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出宮的那天,璃錦照舊送他去宮門處,紅色的高聳的城牆像是永恆的束縛,將宮內的人重重包圍,不給任何人喘息的機會。這麼多年,璃錦已經習慣窒息的感覺,已經習慣在這人性薄涼的地方居高臨下的活下去,但是,連城沒有。
連城一直都是那麼嚮往自由,一旦找到能夠脫離束縛的機會,他一定會奮不顧身的離開,儘管強烈的掙扎會讓他痛不欲生折斷雙翼,但是,他還是要逃。他要自由,這個連空氣都凝結的地方,只會讓他失去自我,讓他覺得自己是一個被皇上為所欲為的戰鬥工具。他想,他不應該這麼快就迷失自己。
連月清其實很快就趕到了,她在角落裡看著連城駕馬疾馳,但她沒有跟上去。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是為什麼,她分明也和連城一樣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但是,心裡一直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不能走。
那麼好,她不走。連城是她的哥哥,儘管兩人的感情幾近破裂,但是連城也一定會告訴她一切,因為連城是她的哥哥。這是永遠都不會變的。
「怎麼不和城兒一起走?」璃錦很早就發現了角落裡的連月清,他什麼也沒有說,他想,連月清不出來,自是有她的理由,那麼自己又何必插手。
連月清走上前去,想要看看那抹灑脫的背影,可惜她只能看見模模糊糊的一個黑點,轉瞬即逝。「我也不知道。」
「這幾日一直陪著楓兒嗎?辛苦你了。」璃錦見連城的身影已經連黑點也不剩,才終於轉過身來面對著連月清。
辛苦?連月清在心裡搖頭,不辛苦,其實,很快樂。「嗯。」她只是這樣回答,對於璃錦,她總是不知該說什麼。「殷彩和蒼雪也在,我們幾個很合得來,說實話,那些天和他們在一起打打鬧鬧的,很開心。」
「殷彩,和律姑娘?」璃錦微微挑眉,心說,殷彩不是該和璃佐在一起的才是麼。
「是阿,那日我在給璃楓擦藥,他們突然就來了。」連月清微微一笑,那天的場景她依舊記憶猶新,現在想來也好笑:「蒼雪是個很好的人呢,比我溫柔的多了。那天晚上,殷彩獨自一人在外散步,遇上了蒼雪,然後兩人就來了。」
「殷彩怎麼會一人去散步?律蒼雪,又怎麼不和梁淵一起去找紀梓笙?還有,他們去找楓兒,為什麼?」璃錦心裡隱隱約約猜到了答案,只是不想這麼輕易就確定,畢竟,璃佐對殷彩的感情是有目共睹的。
連月清的眼裡有些暗淡,是為殷彩感到可惜吧。「蒼雪說,那天她只是想靜一靜,自己散散心,她說,在梁淵和紀梓笙以及莫衷面前,她永遠是最多餘的那個。說來也好像是這樣呢,紀梓笙和梁淵誰也沒有去找過她。」連月清沉沉歎口氣,其實,自己也和她一樣才是:「至於殷彩,那就是璃佐殿下和紀梓笙的問題了,璃錦殿下心裡有數,就不必問月清了。」連月清知道璃錦一定能猜到的,他總是那樣料事如神。
「去找楓兒,呵呵,有趣的做法。」璃錦嗤笑一聲,有些嘲諷的意思。璃楓在他眼裡依舊是那個為了個人恩怨可以不惜傷害他人的人,那麼殷彩去找璃楓,能有什麼好事。
「他們三個,都很善良阿,都是胸無城府的人。」連月清怎麼會聽不出璃錦話裡的諷刺。直覺告訴她,她要幫璃楓。
「胸無城府?楓兒也算?」璃錦輕輕笑了,笑得很輕,卻更是諷刺。
連月清點點頭:「璃楓做過什麼事,算是城府呢?」
「他和你一起謀害父皇不算?」璃錦脫口而出,他知道這話對連月清也是有傷害的,不過,事已至此,又管什麼傷害?
他以為連月清會很驚慌失措,但是很可惜,連月清卻是笑了,淡淡的笑了:「一眼就被看穿的小把戲,也算是城府?」
璃錦又想到紀梓笙:「那,紀梓笙那一劍怎麼算?那可是差點要了他的命。」
「孩子氣而已,璃楓的性格,殿下莫非還不如月清瞭解?」連月清笑著搖搖頭:「殿下,天色已晚,早些回府休息吧。月清先告辭了。」
「還是去楓兒那兒?」璃錦知道,連月清被迫成為他的貼身宮女,除了大皇子殿和將軍府別無去處,如今她和連城是不會再有何交談了,不去大皇子殿,那麼,也只能去找璃楓吧。畢竟,他們曾經也算同盟。
「是。」連月清回答的很淡,她不是不屑回答,而是想到了那三人,璃楓,律蒼雪,殷彩,他們都愛而不得,他們都看得淡然,既然他們可以,那她,連月清,為什麼不行?感情之事算得了什麼?她連月清可以不要。
抬起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看眼前的璃錦。像是過了今日就永不相見。那麼眷戀。
「月清,先告辭了。」連月清沒有任何動作,只是一個轉身,便將那份隱藏了那麼多年的情了結得乾乾脆脆,徹徹底底。
那個她曾經單純而美好的夢,終於是就此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