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上想必寶姐兒也是嚇壞了,大氣也不剛吭一聲的,全然沒了上山的時候那副活潑的模樣。
而大柱呢,心中的氣也沒消,一路上一個字兒也沒說。
剛才實在是把他嚇得夠嗆,萬一寶姐兒在山上真迷了路了,別說姑姑要發火,自己這關也過不了啊!
於是就在一片沉默而詭異的氣氛中,兩個小的踏進了謝家的院子。
「回來啦。」謝晚正在院子裡呢,笑瞇瞇的開口。
「嗯。」大柱有些沉悶的點頭,將肩上的柴火卸了下來。
寶姐兒呢,一見著她便是埋頭往謝晚懷裡一衝,路上收回去的眼淚又嘩嘩的開始流了。
這是怎麼了?謝晚蹲下身子將她擁在懷裡,心中有些奇怪,好好的為何哭了起來?她拿眼角掃了掃大柱。
只見大柱聽到寶姐兒哭泣的聲音,身子微微的僵了一下,卻依舊一言不發,連正眼都沒看她一眼,很快只留了個背影給她們。
「怎麼了?」謝晚被她哭得心都擰緊了,放低了音量柔聲的問。
可是寶姐兒卻只是哭,都有些抽不上氣了,根本就不說話,直把謝晚急死了。
謝劉氏這個時候也聞聲出來了,看了看在謝晚懷中哭得令人心碎的寶姐兒,又看了看自己那強著腦袋不理不睬的兒子,立馬就皺起了眉頭。
「是不是你惹寶姐兒了?!!啊!」謝劉氏操起牆角立著的掃帚,不由分說的便往大柱身上招呼了過去。
竹製的掃帚條硬生生的打在大柱的背脊上,發出一陣令人覺得肉疼的鞭撻聲,他卻也不躲,咬著嘴唇站在那兒硬抗。
謝劉氏見他這副模樣更加認定了是大柱欺負寶姐兒了。氣得眉毛都快豎起來了,手中的力道也是越發的大,毫不留情的一邊打一邊訓斥著大柱。
「你說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謝劉氏狠狠的抽著,說:「讀書讀得知道欺負人了啊!我今天還真要治治你了!」
謝劉氏的罵聲和掃帚抽在大柱上的聲音互相交映,寶姐兒被嚇的身子一僵,又往謝晚懷裡拱了拱。
謝晚注意到了寶姐兒微微顫抖的身子,又看大柱咬著嘴唇一聲不吭的樣子。心中有了計較,連忙勸道:「嫂子別打了!」
「你今天別攔我!我非要打死他不可!」謝劉氏卻是以為謝晚心疼大柱了,頭也不回的說。
想要騰出手去攔住謝劉氏,偏偏懷中還有個正在哭的寶姐兒,謝晚略有些頭疼,只得朝屋裡高喊了一聲。搬了蘇婆子和弄兒出來當救兵。
蘇婆子和弄兒一出來,看到謝劉氏發了狠的打大柱也俱是嚇了一跳,七手八腳的就上去攔。可是哪裡敵得過天天做活計的謝劉氏力氣大,硬是沒攔住。
情急之下弄兒將謝劉氏攔腰抱住,蘇婆子瞅著機會便也一把將大柱拉扯開來,上上下下的檢查著他身上的傷勢。
「謝嫂子,什麼事好好說啊。」弄兒在謝劉氏耳邊叫道。
謝劉氏看蘇婆子將大柱護在身後,還想打卻又怕傷著蘇婆子,氣沖沖的哼了一聲,將掃帚往地上一扔,惡狠狠的盯著大柱。
「到底怎麼了?」蘇婆子是在場年紀最大的,她一開口自然是有威信的。
頓時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麼回答。
還是謝晚有些摸到了門道,將大娘子扶正。問道:「寶姐兒,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這話一出,大柱先是有了點反應,不聲不響的看了她一眼,依然緊閉著嘴。而謝劉氏等人也都轉過了身子,想聽聽她怎麼說的。
寶姐兒被這陣仗嚇得有些畏縮,大眼珠子轉來轉去的看了遍,又看到大柱臉上幾道血紅的印子,咬了咬嘴唇,小聲的說:「不怪大柱哥哥,是寶兒的錯……」
接著便磕磕絆絆的將自個兒貪玩差點在山上迷路的事情說了一遍,一邊說大眼睛裡又蓄滿了淚水。
聽了她的訴說,幾個大人面面相覷,原來居然發生了這種事情,好在大柱和寶姐兒都挺機靈的,一個沒亂跑、一個發現的早,不然真丟了可是大事,少不得得發動全村的人去搜山的。
而謝劉氏此刻才知道自己錯怪了自己兒子,有些愧疚的看著大柱身上深一道淺一道的傷痕,卻又拉不下臉去替他看看。
謝晚歎了一口氣,摸了摸寶姐兒冰涼的小臉,語氣卻有些嚴肅,「你還記不記得早先我跟你說了什麼?」
她的聲音雖然還是溫和的,但卻比往常要嚴肅的多,寶姐兒低著頭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點著頭吶吶的說:「記得。」樣子可憐極了。
