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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017 參將 文 / 清酒蜜桃

    柳姨娘藉詞離去,原是要給婉媚和冉秀卿製造機會。()她出身歌妓,對於男女之防看得較輕,行事不免隨意。

    婉媚心中好笑,其實早在三年前,就有人想把她和二表哥撮成一對,柳姨娘並非始作俑者。

    想當年,冉家姨父命彥卿大表哥跟自己退婚,姨母徐采玉十分生氣,但又莫可奈何,於是提出「換親」而不「退親」,想讓她退而求其次,嫁給二表哥秀卿……二表哥啼笑皆非,而她則羞憤無度,一口拒絕了這個提議……

    當時的她,以淚洗面,閉門絕食,把爹爹和姨母擔心得不行。最後還是二表哥出馬,他陪著姨母在蘇園小住,接連吹了三個晚上的長笛,笛音如甘泉般沁人心扉,總算把她從淚海中拉了出來。她終於打開房門,略進了幾滴水米……

    自那以後,他又多次登門造訪,替姨母轉達歉意,而她雖然心存感激,卻始終不願當面相見。當初的結親之語,也漸漸被人遺忘……

    是以,當柳姨娘自以為得計,把她和二表哥丟落一處,她心中惟有苦笑而已。

    而且,身為大家閨秀,她豈能罔顧世間禮法?為免瓜田李下之嫌,她不動聲色地下令,命人將棋局移到抄手遊廊,且又帶了徐媽媽和石榴等人在身邊伺候。

    冉秀卿自然明白她的心思,見她如此心思宛轉,喜惡不形於顏色,心中又多了幾分讚歎。

    春風麗日之中,他陪著她走向溪邊的抄手遊廊,不經意地側首一望,只見她白衣藍裙,眉目如畫,鬢挽烏雲,肌凝皓雪,月淡修眉,水剪雙眸,行動時柳腰微擺,蓮步輕移,灼灼如春日白芍,裊裊如風中垂柳。

    他心間一顫,忽然意識到,時光幽幽,就像一雙巧手,把昔年的垂髫少女,雕畫成了一位意態絕倫的女郎。是的,她不算最美,但是三年的深閨孤寂,世俗隔絕,造就了她如今的眉目無染,清麗無雙……

    婉媚的心中也有些紛亂,她也是頭一次與這位二表哥並肩行走。身邊的他,身量頎長,竟比自己高出近一個頭,一身淡泊青衫,映出他文秀沉靜的氣質,一如清風中的挺逸修竹。

    記憶中的他,還是三年前十六七歲的樣子。那時,她滿心滿眼都只有張揚傲笑的大表哥,對於這位將來的小叔子,實在所知不多,只覺得他聰敏俊秀,儒雅平和,話雖不多但很得體,臉上的笑容永遠溫和清淡,很親切,但也很疏離。

    可是如今,他的容止竟然出落得如此俊美出釉,清雅絕塵!一雙慧眼,鍾天地之靈秀,清澈得不含任何雜質,又如銀河中群星倒映,煜煜生輝。而他面上的微笑,更如陽光下盛放的白衣茉莉,那張飽滿適中的嘴唇微微一彎,美好中透著些許淳真,帥氣中猶有幾分不羈……

    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很久以前讀過的詩句,說是有一種人,清朗如竹,溫雅如玉,而今忽然在他身上讀到了註解。

    昨晚,她之所以答應與他相見,是為了戰勝自己的心結。等到真正見面了以後,她才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他與大表哥彥卿全然不同。從前在彥卿面前,她總是羞怯而惶恐,但是今日在他面前,她竟然感到安心……

    也許是因為她聽過他的笛聲,信得過他的人品,也相信他是真心關懷自己的人……

    若依她從前孤狷的性情,但凡受了委屈,一定是打落牙齒和血吞,斷斷不會說與人知,更不會在冉家人面前提及,免得被婆家的人看輕了去。

    但是今天不知怎的,她放下心防,十分坦然,一邊閒閒地安放棋子,一邊將自己在妙音庵上香時的遭遇,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句。

