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鞏子大氣不敢出,小心翼翼的跟著面前人,宮裡的事陰損的很,即便一件小事也會輕易的讓人丟掉小命,不言不語,才是活著的上上策。
「奏折何時送來的?」顏真卻開了口。
小鞏子慌忙道:「今兒午時一刻,信封裡除卻奏折還有一封信,只是那信卻是寄給左相大人的。」
顏真身子一頓,挑眉道:「左相的?」
小鞏子敲了敲顏真的臉色,方小心翼翼道:「是,奴才以為是隨奏折一併寄來的,不料那信封裡還有個信封,卻寫著左相大人親啟。」
「信呢?」顏真平復的心思又有些凌亂了。
「奴才正打算明兒一早尋人給左相送去,信還在奴才這裡。」小鞏子低聲道。
「拿來。」顏真薄唇微微抿起一條冷的弧度。
小鞏子不敢違逆,慌忙自懷裡掏出那封信,顏真隨手撕開,將信取出,那信竟然是安馨寫給景嵐的!
字數寥寥,也未說什麼事,只說了件日常小事,然每一個字卻如條條繩索,凌亂如麻的堆積在顏真胸口。
「嗤……」顏真嗤笑一聲,揉了揉額角道:「真讓人操心。」
小鞏子不明所以,垂首立在顏真身後。
「日後但凡安家來的信一律攔下來,一封不許遞給左相府,違者,斬。」良久,顏真涼涼道。
小鞏子身子一顫,慌忙道:「奴才尊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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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馨此時的心情很有些忐忑,她湊著寄奏折的當口,特特夾了一封寫給景嵐的信。
提筆前尚且有話要說,提筆後卻一個字都寫不出,只想說說小事,但又覺著自己此舉,委實有些幼稚。
信怕是寄不到的,但若是寄到了,景嵐是否給她回信?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她並非在小事上黏住不放的人,這種事思考片刻便放下了,回與不回似乎都不那麼重要,她更擔心的是,皇上會因爹違抗聖旨而勃然大怒,但皇帝想必是個極年輕的小皇帝,且事事聽從右相的……莫名的,安馨便有些放心,縱然皇上的聖旨還會來,但絕不會是砍頭的奏折。
她違逆聖旨,心裡自然有所思量,若能推辭了,便沒什麼不好,若不能推辭,也能試探一番聖意,若這折子根本是顏真個人意願,那麼……
「小姐,小姐!」露珠急匆匆跑了進來,安馨一怔,坐起身。
「怎麼了?」
「有鬼,有鬼!」露珠臉色蒼白,滿頭大汗,顯然嚇壞了。
安馨寧願相信男人那張嘴,也不會相信世上有鬼,慢騰騰起身道:「在哪兒?」
露珠瑟縮著抱著安馨的胳膊不斷顫抖道:「在林子裡,奴婢快要怕死了!」
安馨瞥了她一眼道:「你去林子裡做什麼?」
露珠臉色蒼白道:「奴婢原是去林子裡採些野菜,偏偏今兒林子中上了霧氣,奴婢走的遠了些,突然便看到一道白影從空中飄過!小姐,那是個女鬼,一身白裙,頭髮披散,好不嚇人!」
安馨聽罷,便向外走去。
露珠慌忙拉住安馨驚嚇道:「小姐,你要去哪裡?」
安馨道:「捉鬼啊!」
露珠嚇慘了:「小姐,您不要嚇奴婢,鬼,鬼怎麼能捉呢?鬼會吃人的!」
「那就要看她敢不敢吃我了!」世上本無鬼,最怕的是人心有鬼。
一邁出門,便有人迎面走了過來,安馨以為,這個人這幾日似乎總在自己眼前晃悠!
「馨兒妹妹!」
稱呼又黏又膩,讓安馨沒來由的生出幾分不爽。
「馨兒妹妹可是要出去?」王義和似精心裝扮過了,一頭發絲梳的一絲不苟,衣衫也是簇新的面料,剪裁合襯,那張臉算得英俊,但見慣了顏真那張臉,又驚艷一瞥了南疆教主玉弦,安馨委實難對普通姿色生出別的想法來。
「不要擋道。」安馨淡淡道。
家裡小門小戶,他一個木樁子似的杵在門中間,想要出去,還真是要考驗她的身材!
