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原本嫩綠清新的草原，在此刻變得灰敗，瀰漫著刺鼻的硝煙。再沒有人們開朗活潑的歡聲笑語，有的只是無盡的悲哀與無聲地歎息。戰爭，本就是殘酷的，是充滿鮮血和死亡的，是包含所有無奈和不情願的。
殺戮，像一條蜿蜒而遍佈毒汁的蛇，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啃噬。等你停下所有的動作，靜止所有的思緒，你才會發現其實你早已死去，而整個世界，也全無生命。
所有人都早已死去，只是沒有人去發現自己。
「和解？你的誠意在哪裡？」連墨欽莞爾一笑，現在的他，腦海中早就沒有了那份對皇上的心意。所以，皇上說的話，他又怎會在意？他現在只想葬送眼前所有的生命，然後再毀掉那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的如牢籠一般的宮廷。
皇上微微蹙眉，他當然知道眼前之人早已不如往昔，但是，連墨欽，也終究還是連墨欽而已。不會因為他的忘記，也不會因為時間過去，他就不再是自己。「誠意，你想要什麼誠意？」
「和解，也是我曾考慮過的。」連墨欽看了看不遠處沉默著不發一言的連城，突然饒有興致地笑了笑，像是看著自己的玩物一般：「我只有一個條件，你隨便挑一個皇子給我，證明你確實有誠意，如何？」
「那，連城可否能與朕回宮？」皇上挑眉問道。他知道璃錦來此征戰就是為了連城，不然他是不會來的。若連城此次沒有隨他們一同回宮，那麼璃錦一定會生不如死。
連墨欽冷笑一聲：「他是我兒子，跟你回宮？理由呢？」
皇上默然。理由，如果說因為璃錦的話，那實在太過可笑，在戰場上說感情說私事，本就是禁忌。「他知道太過宮中的事，這算不算理由？」
「算，當然算。」連墨欽還是冷笑，笑中包涵了太多太深刻的寓意：「只可惜阿，我還是不能把他給你……」
「那你就殺了他，如何？」皇上也冷笑，像是在看看連墨欽是不是真的可以那麼殘忍，像是在看看璃錦究竟能忍耐到何種程度。
璃錦彎了彎唇角，一點也不擔心連城真的會死，因為他知道連城早已不想再活下去。
連城死了的話，璃錦會去陪他的。他想他會的。
連城一直注視著璃錦，可璃錦卻不敢看他的眼睛。連城只好作罷，他轉臉看了看連墨欽，如果連墨欽點頭的話，他便不再掙扎。慕曉卻是淡淡道：「利用棋子，即使棋子沒有怨言，那下棋之人，也不要太狠，否則，便會成為死局。到時，可不能再翻身了……」
連城知道慕曉是在幫他，只是，他已不需要所謂的幫助了。
活著是一件很疲憊很痛苦的事情，這是他活了這麼多年感悟到了道理。
「那麼，棋子，你願不願意，走這步死棋？」連墨欽笑著看連城。他以為連城至少會露出一點點不情願，抑或是連城會掙扎，會讓璃錦救他，甚至是開始與自己為敵。
誰知，連城沒有。他只是淡淡地微笑，淡淡地說著：「父親下的棋，從來都是死棋，連城早就習以為常了阿……」只是，有點捨不得璃錦阿，只是一點點，一點點而已……
真的，只是一點點而已。
連城這樣安慰自己。
「習以為常……」連墨欽喃喃道。
「是阿，從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經習慣了阿。父親總是喜歡走險棋，哪怕知道自己的命運也許並非所想，但是，父親也依舊會那麼做不是麼。不惜傷害他人，不惜斷送自己，父親也要完成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是麼……」連城還是微笑，如同瀕臨死亡的罌粟花。
那麼妖艷，卻又絕望。
連墨欽卻也是淡淡一笑：「你可真瞭解我。」
「父皇，連將軍不是說，需要一個皇子交換麼。兒臣可否懇請父皇，讓兒臣去。」璃錦卻是比往日更加沉著了，像是眼前的事都與他無關，像是嘴裡都在說著他人的故事：「城兒活不下去，兒臣也也會活不下去的，父皇，兒臣對城兒的感情，您是知道的……」
「你認為，你幾句話就能動搖朕的心思？」皇上不再理會璃錦，轉眼看了看身旁的璃佐，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璃楓立即跪在皇上面前道：「不可以！父皇，楓兒願意去，不要讓二皇兄死……不可以……」
「誰說來交換的人，就會死了？」連墨欽搖搖頭：「別再拖了，耗盡我的耐心，我可是會改變主意的。」
「我去就我去吧，反正也沒有留下的意義。」璃佐莞爾一笑：「能做一點什麼，還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