「既然記得,為何還出了這種事情?」謝晚卻是不吃這一套,追問道。
「我……」寶姐兒急的臉漲的通紅,結結巴巴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也知道這件事情真說起來是自個兒不對,是她要跟著大柱上山,也是她信誓旦旦的答應了謝晚不亂跑。
「好了,她也不過是看著新奇,一時沒注意罷了。」謝劉氏對寶姐兒還是比較寬容的,看謝晚這般嚴厲的問話已經讓寶姐兒有些畏懼了,連忙出面打圓場道。
謝晚也知道,似寶姐兒這樣的女娃娃,第一次懷著遊玩的心情跟著進山,被一隻兔子引得注意力也不能全怪她。
她責怪的是,為什麼在大柱挨打的時候她不出來說一句話。
哪怕是她還小,也要懂得勇於承認錯誤才是,小孩子要誠實,這才是最重要的。
謝晚想了想,覺得這般說她可能無法理解,便問道:「若是換做你是大柱,你會不會覺得難過?」
寶姐兒想了想,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以後你還會這樣嘛?」謝晚又問。
寶姐兒立刻搖頭,道:「不會的,這樣不對,我不會這樣了。」
「那你現在應該做什麼呢?」謝晚看她知道錯了,便循循誘導著她。
寶姐兒抬起頭看著大柱,最終離開了謝晚的懷抱,走過去扯了扯大柱的衣角,輕聲的說:「對不起,是我的錯。」
先不論大柱和在場的其他人怎麼看,謝晚反正是覺得欣慰了,讓寶姐兒知錯能改,也是她剛開始那般嚴肅的出發點之一。
「大柱,你過來。」教育完了寶姐兒,謝晚又將目標轉換成了自己的小侄子,朝他招了招手。
可能是此刻還沒從剛才那一頓劈頭蓋臉的「竹筍炒肉」裡回過神來,大柱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但還是乖乖的走到了謝晚的跟前。
「姑姑知道,你覺得委屈,因為你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謝晚先是誇讚了他一句道:「你在山上也的確沒有做錯什麼。」
大柱已經竭盡全力的看著寶姐兒了,畢竟上山的目的是去幹活的,而不是陪著寶姐兒玩耍。他在初始便給她找了個安全的地方待著,又能在她失蹤的第一時間找到她,在他這個年紀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了。
聽到自己姑姑這麼說,大柱的臉色才稍稍的好看了一些。
「但是,」謝晚的話語卻是打了個轉,「你後來的態度不對。」
她耐心的解釋著,寶姐兒畢竟是女娃娃,又從來沒有在鄉村生活過,山林於她而言恐怕只是每年踏春的時候一個模糊的名詞,她會被一些小動物吸引也是情理之中。而相比大柱,寶姐兒的膽子肯定是要小上許多的,在迷路後心裡肯定十分的慌亂,他卻沒有好生的安慰她。
而在後來之後,大柱又是表現的完全不想和寶姐兒說話的意思,對她完全不理不睬的,男子漢是絕不可以這般沒有氣量的!
「且不論她到底該不該是你的小姑姑,」謝晚道:「她比你小,又是女子,你便應該拿出做大丈夫的擔當來,而不是跟她置氣,你明白嘛?」
大柱聽了謝晚的話也是低下了頭,細細的思量了一番,抿了抿嘴唇點頭答道:「姑姑,我知道了,我錯了。」
謝晚看他也認錯,心下更是安慰,又鼓勵道:「不過你剛才任由你娘親打也不吭聲抱怨的樣子,倒是有些氣概呢。」
這下子謝劉氏更不好意思了,上前兩步有些僵硬的摸了摸大柱臉上的傷痕,說:「娘親也認錯,是我錯怪你了。」
大柱連忙搖頭,在他心裡,娘這般辛苦的將他養大,打他兩下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事,怎麼可以跟自己道歉呢。
謝劉氏卻摸了摸他的頭說:「你姑姑說的對,無論什麼事情都有個對錯是非。對了就該誇,錯了便要認。」
這話搞的謝晚也有些訕訕了,她本意不過是想趁機教育一下兩個小的,哪成想到謝劉氏也上了套,她可不敢受這個,惹得蘇婆子和弄兒看著她想笑又覺得這場合不該笑,憋得好生辛苦。
這一場風波也算是解決了,大柱又跑過去喊著寶姐兒「小姑姑」的跟她鄭重的道了歉。
這倆小的,一個喊哥哥,一個喊小姑姑,這輩分可真夠亂的,不過現在誰會在意這個呢?反正啊,感情似乎是變好了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