王義和臉色僵了僵,繼續微笑道:「外面不安全,方纔我聽說林子裡鬧鬼,一到深夜還有淒厲的哭聲,馨兒妹妹這幾日還是要少出去才是。」
安馨淡淡道:「不要擋道。」
王義和接下來的話卡在後來呢裡,他盯著安馨的眼神複雜到難言。
露珠瑟縮著跟了過來小聲道:「小姐,義和公子說的沒錯,小姐還是不要去了,您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奴婢也不活了。」
安馨頓了頓道:「爹呢?」
露珠眨了眨眼睛道:「老爺說自被貶便不曾去看過十三叔,今兒特特與夫人一起去探望了。」
安馨望向王義和道:「去十三叔那你知道怎麼走嗎?」
王義和一怔一喜,慌忙側身指道:「直著走,向左拐,再向右拐,接著再走幾步便到了。」
安馨自他側身讓出的空徑直走了出去,心想果真古人不能直言直語,譬如她說讓道此人呆子似的動也不動,她一問路,這道便讓開了。
不過安馨還是改了主意,步子一轉,向十三叔家走去。
安有為曾說過十三叔早年在村裡的武鬥大會得過優勝,後來身子一殘,便漸漸頹落,性情也大變。
直覺,安馨突然想去見見這位十三叔。
她記性極好,卻並不著急,慢騰騰的按著王義和指的道向前走,事實證明,王義和這個人不怎麼討喜,但指的路還是極準確的。
安馨很快便看到一座破敗的房子,因常年無人打掃,雜草叢生,很難想像這裡面竟是住著人的。
木門半開,安馨並未敲門便走了進去。
烏黑的窗子內好似傳來說話聲,卻是安有為正在說些安慰的話,話音未落,便被十三粗暴的打斷,接著便是劇烈的咳嗽聲。
安馨視線在院子裡掃了一圈,而後落在一個角落裡,哪裡有一個木頭小人,雕琢的很仔細,但形容卻很可怖,乍一看去,即便安馨膽子奇大,也不禁心裡一咯登!
她緩步走了過去,隨手撿起那小人,小人是以一截普通的木頭雕刻,雖木頭人臉色猙獰,但足以看出刀工不錯,難道是十三叔刻的?
一個人身邊的東西通常能體現出一個人的性格思想以及心情,若這個木頭人是出自十三叔之手,那麼可見他的心理有些變態!
安馨隨手將小人收起推門走了進去。
房內光線很暗,且瀰漫著一股潮濕的味道,房內人突然聽到有人推門進來,齊齊的回過頭來、
「馨兒?」徐若蘭訝異的出聲,「你怎麼來了?」
安馨微微一笑道:「聽露珠說您和爹來看十三叔了,我便也跟著來了。」說著安馨視線落在床榻上的男子身上,髮絲凌亂,鬍子濃密,一臉狼藉。
安有為道:「馨兒,快來見見你十三叔,你小時候,他最疼你不過。」
安馨上前,那原本暴怒中的男人看到她反而平靜了些,卻依然神色漠然道:「這是當年那個呆笨的蠢丫頭麼?如今倒也長成這般了!」
安馨抿唇道:「十三叔也不是當年的十三叔了。」
周十三身子一顫,凌厲的看了安馨一眼怒聲道:「我就是我!」
安馨隨手擺弄著那猙獰的小人道:「十三叔年紀與爹相反,人不過剛至中年,卻如此頹廢,餘下人生該何去何從?」
周十三脾氣瞬間暴躁,惡狠狠的瞪了安馨一眼道:「你閉……」然他的話在看到安馨手裡的小人驟然夭折,接著瞳孔一撐,突然尖聲大叫起來,「滾開!滾開!讓那個小人滾開!」
安馨眼睛驟然瞇了瞇。
安有為和徐若蘭卻嚇了一大跳:「老十三,你怎麼了?」
「快讓她滾!快讓她滾!」周十三瘋狂的大叫,神情裡的驚懼不言而喻,安馨捏著小人的手微微一緊,旋即轉身走了出去。
出了院門,突然聽到一聲淒慘的尖叫,安馨臉色一變,轉身便向那聲音來源處跑去。
顯然這一生尖叫也驚動了村子裡的人,陸續有人自家裡跑出。
那聲音正是從林子裡傳出,安馨剛到林子中,便見一個人影狼狽跑了出來,一見安馨好似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把將她抓住,身子顫抖的快要站不住,顯然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他那一爪卻抓到了安馨手臂上的傷口,安馨吃痛凝眉冷喝:「放手!」
「鬼,女鬼殺人了……女鬼殺人了……」
女鬼!?
