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酒裡有來之不易的忘憂丹!千柔怕端王妃當真喝了下去,不禁面色大變!
她忽然站起,探手從端王妃手中搶過那杯酒,一仰脖便喝了下去,然後盯著端王妃,靜靜道:「啟稟母妃,這酒並無特異之處!」
猛然間烈酒入喉,她白皙的臉頰泛出淡淡的紅暈。
心口處,傳來一陣震盪的痛,就像有鈍器碾過她的一整顆心,痛得她揪起了眉。她知道,這是忘憂丹在起效了。於是,她看向應嘯坤的方向,只覺得他的身影漸漸模糊,幻化成一片難以捕捉的迷霧。
心口愈發疼痛,她額頭冒出大汗,眼前一陣陣眩暈。
端王爺以為她喝醉了,沉著臉,皺眉輕斥道:「胡鬧!你一個女兒家,不會喝酒,還逞什麼強!」
應嘯坤也著急道:「妹妹,你沒事吧?」
端王妃狐疑的目光在千柔和酒桌上來回,然後她突然腦中一亮,指著那空空的酒杯道:「王爺,依我看,這酒中肯定有什麼玄機!」
端王爺斜了她一眼。哼,這還用你說!
他的目光在應修臉上一帶,緊接著看向了桌上的那個錯金酒壺。
沒人看清應修是怎麼動作的,只覺得他身形一晃,下一刻,酒壺已經被他抄在手中。
與此同時,千柔卻也是身形一飄,堪堪將她自己的那杯酒搶到了手中。
毫無疑問,所有人都以為她會在酒中下藥,目的就是為了對付應嘯坤!他們以己度人,絕對想不到她也會對自己用藥!
她噙著一抹清淡的笑,將第二杯酒悉數倒入口中。然後揚手扔下空杯,對端王妃坦然笑道:「母妃,我喝了兩杯酒,安然無恙,證明這酒一切正常,並無玄機!」
是的,在那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過後,她忽然間心口一鬆,只感到一種平靜的歡喜,再也沒有任何疼痛。剩下唯一的念頭便是。絕不能讓剩下的那杯酒落入應修手中,絕不能讓送藥的大嫂受到任何連累!
「丹陽,你,你……」端王妃吃驚地指著她的嘴角,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應修也停住了手,看著她,眼中流露出同情。
端王爺惆悵地歎息一聲,既心疼又無奈。他起身想將她攬入懷中,「孩子,事到如今,你還要說,這酒沒有問題麼?」
應嘯坤顯然更加嚇到了,面對千柔。又是著急,又是不忍,「妹妹,你。你好像流血了!」
千柔奇怪地橫了他一眼。這位二哥好不煩人,他那麼緊張自己做什麼?她伸手到嘴邊擦了一下。啊,赫然竟是一條殷紅的血痕!
天。原來她真的流血了!可是,身上為何卻沒有半分痛感?
她淡定地掏出自己的香帕,正待擦去嘴角的血跡,但是,吧嗒,吧嗒,口邊的血珠竟然越掉越多!終於,她喉頭一甜,「噗」地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眾人無不慌張地圍了過來!端王爺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她,擔憂道:「柔兒!」
應嘯坤更是驚得魂飛魄散,哀痛地大喊了一聲「柔兒!」胡亂地從地上爬起,衝上來就想要抱住她!
二哥好不自重!千柔厭煩地皺起眉頭,急急忙忙避開他,倒向了端王爺那一邊。她口中的鮮血仍在汩汩而出,很快便潤濕了胸前的衣襟。
「柔兒,柔兒!你到底喝的什麼酒,怎麼會流這麼多血!」端王爺大驚失色,一邊抱住她,一邊向周圍吼道:「來人哪,傳太醫,快傳太醫!」
「唉呀,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快,快,你們都快去傳太醫!」端王妃也已經花容失色,在一旁揮著帕子指揮下人。
「父王,我,我沒事……那酒裡,真的,真的無毒,無毒……」千柔軟在端王爺懷中,抓著他的手腕解釋道。然後,她眼前一黑,徹底暈厥了過去。
自始至終,她甚至想不起要看應嘯坤一眼。
昏迷前,她腦中只想著一個疑問:為什麼流了這麼多的血,她卻再也感覺不到痛?
