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頭幫著把楚戈車上的木料板子卸下來,抱著幾塊木板進了院子,他瞅著問叨楚戈了,「哎,楚娃子,今兒咋就這麼一點料子哩?」
楚戈把角落裡的草料扯了幾把子,放到棗紅馬跟前讓它吃著,自個兒把三塊長一些的木板扛進來,他聽著李老頭問叨了,回頭瞧著那小半車料子,只是木木的應了一聲。
這也難怪李老頭要問叨,早先楚戈出去跑一趟,尋到那四五家木行跟前,隨便哪一家,他少說也得拉回來滿滿一車的料子,可是現在不知道咋了,他牽著馬車去過了倆家子,才弄回來了這麼一點。
秀娘這茬從鋪子裡過來,瞧著楚戈扛著幾個長木板子,忙上去幫著給搭了把手,立到了牆邊。
李老頭看著秀娘了,問著,「秀丫頭,前面買賣關了?」
秀娘笑著應了一聲,「嗯,今兒日頭大著,咱後街這塊人少的很,大傢伙都關的早,叔兒,一會兒咱們下些麵條吃,吃完了你回屋瞇一會,等著涼快一些了,再起來造板子,反正咱下午也不開舖子。」
李老頭聽了笑笑的搖了搖頭,「哎,這鎮子裡的人啊,真娘咧怪,就說咱這塊吧,整條後街那些個鋪戶,都只做著半天的買賣,到了下午就關門歇息了。」
秀娘去灶裡取出個籃子,想著去買些菜回來,她說了,「叔兒,這會兒都快到六月了,一年到頭就是這六七月份的日頭最毒,這晌午一過,大家都擱自個兒院裡歇著,哪有人兒出來啊,再著,咱下午歇著了。趕好能造造板子麼。」
楚戈這茬把剩下的板子都拿進來了,他喊著讓秀娘往後退退,把板子放到了地上。
秀娘走到一邊,看了看院子裡的木料,問道,「楚戈,今天就這些了麼?」
楚戈緊抿著嘴,有些苦悶的點了點頭,現在院子裡剩著的料子不多了,他晌午那陣子出去跑了一圈。就弄回來了這麼點料子,估摸著連明兒早買賣的份都出不來哩。
李老頭瞅著一眼,心裡也明白這些料子能造出多少搓衣板子。他尋思著說了,「嗯,要不這樣,楚娃子,下午我自個兒一個人造板子就成了。你再到那別家去尋摸尋摸,最好再弄上一車。」
秀娘說叨著搖搖頭,「李叔兒,我看還是算了吧,這後街攏共就只有五家買賣廢料的木行,楚戈早先去跑了一圈都沒收到多少。到了下午也是一樣的,咱今兒有多少料子,就先造多少再說吧。」
李老頭和楚戈想想也是。聽著秀娘說的也在理,就在沒嘮叨啥了,秀娘瞅著他們笑了笑,提著籃子,說叨著要出去買點菜就走了。
楚戈忙活了一早上。有些口渴,想著堂屋一。也就是西屋倒點水喝,他走著倆步,停了下來,問叨李老頭,「叔兒,你喝水不,我給你倒一杯。」
李老頭拿著煙桿子正在裝煙葉,他擺了擺手示意楚戈不用,可忽的他又想到了一件事,對著楚戈說了,「楚娃子,你把水端過來,叔兒有話問你。」
楚戈聽著應了一聲,去堂屋先喝了一杯水,然後又倒滿了端出來,走到樹蔭底下,對著坐在躺椅上的李老頭問叨了,「叔兒,啥事兒啊?」
李老頭嘬著煙嘴兒把煙點著,完了看著楚戈,一臉賊笑的說了,「楚娃子,咱爺倆說叨說叨。」
楚戈看著李老頭,木木的應了一聲,「哦,叔兒,你要嘮啥?」
李老頭吐出一口煙,嘿嘿笑了倆聲,讓楚戈蹲下來靠著自個兒近些,「楚娃子,你娃那天晚上睡得咋樣啊……」
楚戈瞅著李老頭,還是有些不明白,這李叔兒說的是哪天晚上啊,他這尋思了一會,木木的說了,「叔兒,我哪天都睡得好著哩。」
「好啊,你小子……」李老頭聽了哈哈一笑,拍了拍楚戈的肩膀,可隨後他又覺得不對,楚戈這楞大小子,知道自個兒說的啥麼?
