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傳染最快的怕便是恐懼的情緒了,安馨一把推開安婉起身,只見人群如潮水,洶湧一般向城門擁去!
城牆上陡然湧出無數的弓弩手,凌厲的弓箭已然拉緊了弦,只等一聲令下,立時便是萬箭齊發!
安馨臉色陡然一變,景嵐早已為可能發生的混亂做了準備,只是一旦萬箭齊發,以前做的還有什麼意義!?她絞盡心力,不就是為了救下這十萬條無辜的生命嗎!?
「走南城門!」不知是誰突然高喝一聲,安馨臉色驟然沉凝,南天門!?顏真為了讓皇上太后先行離開,已經暫時封鎖了南天門,現在百姓衝過去,定然是必死無疑的!
怎麼辦怎麼辦!?
安馨只覺頭又開始抽痛了,天色好似黯淡了一些,一股涼風吹來,撩起安馨的發,安馨驀地抬頭望向城牆之上,那裡一道身影,如青玉無華,淺然而立,安馨眸光驟然一縮——要阻止景嵐下令,一旦他痛下殺手,多年來累積的名望豈不是毀於一旦!?
安馨情急生智,一把扯過馬韁,抬手拔下髮簪,狠狠的在馬臀上刺了下去!
「嘶——」那馬陡然吃痛,仰天長嘶起來,接著便瘋了一般向前衝去!
安馨立在馬車之上,卻也顧不得馬車撞傷的百姓,只抬起手腕,搖搖對準景嵐!
兩人隔著如此遠的距離,她想要穿過人潮衝到景嵐那裡根本不可能,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要引起他的注意!
那馬直直前衝,再到達一定距離時,安馨陡然按下機關,利箭猛地彈射了出去。
那利箭去勢迅疾如電,直衝景嵐!
安馨心頭微沉,暗器的厲害之處就在於突襲,縱然景嵐功夫極高,此時此刻,能否避開這暗箭?若是避不開,她的罪過就大了,然此時此刻,容不得安馨多想。
利箭呼嘯,那一瞬,景嵐驀地向她望來,隔著人潮,那視線卻直直的落在安馨身上,讓安馨驀地一怔,下一刻,景嵐的身子一個踉蹌!
安馨臉色驟然一變——他沒避開!他怎麼會沒能避開!?
「大人!」城牆之上傳來驚呼聲,那震驚的呼喊竟讓慌亂的人群滯了滯。
「有刺客!弓弩手準備!」
密密麻麻的弓弩響起了拉弦聲,那聲音緊繃,只是聽著便讓人頭皮發麻!
安馨只覺手腳冰涼,一旦萬箭齊發,該是如何的慘狀!?這個距離,利箭到他身邊時,應該去勢已歇,以景嵐的實力,不可能擋不住的!
幾萬百姓轟然大亂,拚命向城門擠去,天空雲朵緩緩凝聚,天際好似有悶雷聲滾滾而來。
安馨突然向人堆裡跑去,接著有人瞪大了眼睛!
只見人潮之上,安馨踩著人頭,竟然如履平地般向城牆衝去!
城牆之上,一臉嚴肅的衛尉秦淮眼角倏地縮了縮,接著怒喝:「刺客!是刺客!不要讓她上來!弓弩手!」
「讓她上來。」清淡如玉的聲音緩緩傳來,秦淮身子驀地一頓,驟然回身,「大人……」
有御醫匆匆趕來,剛想為景嵐拔箭卻被景嵐擋住。
「大人,她公然刺殺您,實在是罪不可恕!」一側清然蹙眉,因著楚風的關係,清然對安馨委實沒有什麼好感。
景嵐淡淡道:「讓她上來。」
秦淮不敢再說,揮了揮手,立時有人將繩子垂了下去。
安馨一到城牆處,看到垂下來的繩子,並未猶豫,一把抓住繩子,立時有人將她來了上去。
腳一踏上城垛,一把冷劍橫在安馨脖子上,安馨眼皮眨也不眨,便向前走去。
秦淮反倒被嚇了一跳,慌忙縮手。
安馨一眼看到了景嵐,那暗器釘在他的臂膀上,寬大衣衫上已經氤氳些血跡,安馨鮮少會對人愧疚,然她這冒險的一次嘗試,不得不說有些不近人情,安馨上前道:「對不起。」
景嵐驀地怔了怔,旋即抬睫淺笑道:「無礙,總算不是釘在心口。」
安馨默了片刻,道歉的話她實在不怎麼會說,誠然她心裡有愧疚和歉然,卻不知怎麼表達出來,且眼下諸事迫在眉睫,她要做的不是在這裡表達歉意。
「民心得來不易,弓弩手絕不能放箭,民心已亂,眼下反不如大開城門,放他們出去,你看……」安馨望向天空,雲層堆積的越來越厚,越來越密,「這一場暴風雨定然不小,風力極大,雨勢很急,說來就來,必須盡快讓人出城。」
景嵐動了動身子,要起身,安馨下意識的扶住他,她向來不願與人接觸,這種排斥感前世帶來的,除卻顏真和親人,她鮮少與別的男子有肢體接觸,每每有所接觸,心裡都會煩躁不堪,可眼下,景嵐受傷,卻是她造成——這也許是她表達歉意的一種方式,只是這個方式,對於別人來說再輕易不過,對於她來說,多少有些困難。
景嵐倒似不察,反向城牆下望去,人潮如海,景嵐眸光閃爍如玉光華,良久道:「傳令下去,大開城門。」
……
城門緩緩大開,驚恐的人潮瘋了一般湧了出去,無數人被踩倒,死傷不可計量,安馨緩緩握緊拳頭,若非安婉,如何能造成這一幕慘劇!?
