘這陣子對自己這位大伯母已經相當失望了,見她並不準備好好教育女兒也不意外:以她老人家最近老糊塗的趨勢,不在心裡記恨她說話難聽就不錯了!只盼婉娘趕緊嫁出去,少在大伯母耳邊說那些亂七八糟的混賬話才好……以她耳朵軟的程度,只要婉娘不在,身邊厚道多一點,還是有希望回復正常的:過去貞娘在的時候,秦大奶奶哪裡這麼容易受婉娘的影響?無非是近墨者黑罷了。
這件事兒並沒有這樣結束,又過了幾日。秦節讓人來叫蓉娘,讓他出來看房子:原來當日秦節曾說過,許繼娶自己侄女的話,他就在嫁妝之外額外給他買個小房子做成親後的住處,他畢竟也是看著許繼長大的,也把他看做自己的子侄。雖然當初說這事兒的時候,對象是婉娘,可這種事兒總不能因為換了個侄女就改條件吧?所以秦節便讓中人在外頭看了幾個小院子,讓許繼去看。許繼卻並不肯去看,只說他一個男人,不懂這些東西,再說平日裡還是妻子在家呆的時間久,既然如此,那就該讓蓉娘去挑房子。他這麼說了,秦節自然不會反對,是便讓人去叫蓉娘。,
婉娘一聽這話,果然新仇舊恨全出來了:讓我低嫁個商人,還只給我一千兩嫁妝;讓蓉娘價格秀才,還多貼一套房子,這偏心也太過了吧?於是便又找茬跟蓉娘幹了一架。蓉娘簡直被她的胡攪蠻纏氣死:二叔跟許繼的關係和跟甄友謙的關係能比麼?就算許繼娶的不是自己,只怕二叔也會給他買房子吧?許繼平日裡也是叫秦節叔叔的,與秦節的關係不比連瑜遠多少。
這一次吵架,秦大夫人總算開了口,直接把婉娘罵了一頓:「你鬧騰夠了沒有?當日你二叔給你為許繼提親的時候,難道沒說要給他買房子?你那時候不是不稀罕麼!你是缺吃還是缺喝,怎麼就整日盯著這些雞毛蒜皮的東西,這點出息!」
婉娘聽的不敢吭聲了,蓉娘也覺得面上無光,許繼的事兒她做的不算地道,秦大夫人這話連她也說進去了。
蓉娘早就知道自己選擇許繼一定會有很多後遺症,最重要的就是跟婉娘還有大伯母的關係會受影響。她早有心理準備,但也實在沒想到會鬧到現在這個地步,她心中略有點後悔,前幾日實在不該跟婉娘吵架,可隨後又鼓起了精神:有什麼後悔的?便是她不說那些話,婉娘就能對她好到哪裡去麼?說就說了,也免得她想刺就刺幾句,能讓她收斂些便好,誰也不是生來就習慣被人欺負的。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一下親親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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