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櫃登登的上了樓,手裡提溜著一塊板子,等進了那書房裡,他瞅見楊二爺正坐著喝茶哩,就雙手捧著那板子遞上去。
「老爺,這是咱院裡那老張頭的兒媳婦,她前些天剛才那楚家木坊買賣來的,您瞅瞅。」
楊二爺抿了口茶,應了一聲,讓王掌櫃把東西放到桌上,「這玩意咋使的?」
王掌櫃說叨著在跟前畫了一個圈,然後拍拍肚子,倆手並到一塊比劃著。
「老爺,這玩意是洗衣服用的,得把這板子放到一個木盆子裡頭……頂到身子前面……完了把髒衣裳放到上面搓洗就得了。」
楊二爺尋思著,拿起來桌子上的木板看了看,其實這塊板子也沒啥稀奇的,就是鑿了十幾道凹槽,四個角角都給削掉了,也磨了光,這樣堵在身前就不會頂的慌了。
「老王,這板子多少錢一個買的?」
王掌櫃忽的一頓,「這、老爺,這我倒沒問……
楊二爺沉著臉看過去,「沒問,剛我不是清清楚楚的交代下了麼,讓你好好的問問這搓衣板子的用途和價錢麼!」
王掌櫃不敢說啥,只得打哈哈,「老爺,剛我就想著快些把這板子拿過來給您瞧瞧了,一著急就把這茬給忘了,不過那前兒我好想聽誰說過這麼一句,這板子是買二搭一就一兩六錢,估摸著拆開了賣也就是一個八弔錢。」
楊二爺瞅了一會,嗤笑一聲把板子扔到了桌前,「老王,這你就算錯了,這搓衣板子不可能是八弔錢,這是那家新開的木坊在耍心眼,他們一開始喊著買二搭一隻是個噱頭。我估摸著,這板子也就值個五六弔錢的,他們這麼喊著,可比拆開了買賣還多賺一兩弔錢呢。」
王掌櫃笑著誇叨了,「哎呦,不可是二爺啊,隨便瞄著一眼就給瞅出來了,真是了不起啊……」
楊二爺擺擺手,「行了,哄小孩的話再不要說了。老王,你一會把這板子拿到作坊裡,讓趙師傅好好看看。算一下成本,然後回來告訴我。」
王掌櫃說了,「老爺,您這是打算要造板子麼?」
楊二爺看著他,「怎麼。你有啥想法麼?」
王掌櫃一聽這話,估摸著是知道楊二爺的想法了,他說,「老爺,要摁我說的,這搓衣板子沒啥造頭。不就是擱一塊板子上弄十來條道道麼,說起來還不是跟那洗衣棍差不多,咱這可是給大宅子裡造傢俱兒的。一個大木衣櫃都好幾十兩哩,咱要是弄著這個,不是太掉價了麼。」
楊二爺這回是瞪著王掌櫃的,他冷冷的說叨,「掉價?掉啥價。咱這原本能掙著的錢,讓別人掙去了。完了就剩下點殘羹剩飯了,咱再去撈,這才叫掉價,知道不老王!」
王掌櫃瞅著楊二爺聲調越說越沉,像是要作火了,他這立馬附和著,見好就收,忙拿著板子下樓去了。
楊二爺這茬看著才消了火,他起身給自個兒倒了一杯茶,心裡尋思著,啥時候,他得到後街去轉轉了,也好會一會那個楚家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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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挎著個竹籃子,搭著同村人兒的順風車,一道進了鎮子,她瞅著到前街口子上了,就喊著停車,「哎,老黃,你把我放著就成了,我等人兒哩,謝了啊。」
拉車的老黃和季老六處的好,他笑笑的說了,到了下午他在鎮子口等她,他把小孫子帶到村裡住倆天,到時再他們三人兒再一道走。
劉氏這笑笑的應了一聲,她瞅著老黃走了,心想著到時擱鎮子裡買些糕餅帶上,給老黃家的孫子吃,這樣她就不會覺的是白搭人家的車了。
她這站到牆邊上,給過路的車輛讓道,然後左右瞅了瞅,「哎,也不知道那貴喜這小子有沒有把話帶給楚戈兒啊,讓他今兒晌午來鎮子口接她。」
本來前些天她在村裡大道上碰到貴喜了,這小子瞅著又是從外面吆喝完板子回家來的,她和貴喜說叨了幾句,知道這小子隔天還要到鎮子裡來,她尋思著讓貴喜告訴秀娘一聲,說自個兒今天會來看她,讓她晌午了到鎮子口來接她。
劉氏雖說來到鎮子裡幾次,和還是沒逛透,壓根就不知道後街在哪裡,所以才讓秀娘來接她的。
再著了,她尋思著秀娘搬到鎮子裡都一來月了,她這也怪想著她的,乾脆趁著有空來看看她和楚戈,而且她還有事兒要和秀娘說哩。
「好六嫂?」
「哎。」
