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殷彩怎麼辦？」璃楓淡淡笑道：「你不想看見他了嗎，你不想知道他是否安好了嗎，你不想和他繼續在一起，不想和他一起尋找你們的永遠了嗎？皇兄，你不是為自己而活，但我是。」
璃佐怔在原地，儘管璃楓說的沒錯，儘管他確實想看看殷彩，但是他也無法眼睜睜看著任何人犧牲，何況，此人還是自己的兄弟。「連將軍未免太過決絕，連城哥是你的兒子，不論你們多久沒見，不論你們之間是否不如往昔，但是，骨肉情深，你當真捨得？」
「正因為不捨得，所以才讓他死在自己的地方。」連墨欽莞爾一笑：「跟你們走了，才是真捨不得。」
「大皇兄……」璃楓輕聲喚璃錦。他想讓璃錦說些什麼，不管有沒有用，至少，他應該說些什麼。
「父皇，二皇兄有他要做的事，楓兒懇請父皇，不要讓二皇兄去……」璃楓依舊這樣重複著，不為璃佐，不為殷彩，只為自己。他想讓自己為璃佐做一些事情，不需要幫到他，至少自己心裡知道，他的存在還是有些作用的，僅此而已。他只是想擁有一點點在璃佐身旁消失已久的存在感。
皇上彎彎唇角，雙眼注視著連墨欽，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連墨欽身上，也不知是在看他改變了多少，還是想看進他塵封已久的內心：「璃佐，你可想說些什麼？」
璃佐也笑，笑容有些慘淡：「兒臣要說什麼，有用麼。兒臣想說，希望誰也不要去，希望連城哥可以回來，希望所有人一切安好，有用麼。」
「當然沒有。」皇上輕笑道。「你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二皇子，若不是朕的存在，你什麼也不是，你什麼也得不到，你不可能會有這樣的榮華富貴。知道你現在為什麼會為難嗎？因為不知足。你得到的夠多了，所以哪怕少了一點點，心裡也會不習慣。」
「我們不也是如此麼。」璃錦終是開口道：「我和楓兒，不也正是因為，是父皇的兒子，才擁有這一切的麼。父皇又何必這樣針對佐兒。」
「因為你們是朕的皇兒，而他，不過是為了陪伴錦兒長大的一個人而已。」皇上微笑著這樣說，當著皇族十萬大軍的面，擋著璃錦璃楓以及敵軍那麼多人的面，這樣微笑著說。
其實璃佐有一瞬間有種想哭泣的衝動，當然，那也只是一瞬罷了。
他當然不會哭，至少不會哭給這麼多人看。
其實皇上說的這些，他是知道的，璃錦和璃楓也都是知道的。在場的人沒有幾個是不知道的。宮中所有人都在背地裡議論過無數次了。璃佐一直一直都知道，他只是不願去煩自己。
他就是有這樣一種能力，無論有多少困擾他的事情，他都能讓它們慢慢沉澱下去，然後永遠沉在心底裡，即使哪一天被誰悄悄提起，沉澱下去的東西翻湧過後還是會繼續緩緩沉澱。
他不會讓自己煩惱。
因為他不對自己好，就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原來如此。」連墨欽卻是懂皇上的意思了：「想讓他重蹈你的覆轍是麼，這樣他便會努力證明自己，這樣他就是下一個你，這樣你才有傳位給他的理由，這樣，他就理所應當能成為下一個皇上，對麼。」
皇上不以為然，依舊微笑著點點頭道：「正是如此。只可惜，他沒有重蹈覆轍，他也沒有成為下一個我，他根本沒有去證明他自己，他只是證明給我看了他有多麼倔強，多麼與世無爭，多麼憎恨這皇宮。」
「我不想跟你說這些了，再不捨棄一個人，那我可是會反悔的。」連墨欽饒有興致地看著璃佐，看著璃佐詫異的樣子對他來說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樂趣。
「楓兒！」所有人都回味著連墨欽和皇上方纔的對話，沒有人注意到璃楓卻離開了原地。璃佐的喊聲抑制不住他將要遠離的背影。璃楓只是回頭淡淡一笑道：「我只能為你做這些了，璃佐。」最後一次，讓我放肆一次，這樣，我就滿足了。無論將來我們是否陰陽相隔，至少我再無遺憾。
「佐兒，不要攔他，不然，儘管他活下去，也不會快樂。」璃錦淡淡道：「他心甘情願的，而且死得有意義，那麼，自己也安心。你看見了嗎，楓兒，他在笑阿。」
璃佐沉默著。
他忘記了告訴璃楓，那個笑容很美麗。
比殷彩初識璃佐時的微笑還要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