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有為慌忙上前扶起周十三,憂心道:「老十三,你怎麼了?」
周十三臉色慘白慘白,全身顫抖著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安馨與金橋對視一眼,便走上前去道:「爹,十三叔想必倦了,您先扶他到院子裡休息。」
金橋也溫聲道:「是啊阿伯,十三叔想必太緊張了。」
露珠乖巧的上前,村民眾人也圍了過來詢問,十三叔卻一直緊閉著眼睛,似乎陷入某種巨大的恐懼中。
安馨的視線冷銳的掃過周圍,如果她沒看錯,十三叔是在看向她這個方向時受到了驚嚇,那麼自門外的角度看過來她這個範圍內人分別是:露珠、金橋、王義和、那幾個少女,還有四個村民。少女的名字安馨雖只聽過一次,但大抵記得,分別是柳紅、采雪、采春、爾容、綠蝶以及春翠!那四個村民分別是鄰居王喜元,村裡的大夫王倫、村長宋國以及豆腐西施碧春。
不對……
她漏看了什麼?
眸子驟然滑過一抹冷銳的光,安馨視線掃過周圍,在眾人一側的桌子上還防著她撿到的木頭小人!
心裡微沉,難道又是木頭小人!?
安馨走了過去,隨手將那小木頭人拿了起來,跟著過來的金橋又驚又懼的退後一步顫抖道:「這,這個好可怕……」
安馨將木頭小人收在掌心,回頭微笑安慰道:「不過是個木頭小人罷了,金橋姐不必害怕。這種木有小人,金橋姐能夠雕刻出麼?」
金橋這才懼怕的看著那小人道:「雖只是個普通木頭,可手藝精巧,即便是我也有所不及,這種逼真的形態刻法已經很少見了呢。」
安馨凝眉,心頭突然一動,二話不說便向外衝去。
露珠慌忙道:「小姐你去哪兒?」
安馨頭也不回的跑開,若是她猜的不錯,再不抓到兇手的話,一定還會有人死去的!
那個東西,一定,一定要有!
一路狂奔,經過河灘時,恰遇到楊虎,安馨上前一步道:「楊大哥,你知道那個許慶林的家住在何處麼?」
楊虎見到安馨,立時笑道:「知道,我帶你去。」
「我也過去。」身後風逸的聲音傳來。
安馨轉頭看了他一眼道:「有什麼線索?」
風逸翻了翻手裡的羊皮本道:「查到了一個不能稱之為線索的線索。」
安馨邊走邊道:「說。」
風逸將羊皮本遞給安馨道:「這上面記載了許慶林和王二賴的生平,兩人在十年前並非五華村村民,只是後來遷居到了此處。」
安馨驀地一頓,唇角抬了抬道:「這個線索深得我心,你倒是與我想一起去了。」
風逸驀地一怔,望著安馨唇角的笑,那種笑不同以往,有一種冷而卓絕的美,好似漠北山巔一枝獨秀的雪蓮,帶著一種立足名為「聰慧」巔峰的讚許,卻讓他砰然心動。
「十年前,這兩個人分別住在什麼地方?」安馨並未發現風逸的異樣,隨手翻閱著羊皮書。
「之所以說不能稱之為線索的線索便是在這裡了,這兩個人並非住在同一個地方。」風逸怔怔回神。
一直跟在兩人身後的楊虎如聽天書,但卻也覺著自己怎麼就那麼像傳聞中的那個不討喜的第三者呢?夾在兩人中間,卻完完全全被無視。
他摸了摸後腦勺道:「安姑娘,這兩個人莫非十年前是認識的?」
安馨回頭望向楊虎笑道:「楊大哥的猜測完全合理,若這兩個人是熟識的,我們很快就能抓到兇手了!眼下,先要找到那個東西才行。」
楊虎和風逸齊齊一怔:「東西?什麼東西?」
安馨眼底的光漸漸冷沉:「一種很可怕的死亡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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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慶林家條件並不錯,卻也因許慶林的死亡使得整個家死氣沉沉,許大嫂一邊哭一邊照顧著幾個年紀不大的小孩子。
小孩子多對死亡懵懂無知,只傻呆呆的看著許大嫂哭,懂事一些的還知道說一句:「娘親,不要哭了,娘親不哭。」
每每此時許大嫂便會哭的更慘。
縱然安馨見慣了各種兇案亦或者生離死別,然此時此刻,她內心沸騰的憤怒卻依然無法平息,兇手無論有多少個個理由,都不能抹除殺人的罪惡。
逝者已逝,帶給生者的,確是無盡的痛苦。
楊虎微微歎息,風逸卻望向安馨,然少女的臉色淡漠的好似不近人情,然眼底的光卻亮如晚星,此時此刻,她的心裡又在想些什麼?