又是女鬼!
身後傳來村民的聲音,眾人快速趕來,慌張道:「劉二狗,發生什麼事了?」
「女鬼,女鬼殺人了……死的好慘……死的好慘!」劉二狗哆嗦的猶如魔怔了般念叨,卻讓村民齊齊變了臉。
安馨一把推開那人,便向林子裡衝去。
村民自然是認得安馨的,也知道這個小丫頭連續破了兩件殺人案,是連風族都要刮目相看的,當下有人道:「快跟上這個丫頭,人多鬼不敢作怪!」
安馨一路疾奔,林子裡霧氣濛濛,空氣裡好似瀰漫著淡淡的血腥氣,林中好似有烏鴉淒慘的叫著,安馨視線四面環顧,突然空氣好似有風乍起,她驟然轉頭,那霧氣濛濛中,她當真看到了一個披頭散髮的白影如鬼似魅的消失不見!
安馨迅速追了過去,然林中除了霧氣,什麼也沒有。
能讓安馨覺著像鬼的,唯有聖月教教主玉弦,那是功夫高到極致,身形宛如鬼魅般令人無法捉摸!
眼前這個飄忽不定的,怕也只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吱——」安馨驀地聽到一聲尖利的聲音,視線驟然投過去,接著臉色瞬間慘白僵硬,霧氣瀰漫的樹上,一道死屍倒掛下來,那屍體好似被尖利的爪子生生抓碎,五臟六腑流了一地,可怕的令人髮指!
「啊!」尖叫驟然自身後傳來,安馨嚇了一跳,回頭看去卻是趕來的村民驟然見到這一幕驚叫出聲,接著眾人齊齊嘔吐起來,再也不敢近前。
安馨被這麼一嚇反倒回過神來,她臉色沉凝冷冷道:「派人報官,馬上!」說著她向前走去,霧氣微涼,好似也被染上了淡淡的血色。
安馨見慣了兇殺,還從未見過如此凶殘的兇殺,她視線冷冷的落在那死屍臉上,雖滿臉是血,然仍能看出是個男子,眼珠突出顯然受到了極可怕的驚嚇。
至於那傷勢,定然是被一種尖利的爪子生生撕扯開來,碎肉崩飛,可以想像下手之人的怨毒有多深。
男子手腳被束縛倒掛在樹上,下身隱秘處一團糟,肝腸寸斷,被成團的扯了出來。
一個女鬼,何必用這種辦法來殺人?
「孩他爹!」驚呼聲傳來,接著一個婦人踉蹌著奔了過來,放聲大哭起來。
安馨微微凝眉,視線落在那婦人的臉上,悲痛是發自內心的,驚懼也是發自內心的,顯然是被這飛來橫禍砸的將將回神。
安馨眼睫微顫,開口道:「你最後一次見到他是什麼時候?」
那婦人痛哭道:「昨晚我與慶林吃過晚飯後便歇息了,至深夜我因做了個噩夢驚醒,慶林便不在了,我以為他去了茅廁便沒有在意,又睡了過去,誰知道今兒一早醒來,他竟然沒有回來,接著便聽到林子裡的尖叫聲,我跑來一看才發現慶林死了。」
安馨眉頭微蹙:「你們可有什麼仇家?」
那婦人哭道:「慶林為人老實怎麼會有仇家呢?他平日裡砍柴到縣城去賣,接著便回來了,平日裡不嗜酒不好賭,絕不會結仇家,即便是結了仇家我也會知道的。」
安馨心頭微微一沉,目光細細的掃過樹幹,覺著哪裡似乎有些不妥,可是,到底是哪裡呢?視線轉而又落在那婦人的腳上,身子驀地一顫道:「你是哪個村子的?」
那婦人哭訴道:「華西村,穿過這片林子便是。」
安馨瞬間明白,這個林子連接著四個村子,分別是華南、華西、華東、以及華中村,也就是說兇手有可能是四個村裡的任何一個人!
這便棘手了啊,如這種沒有所指性的兇殺案最是難破,況這個叫做慶林的被害者並沒有仇家——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殺害畢竟佔少數,多數兇殺案都會有一個致命的因子!
