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淙淙,垂柳飛飛,婉媚和冉秀卿一邊對弈,一邊閒聊,不覺日影悄移。
冉秀卿見她絕口不問自己哥哥的事,便知道退婚之事還是給她留下了不小的陰影,不由得心生惻隱。
三局已畢,兩人各自數子,發現竟然又是和局。
婉媚抿唇輕笑道:「二表哥棋力勝我十倍有餘,多謝你費心承讓了!」
冉秀卿灑脫一笑,「呵呵,妹妹,今日是你的生辰,哥哥不才,如何贏得過你這個壽星!對了,今日我出門之前,母親大人托我給你帶來一份禮物,請你務必笑納!」說著便從袖袋裡掏出一個小巧的錦盒,鄭重地遞到她的跟前。
婉媚接過來打開一看,赫然竟是一塊半掌大小的血玉玉珮!其質地、風格,跟自己左腕上所戴的玉鐲完全相同,想來從前是一套的!
而且她昨晚正好去過隨身空間,讀過「多寶寒舍」裡的那卷手札,知道這隻玉佩有一個極大的妙用。簡單說來,她若是把這隻玉佩系到他人身上,那麼不管那人身處何方,她都可以默念口訣,瞬間移魂,去到那人身邊!
這玉珮好則好矣,但是姨母把它送給自己,卻是什麼意思呢?她是不是知道了自己重生之事?婉媚驚疑不安,一時怔怔地不敢說話。
冉秀卿見她神色有異,只當禮物貴重,她不好接受,急忙解釋道:「妹妹,還請你不要驚訝!我母親說了,這塊玉珮乃是外祖母的遺物,傳女不傳男,但她沒有生得女兒,而且她前日又得了個夢,夢見了她和二姨小時候,夢醒之後,就很想將這塊玉珮轉送給你!」
婉媚把懸著的心穩穩放回,還好還好,看來姨母並不知道血玉手鐲和隨身空間的秘密!不過,這玉珮的形制很像是男子之物,不知道將來能用在誰的身上……
她慎重地收好玉珮,沖冉秀卿甜甜一笑,「好,姨母待我如此有心,我卻之不恭!還請二表哥回去以後,代我向姨母轉達謝意!」她歪著頭想了一想,又笑道:「而且改日我定要親自登門,去給姨母請安!」
冉秀卿喜出望外,婉媚願意回訪,就表示她已經真心放下了從前之事。他忙笑道:「啊,那是最好!母親她也一直掛念妹妹!正好下月初十是她四十大壽,我今日口頭邀請,妹妹可一定要來!改日我再專程來送請帖!」
婉媚一口應道,「好!」她也想明白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算了。過去的三年裡,她已經蹉跎了太多歲月,接下來的日子,可不能繼續荒廢了。
冉秀卿微微赧顏,又道:「對了,妹妹,其實我也給你準備了一份小小的禮物,希望你能夠喜歡!」說著便向遊廊外的一個青衣小廝招了招手,「染墨,快帶它過來!」
婉媚好奇地看向冉家的那個小廝,只見他手裡端著一個籐制提籃,提籃有蓋,也不知道其中裝的何物。
染墨聽了自家公子的招呼,連忙小心翼翼地捧著提籃,笑嘻嘻地跑了過來。
冉秀卿露出一個炫目的笑容,很瀟灑地邀請婉媚,「妹妹,請你打開看看!」
婉媚好奇地打開來看時,面上頓時呆住了!
冉秀卿見她白皙秀氣的面孔上凝結著一朵驚訝的笑花,心中偷笑不已。
原來那籃中臥著一隻幼小的貓兒!
那隻小貓通身雪白,兩隻眼珠大大的,晶瑩得像琉璃一般!它出生才十來天吧,身上的毛還有些稀稀拉拉的,四肢發軟,根本還站不起來。但它努力地想要爬起,軟軟的身子一拱一拱的,水潤潤的眼睛可憐兮兮的,嘴裡發出幼弱的「喵嗚,喵嗚」……
圍觀的丫鬟們都發出喜悅的輕呼,婉媚也喜得輕輕發笑。她把手裡的香帕塞給一旁的石榴,自己則小心地伸出手去,愛憐地抱起小貓,讓它依偎在自己的雙臂和胸懷之間。
婉媚輕撫小貓,笑得極是開懷,「二表哥,這隻小貓叫什麼名字?」
冉秀卿背著雙手,俊美的臉上笑意加深,笑得十分愉悅,「它還沒有名字呢,妹妹你給它起一個吧!」
「呵呵,好啊。它這毛茸茸的模樣,實在太可愛了!那就叫它雪絨吧!二表哥,你看怎樣?」
「雪絨?好名字啊!很適合它!」
雪絨,這只站都站不穩的小貓,把在場所有女人的目光牢牢吸住。無論是正當妙齡的丫鬟們,還有上了年紀的媽媽,人人都滿面微笑,目不轉睛地看著它。冉秀卿滿意地點點頭,看來他這份禮物,還真是送對了!