風逸發現,自己在面對她時,好奇心前所未有的高漲。
「許大叔慘死,還請大嫂節哀。」安馨上前一步開口,正在痛哭的許大嫂看到安馨幾人不由一怔,怯聲道:「你們要做什麼?」
「想要找到殺死許大叔的兇手,便要找到兇手下手的線索,我想大叔死前,兇手定然留下了什麼,還請大嫂配合。」安馨視線掃過周圍,本不打算多廢話解釋,可看到那婦人絕望的臉,她突然覺著,解釋一下,或許會讓她心裡好受一些,至少讓她知道,這個世上,還有人願意為她找到真兇。
那婦人絕然道:「安姑娘,你一定要將兇手抓住,否則我……只要我能幫到你的,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安馨淡淡道:「你還有孩子,生活還要繼續。你只需振作起來將孩子撫養成人便算是告慰大叔亡魂了。」她視線細細的在院子裡的雜草中搜尋,這句話漫不經心的說出,卻讓那婦人的身子驟然一顫。
安馨在靠窗的地方俯下身,手掌細細拂過雜草,而後手指頓住,隨手掀開雜草,待看清草下之物時,眸光驟然一沉。
在那雜草之下,赫然又是一個小木人,面目猙獰,令人一見驚懼,然最可怕的是那小人的腦袋被折斷,半掉不掉的聳拉著,更增恐懼。
安馨手指緩緩收緊,也就是說,每一個會死的人手裡都會出現一個這樣的小木人了!?
十三叔!
安馨倏地站起身向外跑去。
正一頭霧水尋找的楊虎著急道:「安姑娘,你去哪裡?」
風逸卻已然跟了出去。
安馨心臟砰砰砰的跳了起來,十三叔既然會有小木人,那麼必定與兇手有所關聯,而兇手下一個目標也許就是他!
一步跨進院子,已是人群散盡,露珠歡喜道:「小姐,你回來啦?」
安馨頭也不回,轉身便向十三叔的房舍跑去,身後露珠茫然大叫:「小姐,小姐……」
這一刻,安馨的心前所未有的跳動起來。如果她看到了不願看到的一幕,如果十三叔已然喪命……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安馨驟然閉上眼睫,身子倏地停滯在十三叔門前。
她不是個猶豫的人,然這一刻,她突然對生命產生了一種無奈的傷感,這傷感不過一瞬,安馨已然隨手推向房門。
「吱呀——」
安馨一滯。
房門竟然自己開了!
「馨兒?」金橋一怔,睜大了眼睛,「你怎麼了?怎麼氣喘吁吁的?」
安馨怔住:「金橋姐……你怎麼……」
金橋驀地笑道:「十三叔情緒不穩,我便和阿伯一起將十三叔送了回來,阿伯也在裡面呢。」
安馨怔了怔:「爹也在?」
金橋古怪的望著安馨道:「十三叔與阿伯最近,自然要讓阿伯送了,馨兒莫非都忘記了?」
安馨驀地回神連連笑道:「沒有啊,我,我只是過來看看十三叔。」說著便向房內走去。
十三叔受驚過度已經睡下了,安有為正在為他整理被褥,看到安馨回來壓低聲音道:「你這丫頭怎麼說跑便跑了?」
安馨訕訕一笑道:「我不是行動派麼,剛才突然想到一條線索便跑了出去,爹,十三叔怎麼樣了?」
安有為歎息一聲道:「不知道瞧見了什麼,突然便受了驚嚇,爹自幼與老十三關係好,後來你出生,你和你妹妹,老十三最喜歡你。你小的時候誤入了北龍山,爹娘找了一天一夜都沒能找到你,你娘傷心欲絕,險些哭死。老十三直接拿了把柴刀去了北龍山。找到你時,你正被一隻虎蟲虎視眈眈的盯著,你十三叔為了救你與那大蟲搏鬥,險些喪命,後來那大蟲受傷逃跑,你十三叔全身是血,但還是拖著身子將你抱了回來,接著便躺了一個多月。那時你很懂事,天天照顧你十三叔,也因此與你十三叔最親近,唉……後來物是人非,全變了。」
安馨心裡明白安有為感歎的物是人非究竟是什麼。
她雖記憶全無,但也知道她嫁給凌希堯後過的並不好,安有為做了官,而她想必也與十三叔疏遠了,再次歸來,十三叔已然殘廢,性情大變,這些年,每個人都經歷了一生難以忘懷的事,這便是人生吧。
「我這幾日便要啟程回京,你在這裡的日子要多多照看你十三叔,日後再相見的日子便不多了。」安有為歎了一口氣輕聲道。
安馨點點頭道:「爹放心,我會盡量安排好十三叔的。」兇手看來下一個目標並不是十三叔,那會是誰?