圍觀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約莫一個時辰後,縣衙來了衙役,領頭的正是楊虎,王白石也急匆匆的趕來,義安縣接二連三的發生兇殺案,他這個縣太爺做的相當悲催。
許久未見安馨,楊虎又驚又喜,只是顯然此時並非欣喜的時候。
安馨反倒微微一笑道:「楊大哥,你怎麼看?」
王白石背著手插話道:「還用看麼?這顯然是女鬼所為!不是有很多人目擊過女鬼嗎!?況這傷口顯然是被女鬼尖利的爪子撕扯的吧!」
「既然女鬼這麼厲害,還把他吊起來做什麼?縱然他能反抗,但還能反抗的過女鬼?」安馨懶洋洋的反駁。
王白石眼睛一瞪,話音被卡在嗓子眼。
楊虎卻小聲道:「安姑娘,你怎麼看?」通過以前那兩件案子,即便是楊虎也不得不承認安馨的聰明才智了。
「這是一起謀殺,總之附近村子的村民都有嫌疑,是以這幾日要精密調查。」安馨也覺著有些頭痛,這種案子最耗費腦細胞!
楊虎神色凝重道:「若是一場謀殺,兇手可謂殘忍至極了。」
安馨點了點頭,抬眼處,露珠和金橋正在人群裡向她招手,安馨頓了頓走了過去。
露珠臉色蒼白道:「小姐,裡面又發生命案了麼?不會真的有女鬼吧!」
金橋也臉色微白,卻比露珠鎮定些凝眉道:「世上哪有什麼鬼,說不定是有人故意裝神弄鬼呢。」
安馨點頭道:「金橋姐說的對,管她是人是鬼,我都會將他揪出來!」
露珠立刻雙眼晶亮道:「奴婢最相信小姐了,小姐一定會抓到兇手的!」
金橋歎息道:「馨兒,你要小心,兇手既然敢殺人,怕是什麼事都能做的出來。」
安馨微微一笑道:「我倒希望他出現。你們來的路上可有遇到可疑的人?」
露珠想了想道:「奴婢本在家裡守門,恰金橋姐來找奴婢描花樣,我們說了好一會話,便聽到一聲尖叫,奴婢尋常最是怕鬼,金橋姐要過來,奴婢一人在家害怕的緊,便隨著金橋姐一同來了。這一路除卻大家在議論命案,倒是不曾瞧見什麼可疑的人呢。」
金橋聞言也點點頭道:「我也沒有察覺到有什麼人可疑,倒是那個從林子裡跑出的劉二狗可疑些。」
安馨微微凝眉道:「在有線索前,任何人都有作案的可能,我方才查看了一下屍體,死了大概一個時辰左右,只需鎖定這個時辰內有所行動的人,便可縮小範圍了。」
露珠原本還在害怕,視線落在遠處時驀地欣喜道:「小姐,是風少爺來了呢。」
安馨回頭瞥了一眼,果然見風逸長身玉立,容顏俊秀的模樣立時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這種場合,但凡喜好破案推理的,怕是都會出現吧,倒也沒什麼可意外的。
安馨收回視線,望向金橋笑道:「金橋姐向來怕人,如今卻好多了,你瞧,這些人也沒有那麼可怕。」
金橋靦腆一笑道:「這一切還要謝謝馨兒,這世上的人,我只信你。」
露珠妒忌道:「金橋姐都不信我麼?露珠也是真心待你的哦!」
金橋好笑道:「自然也信我們露珠啦!」
露珠這才得意的傻笑了笑,旋即眼睛一亮道:「哎小姐,風少爺過來了呢,奴婢覺著風少爺對小姐很好哩。」
安馨瞥她一眼道:「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露珠縮了縮脖子吐吐舌頭小聲嘀咕道:「奴婢覺著小姐和風少爺很般配嘛。」
正走過來的風逸恰好聽到這一句嘀咕聲,臉色驀地浮起淡淡的紅暈,旋即上前憂心道:「手臂上的傷好些了麼?」
安馨點了點頭,瞥見露珠拉著金橋躡手躡腳的走開,不由有些頭疼,這丫頭該機靈的時候不機靈,不該機靈的時候比誰反應都快。
「這案子可看出點什麼?」安馨岔開話題,她手臂恢復極快,不得不說顏真那個藥膏當真好用。不愧是右相大人,用的藥膏也是頂好的。
風逸微微凝眉道:「看來是一場報復性的謀殺,兇手對死者怕是相當怨恨,肺腑被生生抓開,就連……」風逸欲言又止。
「就連屍體下身也一團糟。不是很詭異麼?」安馨面無表情的接了他的話,在兇殺案面前,羞澀什麼的都是浮雲!