***
厚德軒內。
桌上擺了十來個空酒壺,應嘯坤已經喝得東倒西歪,但他還在揮著手亂喊道:「佩春,酒,快給我拿酒!」
「唉!」伴隨著一聲無奈的輕歎,兩個美麗的女子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
一個年輕的女子走到他跟前,柔聲勸道:「二公子,你已經喝了太多酒,實在不能再喝了!」
「不,我要喝!我還要喝!」他抬手將那女子推開,「佩春,你走開!我不要你服侍!叫紉秋來!紉秋,紉秋,你去問過了麼?她醒來了麼?她……會不會已經死了!」
「二公子,你醒醒啊,不要這樣了!」佩春哀傷地又喚了一句,卻被他大力推到一邊。
另一女子走了過來,愛憐地撫摸著他的烏髮,含淚道:「坤兒,你真的喝多了!你好好睜眼看看,我是你母妃呀!你說的那個賤人,她還沒有死,她和她那樣妖媚的娘親一樣,還在不知羞恥地活著,害人害己!……可是你,你卻被她折磨成了這樣!你讓母妃我怎麼活啊!」
「啊,她還活著!那我要去見她!我要去見她!」應嘯坤一臉激動,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端王妃面色一滯,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厲聲道:「坤兒,你,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聽母妃的話,你現在哪裡也不許去!」
「不,母妃,請你別攔著我,好嗎?我一定要去找她,沒有她,我一天也活不下去!」應嘯坤腳步不穩,手上微微用力,作勢推開端王妃。
「住口,你這個混賬東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端王妃狠狠地盯著應嘯坤,直到他羞慚地低下了頭,她卻忽然發出一陣悶悶的低笑,那笑聲比哭聲還要悲愴,「哈哈,哈哈,老天哪!我佟貞兒嘔心瀝血二十年,怎麼養出了這麼一個孽障!」
她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一咬牙竟對應嘯坤道:「坤兒,你可要想清楚了!只要你敢踏出這個門檻一步,就再也不要喚我母妃!」
應嘯坤原本醉眼迷濛,卻被這句狠話嚇出了一個激靈。他看看端王妃,又看看門,神色極為掙扎,終於撲通跪倒在地,「母妃,兒子一向聽您的話,從來不敢違背,只有這件事,還求母妃高抬貴手,放兒子一馬!」
「哈哈,哈哈!」端王妃發了瘋一般地長笑,應嘯坤則驚恐地看著她。
「彭!」端王妃順手抓過一個瓷酒壺,往桌角上一磕,然後用那尖銳的稜角對住自己的脖頸,冷笑道:「好,坤兒!你要我放你一馬也可以!——除非,你想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王妃,不可啊,王妃!」佩春膽戰心驚地驚叫著,趕上來想制止。
應嘯坤也慌了手腳,膝行數步,想要拿下端王妃手中的破酒壺,「母妃,母妃,那酒壺危險,你快把它放下來吧!我們有話好好說,您千萬別割傷了自己!」
「不,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放下,除非,除非你先答應我!」端王妃一邊退讓,一邊舉著破酒壺,愈發抵近了自己的脖子。
「好好好,母妃,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應嘯坤萬般無奈,迭聲應道。
「啊!」端王妃眼中一亮,但還是不放心道,「當真麼,坤兒?」
「是,當真,自然當真……」應嘯天低下頭,回答得苦澀無比。
「好,那就好!我的坤兒,總算還有救!」端王妃終於放下了破酒壺,滿是淚光的臉上綻出一個虛弱的笑。她復又放緩聲音道:「坤兒,好孩子,明日便是你的加冠之禮了,你知道母妃等這一日等了多少年?此事關係你一生的前程,你聽母妃的話,斷斷不可以再胡鬧了,好嗎?」
「是,母妃。」應嘯坤依然垂著頭,語意說不出的蕭索。
端王妃聽著他無精打采的回答,自然不可能滿意,但她太瞭解兒子的性子了,越是逼他,他越是意興闌珊,說不定還會一賭氣,放棄自己的大好前途……
「那你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母妃就不打擾你了!」端王妃和顏悅色地拉起他,親自扶著他在榻上坐了,又沉著臉看了佩春一眼,這才走了出去。
佩春忙忙地跟了出去,低如蚊蚋道:「王妃……」
端王妃一揚手就是一個巴掌,「沒用的東西!你,還有那個紉秋!我平時都是怎麼交代你們的?白白長了這一副姿色,這麼幾年了,連個人都看不住,我還要你們何用!」
佩春輕撫著美麗的臉頰,默默地等待王妃消氣。像這樣的事,從前已經發生過多次,她知道每一次王妃心中煩悶,都需要找人發洩。可是她不敢怨王妃,因為確實是她和紉秋無用,不管她們怎麼做,都得不到二公子的歡心……
「記得把所有的酒都清出去,我要厚德軒滴酒不剩!今晚,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哪怕是將眼皮撐起來,也要給我看緊了他!明日的冠禮,我要他正正經經地出席!若有半點岔子,仔細你們的兩條賤命!」端王妃丟下一番警告,也不看佩春瑟縮的模樣,轉身拂袖而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