安馨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睫,不能讓慘案再發生了。
****
然安馨的擔心終究還是變成了現實。
安有為偕同徐若蘭率先回了京城,雖徐若蘭擔憂安馨的安危,安馨好生哄勸,總算讓她勉強同意。
露珠留下來陪伴安馨,安馨本打算讓這丫頭隨著爹娘一起走,但礙於徐若蘭的擔憂只好將她留了下來。
有趣的是,自安有為接到聖旨到離開,安大友一家竟沒有一個人前來賀喜或道別,安有為過意不去,想親自登門告別,卻被徐若蘭攔了下來。
意外的是,王白石反倒熱心的親自上門提供幫助,特特雇了輛馬車並派兵護送安有為入京,安有為自然百般推辭,王白石自然千般盛情。
安馨嘴角一扯僵硬的笑了兩聲,代替安有為應了下來,畢竟父母兩人入京,她還是有些不放心,如此一來便要安馨許多。
安有為離開後,露珠小鳥依人的要到安馨房裡睡,她怕鬼怕的緊。
這一夜,安馨驟然從榻上坐起,一聲淒厲的嘶喊劃破寧靜的夜,宛如厲鬼的啼哭!
安馨跳下床,一把推開窗子。
墨色的夜,沒有一絲星光,烏沉如墨,壓抑的令人無法呼吸。
那聲淒厲的嘶喊好似從未出現過,卻讓夜色瀰漫上一層令人不安的壓迫感。
安馨轉身便向外走去,露珠迷迷糊糊坐起身揉了揉眼睛道:「小姐,你要去哪?」這話似乎她每天都要問上幾遍才甘心。
安馨道:「出去走走,你睡吧。」
露珠立時清醒了許多,她緊張的望著安馨道:「小姐不會要去捉鬼吧?不要……」
安馨穿上外袍,隨手點了只燈籠敷衍道:「你一個人要怕可以跟我來。」
露珠立刻嚇得牙齒打顫,然自家小姐一人出去她又不放心,當然她一個人呆在家裡又怕女鬼來找,只好硬著頭皮道:「小,小姐,奴婢不放心,還是陪著您吧。」
安馨不由笑道:「好啊,見到女鬼不要鬼叫!」
露珠硬著頭皮爬起身,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給安馨提了燈,亦步亦趨的跟著安馨出了家門。
夜色濃而深,周圍靜的沒有一絲聲音,遠處沒有一絲光亮,唯有露珠手裡的燈綻放著幽幽的光。
露珠扯著安馨的衣袖,不時往身後看,她總覺著後面跟了個東西。
安馨的速度被迫降了下來,坦白說,她有那麼一刻想將這個丫頭一個拳頭放倒,而後自己走之大吉,然看她哆哆嗦嗦的扯著自己的衣袖,她心裡便生出另一種情愫。
前世她從未被人如此依賴過,亦或者如此依賴過別人,這種感覺陌生也讓她新鮮。
「小姐,你不怕麼?」露珠恨不得自己變成小小一團,被自家小姐塞到兜裡,然問完這句話,她便覺著自己問的多餘,小姐若是害怕怎麼會出來?
