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佐見璃錦心情不好,便讓他多睡會兒,自己一個人悶得慌,想去集市上逛逛,誰知,一抹藍色的影子映入視線,讓他大吃一驚。
那人,不是梁淵麼。
璃佐喚了幾聲,誰知梁淵不知想什麼出了神,竟未發覺。璃佐一直緊跟著他,卻看見梁淵去了藥鋪又請大夫,直到跟著梁淵去了梁淵所住的客棧,璃佐才回去找璃錦。
璃佐本想獨自進去看看紀梓笙的,但想到璃錦還一個人在客棧,和紀梓笙許久沒見,一定會耽誤不少時間,於是便原路返回,想和璃錦一同前往。
璃佐想,遇見紀梓笙了,就代表自己不是一個人了。可是璃錦,卻少了連城。若身為弟弟的他再不多寫關心,他自己良心也是過不去的。
「佐兒,你想過要回宮去麼。」一路上璃佐都是笑著的,看起來很是愉悅。可璃錦偏偏說出這麼一句話來,璃佐的笑容立刻收斂了,回宮,好陌生的詞。「佐兒沒有想過,也不會去想。」璃佐對著璃錦連連搖頭,目光那麼堅定,讓璃錦想不到該說什麼話來反駁。
璃錦對他微微一笑,也不再說話。心裡卻想著:可是,他回去了。
天色有些沉,蒼灰色的,像是清明時節滿地燃燒後的紙錢的殘骸。淡淡的灰色,不像要下雨的樣子,卻總讓人想往房簷下面走,也不知是在躲什麼。
「璃佐殿下?」梁淵看見璃佐也不算太吃驚,畢竟,前幾日見著了連城,既然連城在這兒,那璃佐和璃錦必然也在的。這樣想著,才發現連城不在他們身旁。「連公子呢,怎麼不一起來?」
「走了。」璃錦輕聲說,聲音那麼平淡,唇角微微上揚著,和連城說話的樣子一樣,像是在感受連城說話時,心裡的那份痛不欲生。
「走了?前幾日不是還在麼,一個人去哪兒?」梁淵不禁有些奇怪,連城沒有和璃錦璃佐在一起,而且,還帶走了莫衷……
聽梁淵這樣說,璃錦不禁收斂了笑容,連忙問著:「前幾日?梁公子前幾日見著他了?」
「前幾日,莫衷和律姑娘在客棧裡聞著一股陌生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什麼,他們聞著便昏倒了。我和梓笙進屋時,只見律姑娘一個人倒在地上,可律姑娘說,她分明是和莫衷兩人在房裡的。然後……」梁淵深深歎口氣,「梓笙也不顧身上的傷,也不管多大的雨,就那樣跑了出去,後來,我們就遇上了連公子。」
「身上的傷?你是說,梓笙他受傷了?」璃佐像是只聽見這一句話似得,「怎麼受的傷,傷重嗎?梓笙現在在哪兒?」
梁淵搖搖頭,心說現在也不是說這些事的時候,梓笙才是最重要,想著,便將璃佐領進屋裡。璃錦在身後踱步跟著,若有所思。
他聽見梁淵說的那聲「陌生的味道」便明白了,「陌生的味道」「讓人昏倒」能做這些的,不是連月清,還會是誰。璃錦在心裡嘲諷地笑了一聲,只不過,諷刺的對象,是自己。
他知道連城是去做什麼,他知道連城帶莫衷走是做什麼。他什麼都知道,即使連城和連月清絲毫不露痕跡的隱瞞了十年,但璃錦卻也一樣,他也不露馬腳的隱瞞了十年,他沒有告訴他們,其實他什麼都知道。
他只是自私了一次,他以為連城和連月清並不知道此事,他不敢說出來,怕連城離開他,他只想自私一次,挽留住那段不被應允的感情。誰知,他隱瞞了十年,卻是多餘。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竟是這般傻。
連城和連月清,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他們的父親做過的事,那是他們的父親,他們怎會不知道。
「你說什麼?」聽見璃佐鄙夷的聲音,璃錦才漸漸緩過神來,連忙走進屋子裡。「怎麼了?」話音剛落,便看見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的紀梓笙。
律蒼雪正在給紀梓笙換藥,衣衫褪到胸口,傷痕全部露了出來。
璃錦不禁倒吸一口氣,究竟是誰這般殘忍,這一劍刺得如此深,保住性命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而且……那一劍正好刺在胸口,將自己刻的那「錦」字留下的疤痕生生截斷。
「哥,梁淵說,是楓兒……」璃佐不可置信的看著璃錦,像是希望璃錦會說出些安慰的話來。「他說,梓笙的傷,是楓兒做的。」
「沒什麼稀奇的,只是佐兒,你太單純了,在宮中這麼多年,還是不懂人心有多險惡。」璃佐輕輕撫摸著他烏黑的長髮,眼神裡看不出感情,像是所有情緒都在這雙眼裡,複雜地讓人看不清晰,「楓兒阿,還以為他能瞞過很多人呢。」璃錦突然冷笑著搖搖頭。
「什麼意思?」璃佐不明白,莫非,璃楓還做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不成?
「父皇,不對,是皇上,他早知道我們的計劃了。早知道我和城兒要劫獄了,我只是順水推舟,做給他看罷了。」璃錦還是冷笑著,「那日,我和城兒救你出來,楓兒就在身後看著,和皇上一起,在我們身後看著,我只是不想回頭,不想亂了他們的計劃。」
璃佐怔怔的點點頭,他竟忘記了,他的皇兄璃錦,自小才名遠揚,有什麼事,是他想不到的呢。正想將話題回到紀梓笙的傷上來,卻又聽璃錦道:「楓兒喜歡你這麼多年,他當然忍受不了你喜歡他人,他只是嫉妒了而已。」
「什麼?」璃佐又是驚呼一聲,他一直將璃楓當作親弟弟對待,從來就沒有留意過這些。他覺得這一切太突然,他接受不了。
他認為的那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氣的弟弟,不但長大了,還心機深重。背後捅他們一刀不說,還妄圖要了紀梓笙性命。突然讓璃佐知道這些,他實在無法相信。
「現在不是信不信的時候了,梓笙出事的那天,我,莫衷,律姑娘,都在,璃楓將軍說,若我們將此事告訴你們當中的任何人,所有人都得死。」梁淵彎了彎唇角,「隨他吧,我們之間沒有怕死的人,而且,更沒有怕他的人。」梁淵的眼神竟是那般憤恨,讓璃佐不禁有些自責了。
璃錦卻還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隨意地揉揉璃佐的發,「皇上一定以為,我們現在處處逃命,巧的是,城兒偏偏此時回了宮裡反將他們一軍,佐兒放心吧,紀梓笙不會再有事的。」
「連城哥回宮了?」璃佐覺得今天的驚嚇實在多,讓他有些倉皇失措。
「我猜的,不過我有自信確定,正是如此。」
璃佐點點頭,既然璃錦這麼說,他便信了。
「佐兒,過段日子,你就和梁公子他們一起走。」璃錦看了看身旁的梁淵,目光似是在請求:「佐兒就拜託梁公子了。」
梁淵也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但聽璃錦這樣說,也只好點頭答應了,一旁的律蒼雪咬著唇,始終一言不發。倒是璃佐一驚一乍的,不似平常了。「為何?哥要去哪兒?」
「我去幫城兒,那些事,他一個人做不來的。可況,不是皇上死,就是城兒和月清死。」
「為什麼,究竟發生什麼了?哥快告訴佐兒阿。」
璃錦笑著搖搖頭:「佐兒放心走便是了,能少死一個,就少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