「雪絨,小乖乖,以後你就得跟著我了哦!來,認識一下,我叫婉媚……從今以後,有我陪著你,有你陪著我,你不要再想娘親了,我也不想我娘親,好嗎?……」婉媚把雪絨輕輕地放在石桌上,看著它搖搖擺擺的樣子,憐惜地說道。
冉秀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湖不可抑制地泛起了漣漪……這個純真柔美的表妹,乍看之下若無其事,走近之後才發現她偶爾也會有些憂鬱……這樣的她,就好像有一種無形的吸引力,讓周圍的人移不開目光,因為她的快樂而快樂,因為她的感傷而感傷……
一人一貓正玩得開心,冷不防一個大煞風景的年輕男聲遠遠響起,「大小姐!大小姐在這裡嗎?府裡來了官差,要請大小姐前去問話!」
冉秀卿眉頭一皺,一閃身攔在婉媚的身前,向來人淡淡發問,「官差?什麼官差?」
婉媚示意鵑兒和燕兒看好雪絨,也向廊下那個褐衣黑帶的小廝輕喝道:「興順,你急什麼?出什麼事了?」
興順好容易順過了氣,「回,回大小姐的話!左,左營參將應大人親自到訪,說是要找老爺和大小姐問案,現在正在仰賢堂裡候著呢,二夫人和柳姨娘都已經趕過去了!」
「哦?應大人?」堂堂正三品高官,趕在休沐這日,親自找到一個尋常百姓家裡問案,這可真是咄咄怪事!婉媚眉頭輕蹙,看向了自己的二表哥。
冉秀卿也在暗自思量。才剛說起應嘯天,沒想到一說曹操,曹操就到!他知道應嘯天為人一向不拘俗理,但今日此舉仍是有些怪異。
他長衫一拂,當先舉步,快聲道:「走,妹妹,我們一起去看看!」今天可是表妹的生日,但願不要被這位應兄給攪了局!
婉媚答應一聲,快步跟上。她匆忙中又衝徐媽媽和鵑兒燕兒揮了揮手,示意她們不要擔心,只領著石榴一人,跟著冉秀卿往仰賢堂而去。
到了仰賢堂,卻見兩個兵丁端端正正地守在門口,手按劍柄,面沉如水。
而潘氏和柳姨娘則雙雙站在階下,捏著香帕,愁眉不展,面色焦灼。她們的丫鬟琉璃、琥珀、斑斕、璀璨,以及仰賢堂本有的瓊瑛、琦瑤,也都在一旁跟著,俱是束手無措的模樣。
「二娘,六姨娘,你們這是怎麼了?」婉媚奇怪地問道。
「見過二夫人、柳姨娘!怎麼你們都在此地等候,並不進去?」冉秀卿也拱手問道。
潘、柳二人急忙與冉秀卿見禮。潘氏面色作難,看了看門口的那兩個兵丁,悄聲道:「二公子,你有所不知,左營參將應大人突然大駕光臨!他手下的人出示了提督衙門的令牌,說是要在仰賢堂臨時辦案,請我們暫時迴避!」
婉媚吃驚不小,她問詢地看向柳姨娘,只見她也期期艾艾地點了點頭。
哈,參將大人果然聲威赫赫!婉媚心中腹誹道。她轉頭再看冉秀卿,感覺他也十分不解。
「唔,請問我姨丈可在堂中?」冉秀卿正色問道。
「老爺怕是還在回府的路上呢,我們已經派人去催了!」這回卻是柳姨娘急急搶答。
潘氏立馬不悅地嗔了她一眼。
這二人之間恩怨不斷,婉媚自不去理會。她略一思忖,忽然提起裙邊,疾步跑上台階,對看門的兵丁道:「兩位軍爺,我就是府裡的大小姐蘇婉媚,請問應大人是不是要找我問話?」
那兩個兵丁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幾眼,其中一人拱手道:「蘇姑娘請稍等,我這就進去稟報大人!」
冉秀卿一見婉媚如此,忙也趕了上來,急急喚道:「軍爺且慢!」
那兵丁剛要進去,一聽這話便頓住了,回頭疑惑道:「這位公子,你是何人,有何貴幹?」
冉秀卿忙道:「我叫冉秀卿,是你們應大人的好朋友,也是這位蘇姑娘的表哥,我想隨她一起進去,還請軍爺行個方便!」
那兵丁的面上略多了兩分客氣,「原來是冉公子!你且稍候,等我問過大人!」說著便折身入內。
婉媚與冉秀卿對望一眼,輕吁了一聲。
看來這位左營參將大人、端王府的大公子,還真是擁威自重,御下森嚴,頃刻之間,便把巍巍華堂變成了森羅衙門!不知他本人到底凶成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