當然,她家小姐很自然的無視了她這個問題。
安馨已然將路徑記的純熟,即便沒有光,她也可以摸黑行走,憑著剛才的記憶,她緩步向聲音來源的方向走去。
這次方向的來源並不是小樹林或者河灘,而是北龍山的方向。
安馨越是向前,越是有種不祥的預感,事實那種不祥的預感一直都在,在沒有抓到兇手之前,那種預感會如影隨形。
又是那種黏膩的血腥氣,雖然極淡,但卻是真真實實的存在的。
安馨驀地頓住步子,露珠也害怕的停了下來,小聲道:「小姐,怎麼了?」
安馨唇角抿起淡淡的一線:「你在這裡等我,不要亂跑。」
露珠驚懼道:「奴婢不要,奴婢一定要跟著小姐!」留在原地她不是更害怕嗎!
「前面有鬼!」安馨一動不動的望著前面,露珠只覺頭皮一麻,藉著燈籠的光,小心翼翼的向前看去,下一刻,她眼白一番就昏厥了過去。
安馨不得不伸手接住她,人生第一次,生出一種「無奈」的錯覺。
受傷的手臂抓住燈籠,另一隻手攬住露珠,安馨淡淡的望向前方。
前面立著一道慘白的身影。
正如露珠當時所述,白衣如魅,頭髮披散,遮住了面頰,淡淡的霧氣中,鬼一般的滲人!
安馨視線落在她的指甲上,尖利的指甲好似鐵鉤,鮮血淋漓,血跡染紅了白袍,如一片妖異綻放的罌粟花。
安馨緩緩將露珠放在地上,而後一步一步向那女鬼走去。
突然,那女鬼利爪一伸,驟然向安馨抓來!
利爪來勢兇猛,尖利的爪尖一旦碰觸必定皮開肉綻。
安馨身子驟然後仰,足尖卻同時一踢,足力刁鑽的向女鬼踢去!
然那女鬼顯然功夫不低,她身形驟然一轉,利爪再次向安馨抓來,尖銳可怕的利爪直刺安馨的雙眼。
安馨心頭一沉,驟然出手,向女鬼手腕抓去。
女鬼飛快閃避,安馨腳上的力道卻已然提了上來,那女鬼再次閃躲卻不料安馨不過是虛晃一招,另一個拳頭卻狠狠的向她的臉頰砸來!
女鬼尖利的爪子一握,那又長又尖的爪子這般回握,瞬間刺中了安馨的拳頭,安馨卻無視那痛楚,拳頭依然毫不留情的砸了過去。
「砰!」
拳頭卻未砸中女鬼臉,而是砸到了她的身子,那女鬼藉著那一拳之力,驟然後退,下一刻身形一掠便消失不見。
安馨這才覺刺痛襲來,剛想去追,身後露珠卻嚶嚀一聲,她這才記起這裡還有個拖後腿的,女鬼身形已然不見,她兩手皆有傷,再追也是徒勞,況將露珠放在這裡,她也有些不放心。
視線透過黑暗向前方望去,那裡不用說也會有一具可怕的死屍,安馨看了眼露珠,已經醒了過來,接著安馨堵住耳朵,果然聽到她尖利的大叫一聲:「鬼啊~」
****
風逸趕來時,安馨已經將死屍驗屍完畢。
死法與前兩個人相同,唯一可以說叨的便是這個名為「秦麻子」的死者也是十年前喬遷到華東村的,巧合不是不存在,只是概率微乎其微。
「你的手怎麼了?」風逸一把抓住安馨的手,神色憂急。
安馨收回手道:「昨晚遇到了女鬼,打了一架。」
風逸臉色驟然一變:「什麼?你遇到了女鬼!?」
安馨「嗯」了一聲,旋即叫住楊虎道:「楊大哥,我拜託你去華北村和華東村找的東西找到了嗎?」
楊虎立刻走了過來自懷裡掏出兩個小木人道:「找到了,不過這個東西當真可怕。」
安馨看了一眼凝眉道:「為了防止兇手再行兇,楊大哥還是要細細搜查各家各戶是不是有這種東西。」
楊虎道:「好,只是就怕有人不敢交出來。」
安馨淡淡道:「不,他們一定會交出來,已經死了三個了,不交出來便意味著死亡!」
風逸望著那小木人道:「看來,女鬼殺人之前都要送去一個小木人,你是怎麼發現的?」
安馨指尖撫摸著那小木人轉身道:「跟我來。」
風逸看著她簡單包紮的手,自懷裡摸出一瓶藥膏道:「雖是普通的金瘡藥,總比不塗藥的好,我給你包紮一下吧。」
安馨看了一眼那玉色小瓶,心想和顏真那瓶看著挺像的,塗塗也不壞,便伸了手。