風逸乾咳一聲,神情古怪。
安馨沉聲道:「可死者生前並無仇家,無緣無故的被殺死實在有些可疑。」
風逸點頭道:「瞭解一下屍體生前的生平或許能找到一些線索。」
安馨點點頭,心頭浮起無數個疑問。兇手是不是女鬼?而那女鬼為什麼又對被害者下手?下手又為什麼如此狠毒?既然想殺死被害者,抓出腸子便也罷了,為什麼還要將那人的下身弄得一團糟?為什麼要在這裡作案?
深夜,安馨輾轉反側,窗外似起了風,風聲鶴唳,拉起長長的哨音。
如今正值暖春,鮮少會有這樣惡劣的天氣,然這一夜卻好似起了妖風一般,扑打著窗戶,安馨迷迷糊糊睡著,再醒來天已大亮,卻只聽一聲淒厲的慘叫陡然傳來,驚得安馨一咕嚕翻起身,門「砰」的被推開,露珠慌張的跑了進來道:「小姐,不好了,又死人了!」
安馨臉色一變:「又死人了?再哪裡?」
露珠小臉蒼白道:「是在河灘,屍體的死狀和林子裡的死狀一樣可怕,都是被抓壞了肺腑。」
安馨轉身向外跑去。
河灘一片狼藉,圍觀的人群裡關於女鬼的傳聞越發逼真,安馨看了一眼那屍體,與昨天那個慶林死的一般淒慘,肺腑以及下身皆一片狼藉,但看他皮膚發白腫脹,顯然是在河裡跑了許久後才被衝到下游來的。
安馨視線沿著河向上望去,這條河乃是五華村的母親河,五個村子皆是靠這條河生存,是以這條河貫穿五個村子。
這具屍體既然是被衝下來,那麼這裡或許根本不是兇案的第一現場——又是一樁疑案!
楊虎急匆匆趕來,將屍體檢查一番道:「安姑娘,此人乃是華北村的王二賴,是個不學無術的混混,如今已是而立之年卻還未成家立業,平日裡吃喝嫖賭敗光了家產,如今更是坑蒙拐騙無所不做,沒想到竟也被女鬼所殺。」
安馨沉吟道:「楊大哥,此人與昨天那個慶林可有什麼聯繫?」
楊虎查了查案薄道:「並沒有什麼關係,可以說是兩個不相關的人,近十年並沒有什麼交集。」
安馨心頭一沉,沒有交集,死法顯然是出自同一個兇手,女鬼為什麼要殺兩個毫不相干的人呢!?
這一件兇案反而讓原本的兇殺案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了!
「女鬼的事鬧得人心惶惶,女鬼殺人似乎沒有什麼規律可循,是以人人都有可能被殺,大人心裡惴惴不安,將此事稟明了朝廷,想來過幾日朝中便會來人清查了。」楊虎為王白石的軟弱歎氣。
安馨漫不經心的「哦」了一聲,稟明朝廷又有什麼用,皇上國家大事都忙不完了,哪裡有心思去管這接二連三的命案?
況這兩個死者看似沒關係,但死法相同,倒讓安馨隱隱生出一種猜測,然轉而又覺著這種猜測有些異想天開,便暫時擱置了。
回去時恰見露珠氣喘吁吁跑來,安馨頭痛,這個丫頭一天到晚一驚一乍,完全不讓人省心。
「小姐,小姐,又來了!」露珠跑的上氣不接下氣。
安馨慢騰騰道:「什麼又來了?」
露珠用力吞了口唾沫道:「聖,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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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馨將那聖旨展開看了一遍,嘴角有些抖,她那一封奏折不僅沒有將聖意推辭,反而給安有為的官職又高了些,還說什麼體恤安大人的心情,讓他不要過謙,簡直是通篇扯淡!