李老頭尋思著挑了挑眉,瞇著眼兒瞅著楚戈,「我說楚娃子,你聽清楚了沒,你叔兒我說的是『那天晚上』……『那天晚上』你知道不?」
楚戈想了想,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是搖了搖頭,「叔兒,你說的是哪天麼?」
李老頭「嘖」了一聲,他就知道楚戈這楞大小子不開竅,他抿了抿老嘴,一直給楚戈使眼色,「就是,就是那天晚上啊。」
楚戈皺著眉,到底是那天晚上啊,「叔兒,您老說的是啥時麼,是擱那下陽村裡麼?」
李老頭這張了張嘴,自個兒也不知道咋說了,他「哎呀」一聲的拍了下自個兒的大腿,指著楚戈念叨了,「你這愣頭青,老頭子我說的是早些天,前倆天,就是咱那鋪子剛開張那會兒,你媳婦兒晚上給咱爺倆弄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你娃到晚還喝醉了的那天!」
楚戈聽著李老頭這麼說了,這才想了起來,他坐到躺椅旁的桌椅上,「哦,叔兒,你說的是咱喝酒的那天啊。」
「哎,可不就是那天麼……」李老頭激動的點了點頭,把剛才的問題又說叨了一遍。
楚戈哦了一聲,木木的說了,「好著哩,就是,就是有點疼……」
李老頭睜大了一雙渾濁的老眼兒,「有、有點疼!」
楚戈又是木木的應了一聲,「嗯,到現在還疼哩。」
李老頭聽了都快把眼珠子瞪出來了,「到現在還疼!」
楚戈點了點頭,說叨了,「那天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我這睡著睡著,就從床上跌著下來了,直接趴在地板上睡了一宿。」
他這說著又憨憨的笑開了,「嘿,不過那天晚上,秀娘還有給我蓋條被子哩。」
李老頭這下愣登住了,「啥?就、就這樣?」
楚戈瞅著李老頭,木木的應了一聲,忽的想著啥了,把杯子放到桌上,挽起褲腿,指著膝蓋說了,「叔兒,就這,那晚我從床上跌著下來,膝蓋給撞到床柱上了,到這會兒還青著,還疼著哩!」
李老頭扯了扯嘴角,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了楚戈一眼,拿著煙桿子敲了他的膝蓋一下,這個愣頭青,難怪秀丫頭會把他給踹下床哩。
「去去去,少讓老頭子我看這個!」
楚戈吃疼的一縮腿,有些不解的看著李老頭,這李叔兒咋說來氣就來氣兒哩。
李老頭緊抿著老嘴,抽了最後幾口,就把煙桿子收起來了,他讓楚戈把院子裡那些過長的木板子給鋸成一段一段的,好著等會造搓衣板子。
楚戈和李老頭把木料板子拾掇完,秀娘提著一籃子菜回來了,她瞅著那爺倆正忙活著,就說叨了一聲,走到灶裡做飯去了。
差不多過著小半時辰的,秀娘這手腳麻利的就下好了一鍋麵條,她就著熱鍋給弄著倆盤小菜,擺上桌了就喊著楚戈和李老頭吃飯了。
楚戈這打了一盆洗手,李老頭洗完了,他再過著一遍水,倆人甩乾淨手了,才坐到堂屋裡去吃飯。
秀娘給每個人都多盛了些麵湯,這天日頭大著,多喝點水總是好的,她把筷子擺到楚戈和李老頭跟前,「叔兒,楚戈,趕緊吃了,別一會兒這麵條就燉著爛糊了。」
李老頭應了一聲,拿起筷子攪了攪麵條,端起碗先喝了一口湯,加了幾筷子小菜放到碗裡,然後就蹲到了門口,哧溜哧溜的吃起了麵條。
楚戈也想著蹲到門口涼快些,可他想著把秀娘不可能也蹲到那塊吃麵條的,就乖娃的坐在那裡陪她了。
他這才端起碗來,忽的瞧見放在櫃子上的竹籃子了,裡面好像還放了塊硯台,「秀娘,你咋把櫃上的墨硯拿到屋裡來了,你明兒開舖子不是還要記賬麼?」
秀娘攪了攪碗裡,抬頭看了一眼,她剛才在灶裡炒菜的時候就餓了,她先吃了一口麵條,然後才對著楚戈說了。
「籃子那塊硯台不是咱櫃上的,是我剛從外面買來的,那硯台下面還有好些白紙哩。」
「秀娘,你這又是買墨又是買紙,是想幹啥麼?」楚戈回頭看著她,鋪子的櫃上有塊硯台,也有個小本,那個小本還是秀娘早先裁了些紙自個兒訂成的,那些都還沒用完,可秀娘這會兒又買了一些回來,他知道秀娘是不會無緣無故亂花錢的,所以才覺得奇怪,想著問一問。
秀娘瞅著楚戈抓著碗還沒吃一口哩,就往他碗裡夾了些菜,「楚戈,來,先吃麵條,別一會兒真的糊到一塊了。」
楚戈聽著秀娘說的,忽的也覺得餓了,他看了秀娘一眼,端起碗扒拉了幾口。
秀娘笑笑的,喊著李老頭坐到桌子上來,「叔兒,你也過來吃啊。」
李老頭覺著秀娘是有話要說哩,他這應了一聲,隨後就起身過來了。
本來秀娘是想著一會到院子裡幫忙造板子才說的,可這會楚戈問起來了,她也就說了,反正早說晚說都得說麼。
她這瞅著人到齊了,就說叨了,「李叔兒,楚戈,我琢磨著,咱該招些夥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