風逸望著她傷痕纍纍的手背心疼道:「以後打架不要這麼拼,傷到了自己便不划算了,況且手背上也容易留下疤痕。」
安馨精力好似全部聚集在那小木人身上,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風逸卻好似捧著一枚絕世珍寶,小心翼翼的塗抹,小心翼翼的包紮,看熱鬧的人群不由的小聲議論起來。
一說:「這風家小少爺莫不是瞧上了安大人的女兒?雖安大人的女兒被休過,但兩人站在一起倒也是登對!」
一說:「只是風家小少爺畢竟才貌皆佳,若是娶一個婚過的女子,委實有些吃虧吶。」
一說:「愛情向來不分年紀身高家世,愛情可以超越一切,愛情還管你婚不婚吶!?」
……
風逸聽著周圍的議論,一會心喜一會蹙眉一會又小心翼翼瞧了安馨一眼,卻見安馨面無表情,便暗暗鬆了口氣。
事實安馨並未在意聽周圍的議論,那小人她終於發現了一些蹊蹺,她原本以為那小木人是個女子,然細細觀察才發現那小木人竟然是有喉結的!
那麼,這樣看來,那小木人竟是個男子麼!?
安馨心頭一動望向風逸道:「你會畫畫麼?」
風逸一怔,旋即道:「不會,但是我可以幫你找個畫師。」
安馨不由道:「若是景嵐在便好了。」
風逸一怔,意識到景嵐是個男人時,心裡便像是被醋溜過了似的,酸酸道:「我日後也可以學。」
安馨搖了搖頭:「我們先嘗試著修補小人吧。」
風逸眸光一閃道:「你是想恢復小木人原本的模樣?」
安馨嗯了一聲:「我想,這是破案的關鍵。」
****
京都。
正是早朝,雍樂殿裡一片肅靜。
安有為戰戰兢兢跪在地上,只覺滿頭大汗。
立在一側的凌天與凌希堯對視一眼,滿眼詫異。
怎麼可能呢?安有為被貶時,皇上明說了永不得入朝為官,怎麼說將人召來便召來了!?所謂的君無戲言,果真……君無戲言,言而無信……
凌希堯一襲朝服,英姿颯爽,眉目出眾,只是此時神色間多了抹別樣的情緒,安馨休夫一事,滿朝皆知,雖後期經過父親補救,變成了安馨被休,而眾人也相信安馨是被休,然終究他心還是有所芥蒂。
好在歲月似乎能撫平一切,多日不見,事實他已然將安馨忘卻,即便記起,也不過是冷笑一聲,畢竟是無感情的,即便她突然由百依百順變得決絕,使他心底剎那間有所不適應,因而生出波動,但很快這種感覺便又消失了。
安馨還是那個安馨,而她無論再怎麼改變,都無法入他的眼,而對於安馨的妹妹,年少時的癡戀再到後來的失望直到完全的麻木,似乎那個人也可有可無了。
世上一切的事都是如此,忠貞堅定和癡情,多是話本子裡的故事,現實並不存在。
但安有為回來了,安馨也應該回來了吧?那個女人,是不是一如既往的懦弱?若是再相遇,凌希堯並不相信,她對他全無一絲感情,若有,他自然嗤之以鼻。
凌天微微凝眉,安有為官階連升三階,如今乃是九卿屬官太倉令,掌管國庫中糧食的貯存,這個官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很重要。
安有為偷偷抬頭,許多大臣向他投來友好的目光,卻讓他心中惶惶然,自然他也看到了凌希堯和凌天,這倒讓他有些尷尬。
珠簾搖曳,皇懿軒的聲音緩緩傳來:「安有為,你被貶了官,反倒長了膽子啊,敢違抗眹的聖旨。」
安有為身子一顫,慌忙俯身磕頭道:「臣,知罪!」
皇懿軒道:「知什麼罪?莫非讓眹再將你貶回去?」
安有為擦了把冷汗,突然後悔沒聽自己閨女的。
「臣,罪該萬死!」安有為叩首,只覺冷汗快要浸透自己的朝服。
「皇上既將安大人召回宮,必定是思念大人了,如何會再將大人貶回去?更莫說萬死了。」懶懶散散的聲音不輕不重的傳來,安有為驀地惶恐,這個聲音何以他聽著這麼耳熟呢?