    冉秀卿的反應,正如她所預料的那樣,面上吃驚的神色僅僅一閃而過,瞬間又恢復了安寧平靜。他溫和道:「妹妹,你這幾日用的什麼藥?可有效果?」

    婉媚淡淡一笑,「左右不過三七之類的,眼看就要結痂了。」

    冉秀卿想了想,「都說大內藥膏最有奇效,我去幫妹妹尋一瓶送來,在落痂之前用上,可以免得將來落下疤痕。」

    婉媚心中感動,但還是辭謝道:「多謝二表哥!但御藥畢竟難得,為免生出麻煩,還請二表哥不要為此奔忙了……」

    冉秀卿微笑著搖搖頭,「妹妹放心,那藥膏嘛,我一個朋友家中就有,所以並不麻煩!」

    婉媚抿唇輕笑,「哦?二表哥的朋友,該不會是宮中太醫吧?」

    冉秀卿也笑,笑容中卻也有惋惜。他輕歎一聲,「呵呵,他的身份可比太醫尊貴多了,是真正的天潢貴胄,為人又多才多能,也極有抱負,只可惜……」

    婉媚愣了愣,誠聲道:「二表哥,你才藝超群,學富五車,你所推重之人,定非凡品!」

    冉秀卿呵呵一笑,「妹妹,你猜得不錯。我這位朋友,乃是端王府的大公子!他早些年和我一起習文,後來卻投筆從戎,武功赫赫,如今已經高居參將一職!」

    婉媚略感驚訝,二表哥所說之人,身為皇族血脈,卻願意披甲執戈,投身沙場,確屬罕見。但他既然是二表哥的同窗,想必年紀還輕,竟能榮任正三品武職,自然還是與他的皇室身份有關吧。但他既是端王子嗣,二表哥卻只稱他「大公子」,而不稱「世子」,看來是庶出之子。

    不過這些事情與自己並無相干,婉媚微微一笑,「參將?那豈不是要鎮守邊關?」

    「不錯,他以前確實是在北疆供職,軍功卓著!但是近來京郊盜賊蜂起,屢禁不止,聖上甚是憂慮,前幾日才將他從軍中調來,出任京郊左營參將一職,專為緝兇除惡!」冉秀卿很耐心地解釋道。

    婉媚心中狂跳,「京郊左營?」那不就是自家所在的西郊地界麼?那麼潘世昌欺辱自己的案子,是不是也要落到他的手裡審理?

    婉媚一時驚疑不定,手中落下棋子,面上卻悠然無事道:「若是京郊左營的參將大人,那便是一方之長,算得上是我們西郊的父母官了!呵呵,二表哥你為人正直,這位大人既是你的朋友,想必也一樣處事公正,秉公執法!」

    冉秀卿停下棋子,抬頭失笑,他搖搖頭,再笑,笑得神秘而無奈,「妹妹,你說得也對,也不對。我這位應大哥,行事不拘常理。初見的人,以為他優雅清貴,有天人之姿!瞭解他的人,才知道他亦正亦邪,酷烈堪比修羅!」

    天人和修羅是佛家六道中的兩道,其中男男女女,體貌極為俊美,區別在於天人心性平和,飄逸悠遊,而修羅則好勇鬥狠,嗔念極重。這兩者大異其趣,怎麼會有人既像天人,又像阿修羅,擁有如此矛盾的雙重性情?

    婉媚胡亂地設想著其人其貌,「二表哥,你所說的這位應大人,果然奇特!」

    此人既是皇族,自是姓應。應,乃是大胤王朝的國姓。應氏立國不過三代六十年,自太祖而至成祖,自成祖而至今上,年號「永瑞」,勵精圖治,攘夷安內,天下承平。

    而端王則是成祖長子、今上之兄。他所生之子,即便當不了世子,至少也會封為郡王,地位尊貴非常,行事異於常人,倒也很好理解。

    冉秀卿苦笑一聲,「他為人神秘,我當初也不知道他是王府公子,但見他風采非凡,這才與他結交!」

    「哦?二表哥如此說法,倒是令人費解!你是仕宦之人,結識王公貴族,難道不好?」婉媚驚訝道。

    「青雲之路,人人稱羨,卻未必就適合每一個人……」冉秀卿悠長地歎息一聲,濃眉微擰,眼中的波光瞬間黯淡。

    婉媚倏然一驚,難道說,二表哥其實不願出仕?也對,權力之路爾虞我詐,適者生存,即使是最純良的人,也有一天會變得面目可憎……

    她不好接這句話,於是垂下眼,安靜地落下了一枚棋子。

    冉秀卿恍然驚覺,自嘲一笑道:「呵呵,讓妹妹見笑了!其實,我也就是一個俗人……」

    若是按照他的本意,他寧願做一隻閒雲野鶴,閒散一生。但是父親高居從一品尚書之位,已是食髓知味,他需要把兩個兒子都送進朝廷,為陛下效力,這才有望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可是再往上又是什麼?是左右丞相?還是太師、太傅、太保三公?以他之見,陛下即位十三年,卻還沒有確立儲君,將來皇權之爭,難免出現龍爭虎鬥的局面……所以這個時候,實在不宜激流勇進了!

    他腦海裡思忖這些朝堂大事,婉媚又豈能知道?她只是促狹地一笑,「二表哥,容我大膽地猜一猜,你是故意不中狀元,自願做正七品編修的,是麼?」

    冉秀卿微微一愣,但笑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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