劉氏正尋思著,忽的聽到有人兒喊她,她下意識的應了一聲,可等著她看過去時,竟然是個不認識的小伙子在喊她。
那個小伙子看見劉氏回過頭來了,笑著,「好六嫂,你是好六嫂吧?」
劉氏瞅著他,點點頭,「啊,你是……」
那個小伙子說了,「哎呦嫂子,我可找著你了,剛我都問了四五位大嫂了,咱走吧。」
他說著就要來給劉氏提籃子,劉氏一晃身,有些窩火的說叨,「哎,小伙子,你誰啊就讓我跟你走,我又不認識你,你還尋思著要搶我東西咋地。」
她說叨的聲大,惹的街上好多人都看了過來,那小伙子忙說叨了,「哎呦,好六嫂對不住,我剛沒說,是我們掌櫃的讓我在這接你的。」
劉氏皺下眉,她哪裡認得啥掌櫃的麼,「你們掌櫃的?誰啊?我可不認識。」
那小伙子看見劉氏要走,伸手一攔住,笑著,「哎呦嫂子,你這樣還真讓我們老闆娘說著了,一句話不對付,扭頭就走。」
劉氏這下更不明白了,聽著小伙子說的,好像真的有人認識自個兒似的,「你、你們老闆娘是誰啊?」
那小伙子說了,「哦,我們老闆娘啊,我們老闆娘就是我們掌櫃的的媳婦兒啊。」
劉氏氣的一咬牙,指著這小伙子就要開罵,那小伙子以為她是要讓他提籃子,他笑叨著把劉氏手上吊著的籃子拿過手。
這小伙子邊說邊往前走,這劉氏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到了後面忙追在那小伙子身後嘮叨著。
「那好六嫂,咱趕緊走吧,鋪子裡正忙著哩——」
「哎,你這小伙子,你咋拿我東西——」
「掌櫃的和老闆娘都出不來,他們才喊著我來接你的——」
「你這小子,快把籃子還給我,要不我就喊人哩——」
「咱這會兒過去了,掌櫃的和老闆娘就在楚家作坊裡等你咧。」
劉氏緊走步上前,總算是抓到那小伙子的胳膊了,她正要破口大罵哩,可聽見這小伙子說到楚家作坊,她就停下來了。
「真娘咧氣人,你這小兔崽子再不把籃子還給我,老娘就……啥,你剛說的是,楚家作坊?」
那小伙子提著籃子,瞅著她說了,「對啊,可不就是楚家作坊麼。」
劉氏瞇了瞇眼,那前兒貴喜和她說過,秀娘開的那家鋪子,好像就叫楚家作坊來著,「小伙子,你家掌櫃的,可是叫楚戈兒?」
那小伙子笑著,「嫂子,我只知道我們掌櫃的姓楚,名兒哪敢問啊。」
劉氏尋思著,又問了這小伙子地址,也對的上號,她這才喊著這小伙子帶她過去的……
等著她來到了楚家作坊,看著前面那家老大的門面,鋪子裡有好些人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這鋪子的櫃檯裡站著幾個夥計,好像在跟那些人兒說叨什麼,手裡還拿著個小本比劃著什麼。
那小伙子跟櫃上的人兒打了聲招呼,然後就帶著有些木楞的劉氏走到後院裡,不過這時的後院也不比前面熱鬧,裡頭也有十來個夥計,他們都抓著一塊板子鑿鑿挖挖的忙活著,中間還有個老頭咬著煙嘴兒,挨個挨個的瞅著,時不時的指導兩下。
劉氏看的清楚,那個老頭就是住在下陽村村尾的李老爺。
「六嫂,你過來了。」楚戈這茬正坐在院子裡,和那些個夥計一起造板子,他這弄好的一個剛放起來,就瞅著劉氏了。
劉氏這會兒見到楚戈,總有一種沒找錯人兒的感覺了,「哎呦,兄弟,我可找著你了。」
楚戈對李老頭說了一句,讓他盯著夥計們幹活,自個兒先帶劉氏到屋子裡坐會兒。
劉氏木木的跟李老頭打了聲招呼,就和楚戈往西屋那邊過去了,等著她進了屋子,才算是鬆了口氣。
她這才憋不住的笑道了,「哎呦,楚戈兒,你行啊,才來鎮子幾天啊,就幹了件這麼大的事兒,鋪子老大的,夥計也老多了,買賣也老火的。」
楚戈笑了笑,給劉氏倒了一杯說,「六嫂,我這買賣只能算是湊活,還叫不上火,你是沒見那園木行的買賣,那才叫火哩,見天有大戶的車馬往那邊過去,下單子要傢俱兒哩。」
劉氏笑著,「嗨,你們這買賣的不一樣,能說叨一塊麼,我是沒想到……哎呦,我這沒想的事兒還多哩,一個月前你和秀娘說叨著要搬到鎮子裡來,就在前頭我還嘀咕呢,不知道你們把鋪子搗騰好了沒有,正想著過來看看,可沒想到,你這娃子倒是把買賣干大了啊。」
楚戈笑著,木木的說叨了一句,「我也是沒想到啊。」
在半個月前,就是秀娘剛說要招工那會兒,楚戈心裡想的也是和劉氏一樣,沒料想這買賣會幹大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