然顯然這一次的聖旨將安有為的心徹底打動了,能夠如此沐浴聖恩,在安有為的意識裡那是天大的恩寵,是上天的恩賜,即便他日後赴湯蹈火,也會在所不辭、
「皇上如此傾重於我,我如何能再三推辭?馨兒,你和你娘收拾收拾,我們立刻赴京上任!」安有為向來拘謹懦弱的臉上第一次綻開豪情萬丈的信心。
安馨的話卡在喉頭,最終歎息一聲道:「爹,村子裡命案接二連三,您與娘先赴京,我和露珠留下來待案子了結再離開。」
安有為一怔:「馨兒,命案有風家在,你一個女兒家還是不要攙和了。」
安馨微微一笑道:「爹,你便應了我吧,只是女兒不得不說,朝廷風雲莫測,爹一切還應小心才是。」
安有為歎息道:「馨兒,是爹太自私,總想著光宗耀祖,你怨爹麼?」
安馨笑道:「光宗耀祖本是好事,我怎麼會怪爹呢,我為爹爹感到驕傲才是。」
安有為一瞬間老淚縱橫。
一到午後,家裡的門檻幾乎被人踩爛,村裡人聞言皇上連番下旨,不僅讓安有為重新入朝為官,還連升三級!這,這不是祖上冒青煙的天大喜事麼!?
安馨靠在門框上懶懶的看著眾人心口不一的嘴臉,轉而想到爹剛被貶時眾人的冷嘲熱諷,所謂人情冷暖,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正出神著,王義和走了過來,從未有過的熱情道:「馨兒妹妹,聽安伯父說你不與他一同赴京,一個女兒家留下,怕是不安全,不過我應了安伯父,會好生照看你。」
安馨淡淡道:「不需要。」
王義和好似對於安馨的漠然已然習慣,不但不氣餒,反而更熱心道:「你我自幼關係極好,有哥在,萬不會讓你受一分委屈!」
安馨禁不住要翻白眼了。
「是啊是啊,馨兒,你若是到了京城,莫要忘了我們才是。」幾個少女笑的燦爛走了過來,安馨瞥了她們一眼,她猶記得這些女人們不久前還嘲笑過她腿粗。
露珠心眼小小,撇了撇嘴道:「小姐到了京城見得是大世面,看到的也都是貴人,對於曾經傷害過小姐的人,小姐才不要記得呢!」
那幾個少女臉色驀地尷尬。各人心裡可謂五味雜陳!
這個安有為被貶以為絕不會翻身呢,沒想到一朝翻身反而更富貴了,這種好事怎麼就沒砸到她家祖墳上,這個安馨一轉眼又成了官宦小姐,怎能不讓人妒忌!?
但妒忌歸妒忌,巴結還是少不了的,如她們這種鄉村小民,平日裡見到貴人的機會少之又少,若是有朝一日能隨著安馨去了京城,說不定還能邂逅個王爺什麼的!
想到此眾人臉上的笑堆的越發滿了,望著安馨親暱道:「馨兒,日後我們若是去了京城,你可要多多關照啊。」
安馨:「……」安馨不是無語,是無話可說。
金橋在人群中有些拘謹,眾人看到金橋本想冷嘲熱諷一番,不料徐若蘭走上去,熱心的與她說話,眾人的話便生生的堵在喉嚨裡。
安馨走了過去,拉起金橋的手道:「金橋姐不如隨我一起上京吧,到時你與我住在一起。」
金橋莫名眼圈一紅,強笑道:「我去了也只是個拖累。」
「我當你做親姐姐,你便不要再說見外的話,到了京城,便不會有人再欺負你,我也不允許。」
金橋眼淚「啪嗒」一下滑落,她搖頭道:「馨兒,我,再也不會有未來了……」
安馨不太會安慰人,看到金橋掉淚反倒有些束手無策,她自幼鮮少掉淚,哭這種事,想必需有相當情商的人才做得到。
「只要你想,便有。別哭了……」安馨僵硬的說著這三個字,視線不經意掃到門外,竟然意外的看到了十三叔。
十三叔腿腳不方便,安有為一見立刻迎了上去,然十三叔在進門的那一剎那,臉色陡然一變,而後像是見了鬼似的,大叫一聲,轉身便向外跑去,然因腿腳不便,反而跌倒在地,卻依然驚懼的向外爬。
安馨眼睛陡然瞇起!
十三叔看到了什麼!?是什麼讓他如此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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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妞兒們,家裡來客人,更得晚了,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