「還是右相知眹的心,愛卿平身吧!」皇懿軒立刻道。
安有為慌忙叩首道:「謝皇上不罰之恩。」
珠簾後,折扇撐開一腳,衣著錦繡的男子隔著珠簾懶懶瞧著安有為,瀲灩的眸光裡流轉出芳華般的光彩,唇角勾起淺淺一線。
安有為回來了,她呢?
「右相大人當真宰相肚裡能撐船,昔日痛扁安大人,今時卻又為安大人說情,此心寬宏,真乃大邑之福。」溫潤的嗓音如碧玉上緩緩流過的清泉,令人剎那間如沐春風。
顏真懶懶一笑:「論起胸懷,當屬左相才是,玉質纖纖,心懷萬民,豈是狼子野心,謀心朝政的本相可比?」
敢當著皇上的面說出這句話來,已是大逆不道了!
底下一眾朝臣盡皆變了臉色,反倒越發顯得右相閒適,好似那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人不是他般!
皇懿軒蹙了蹙眉道:「右相大人怎的這般陰損自己?我大邑國富民安,若非右相兢兢業業豈能安穩至此?眹尚還年幼,朝中大事還要靠左右相扶持,兩位大人還應和睦相待才是!」
顏真唇角掀起一個美極的弧度,漫不經心道:「臣,與左相大人必當和睦相處,不負聖恩。」
皇懿軒打了個哈欠道:「有本上奏,無本退朝。」
一眾朝臣慌忙叩拜恭送,哪裡還敢上折子?
早朝一散,立時大臣們向安有為擁來,無不舉手恭賀,安有為再次受寵若驚,慌忙拱手還禮。
一側凌天蹙眉,怎麼會這樣……這些大人們個個眼高手低,平日裡看人都是鼻孔朝天,今日何以待安有為如此客套!?
雖安有為官升三級,但那也不過是個太倉令,怎的就入了眾位大人的眼!?
左相一派恭賀便也罷了,怎的右相那一派比左相這一派還要熱心,一轉眼竟然已經稱兄道弟了!
凌天嘴角一抽。
「安大人吶,聽聞義安縣連發命案,竟都是貴千金所破,果真虎父無犬子,巾幗不讓鬚眉吶!」一右派大人滿臉堆笑毫不吝嗇的讚歎道。
安有為慌忙拱手道:「大人謬讚,大人謬讚,小女不過碰巧知道了真相,謠傳不可信。」
「安大人為人就是謙虛,這才是大智慧大睿智,乃是我輩楷模啊!」又一大人只當好話不要銀子,可勁的稱讚。
安有為何時被人稱讚過大智慧大睿智!?當下面紅耳赤道:「諸位大人莫要贊下官了,下官有愧啊有愧……」
「今晚正是本官小兒壽辰大宴,大人不妨前去一賀,貴夫人貴千金也一併前往,可好?」又一大人熱心相邀。
安有為訕訕道:「下官自當前去,只是……只是內人身子不好,下官小女尚還在義安縣,不曾回京,還請大人見諒。」
殿主後,顏真頓住步子,身側小鞏子慌忙也停下。
顏真眸光閃了閃,她還在義安縣?父母既然回京,她還在義安縣做什麼?
小鞏子小聲道:「大人,今晚僕射大人公子壽辰,您還要不要去?」
顏真搖了搖折扇淡淡道:「朝政繁忙,哪裡有空去參加什麼筵席?」
小鞏子慌忙道:「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顏真瞥了眼人群中的安有為眉梢微微一挑道:「告訴他們,不必如此盛情反令人生厭,將那副諂媚嘴臉好好收收!」
小鞏子抹了把冷汗同情的看了看殿中諸位大人,心想這回倒好,諸位大人拍馬屁拍馬蹄子上了!
「奴才聽令。」小鞏子恭敬道。
顏真收回視線緩步走出大殿,正在人群中的安有為抬眼驚艷一瞥,卻只覺那大人背影越發似曾相識,然轉而一想那等人物如何會稀罕的去喝他那罈子桂花釀?如此一想便覺著自己果真想的忒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