安馨深深吸了口氣,不讓心頭的怒火升騰起來,娘現在還在京城,她必須在雨來之前,將她找到!可他們去了哪裡?徐海應是與娘一起的吧,露珠,安瑾,怎麼會都不見了呢?
安馨視線落在景嵐臂膀上,頓了頓道:「京城不可久留,大人處理一下傷口盡快出城吧。」
景嵐抬睫,看了她一眼。
她傷了他,倒是淡然的近乎無情。
「安姑娘隨我一起出城,如今京城風雨欲來,盡早離開,方有活命機會。」
安馨搖了搖頭道:「不了。」頓了頓又道,「傷了大人實屬有心,待此間事了,我再向大人請罪。我走了。」
景嵐眸光一閃,旋即抬手拉住她。
安馨一怔。
「身為朝相,怎能棄京都子民不顧,獨自逃亡?」
安馨手指縮了縮,看他。
景嵐淺淺一笑道:「我陪你。」
安馨看了他的臂膀一眼:「這樣?會托我後腿……」她向來直言不諱。
景嵐輕輕一笑道:「我如今才摸透你的脾氣,這點小傷不礙事,江太醫,拔箭。」
侯在一側的江太醫心想:大人啊,這會拔箭和方才拔箭,有什麼不同麼?
安馨微微蹙眉,坦白說她習慣了獨自行動,突然跟著個人,總覺得累贅,但拒絕的話這會說出口,饒是她向來直言不諱,這會卻也說不出口來。
有些焦躁的,安馨走至城垛前,望向城下擁擠的人潮,她剛才驚怒之下,顧不得安婉,此時方驚然記起,無論她如何厭惡安婉,但她絕不能置她於不顧,若是她在自己面前出事,她日後怕再也無法正是爹娘了!
安馨顧不得向景嵐解釋,一把抓住繩子,向城下滑去,人群洶湧,那馬車已被人潮擠得東倒西歪,安馨逆著人流奔過去,一把扯起車簾,車內哪裡還有人!?
「安婉!」安馨望著人潮,喝了一聲,聲音很快便被人人群淹沒。
安馨目光沉了沉,天色漸漸暗淡下來,風起時,雲層開始翻湧,安馨顧不得再其它,避開人流,向一側跑去。
街道空蕩蕩的,無限蕭索,許多攤鋪未來得及收拾,安馨不斷吸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安婉或許已經趁著人潮逃出了城,娘親卻還在京城的,她會去哪裡?
安婉為什麼要與她分開?
安馨現在才發現,自己的線索空白的一塌糊塗!剛才她驚怒之下,若是再冷靜冷靜,說不定可以從安婉口中得知些線索的……現在想什麼都是無益,盡快的尋找才是真!
可是去哪裡尋找!?
在京城,娘幾乎沒有什麼親近的朋友,此時此刻,他們又去了哪裡?
安馨步子放慢,前世今生,第一次對未知的一切有種茫然的無助,這種情緒不過一瞬,安馨很快冷靜下來。
安婉乘坐的馬車並非安府的馬車,亦非尋常人家能有的馬車,且那馬車邊緣雕琢祥雲鳳文,能用的上這種馬車的必然是王公貴族!
因先帝駕崩的早,膝下子嗣單薄,是以除了懷安公以外便是當今初立的皇上了,這個淮安公自新皇繼位便被發配到了南疆,安婉定然不會與其有所牽扯。
而先帝的共有三位兄弟,現下只餘郡國公一人!
安婉目光陡然一沉——郡國公!?
安婉怎麼會與郡國公扯上!?如果她駕乘的是郡國公府的馬車的話,那麼定是在來西城門之前去過郡國府了!
郡國府裡,安婉會與誰有聯繫?
明嬌與她有舊仇,會與安婉交好?若是與安婉交好,定是抱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假如,安婉突然想要去郡國府去找明嬌,不對……乘坐馬車定然是巧遇到明嬌,而後安婉下了馬車,上了明嬌的馬車,接著便與徐若蘭分開了。
依著徐若蘭的性子,定然不放心,必會叮囑安婉盡快回來,且因擔憂怕是會在原地等待!
安馨陡然瞇起眼睛,如果是在原地等待,會是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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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夜,只更三千字,為自己也放鬆一下,昨天欠下的一千字以及今天欠下的三千字,會在週六的時候一併補上,那天會萬更,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