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陛下詔曰,墨心郡主接旨。泰安公主有功於朝廷社稷,理應嘉賞。今其有孕在身,身邊不可無人照料其女李氏可純品性端莊,封其為三品縣主,奉旨入滄瀾王府照料泰安公主日常起居,以彰皇室恩典,欽此。」
慶順公公宣讀完聖旨,把聖旨送到明鏡兒面前:「墨心郡主,接旨吧。」語氣中少了昨日的恭敬。
明鏡兒心裡冷冷的一笑,而無表情的看著慶順公公手中聖旨一動不動,太初大帝這是把小事化為大事,主動往自己臉上抹黑。
「墨心郡主,還不快接旨。」慶順公公見明鏡兒不為所動,半威脅的把聖旨往明鏡兒面前送了一送。
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一下集中在明鏡兒和墨馳這對父女身上,毫無意外的,他們都在明鏡兒的臉上看到驚怒羞憤交加的表情,以及感覺到她渾身散出的,想殺人的冰冷氣息。
墨心郡主會這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她不待見嫡母,還把繼姐趕出了家門,是錦都中每一個人都知道的事情。
只可惜,她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泰安公主會在此時懷孕,陛下因此特意下旨加封了李可純,逼她接受繼姐回府,這回不知道墨心郡主有沒有勇氣抗旨,所有人都靜靜的看著站在都墨馳身邊,那道尊貴傲然大氣的倩影。
然而,讓他們感到意外的是墨馳的態度,他依然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彷彿那個孩子跟他完全沒有關係。
明鏡兒微微垂下眼眸,瞟一眼聖旨,又瞟一眼跪在大殿中間青雪珂和李可純,伸出一隻玉手猛的抓過以黑牛角作軸的聖旨,三兩步走到青雪珂前:「你這個不要臉的蕩婦。」舉起聖旨,毫不猶豫的朝青雪珂的臉上重重的打過去。
只聽啪的一聲響起,緊後接著一聲慘叫,青雪珂捂著臉側倒在一邊,回頭不敢相信的看著明鏡兒,她竟然打了自己。
明鏡兒見青雪珂一直看著自己,上前又一腳踹在她身上,這一腳踢得不輕,直接把青雪珂踢飛出一邊,口中噴出一口鮮血。
看到這驚天動地地一幕,殿所有人全都石化般,忘記了反應,臉上全都不敢相信的表情。
金鑾大殿上,眾目睽睽之下,天子聖駕前,墨心郡主不僅抗旨不遵,還怒打一朝長公主。
此事一旦傳出外面,不知道掀起多大的風浪。
殿內一眾大臣無不看得瞠目結舌,囂張到敢挑戰聖威,這明鏡兒也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青雪珂一手捂著被打腫的臉,一手抱著被踢過的作口,震驚地看著一臉憤怒的明鏡兒,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擔憂。
尤其是看著一直面無表情,甚至連女兒打了她都沒有出聲的墨馳,心裡不由生出一絲絲不安,卻又不得不安慰自己:「不會有事的,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放肆。」
太初大帝從震驚回過神,怒不可竭的大喝一聲。
整個人猛的從龍椅中站起身,指著明鏡兒怒喝道:「明鏡兒,你好大的膽子,連朕的旨意你也敢違抗。」這個小丫頭居然真的囂張到,連他這個帝王也不放在眼內,好大有膽子。
既然她目中無人,就趁此機會削先祖給明氏一族的所有權力。
明鏡兒把聖旨往青雪珂身上狠狠地一砸,抬起頭與太初大帝針鋒相視,冷冷地道:「放肆,臣女是放肆了,臣女是大膽了,那也是陛下你們皇室欺人太甚,一再羞辱我們滄瀾王府,羞辱我父王,逼得臣女不得不放肆,不得不大膽,不得不出這口氣。」一雙桃花寒光四射。
「明鏡兒,休要胡說八道,朕何時羞辱過滄瀾王府,羞辱過滄瀾王。」
太初大帝冷冷地看著明鏡兒,不過看到她一副憤怒和有恃無恐的模樣,心裡也不禁生出一絲疑惑。
這一絲絲的疑惑,正是來青雪珂腹中的孩子,因為明鏡兒張口就說他這個皇姐是不要臉的蕩婦,語氣是如此的肯定,難道其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看到太初大帝眼中一閃而過的疑惑,明鏡兒心裡微微一笑,一臉傲然的看他:「十年前,父王因為母妃離世一夜白女,他的心已死。可是八年前你卻下旨,強逼他娶泰安公主為王妃。泰安公主是於社稷有功,但也改變不了她被無數男人沾污過的事實,以我父王一方王者的身份,怎麼可娶她這樣的一個滿身污垢的女人,即便她是公主也不行。陛下這就是羞辱我父王。你們這樣羞辱父王還不夠,八年後……」
明鏡兒吸了吸鼻子,微微抬起頭佯裝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忿忿不平地道:「八年之後,陛下您又一次用聖旨羞辱他,您不僅強逼他接納連泰安公主自己也不知道生父是誰的女兒,這也就算了,孰可忍,孰不可忍的是……」
玉手定定的指著青雪珂,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咬牙切齒地道:「你們連這個蕩婦,不知道跟……跟那個野男人通姦苟合懷上的野種,也強行算到我父王頭。」
回頭冷冷的看著太初大帝:「是你們皇室實在欺人太甚了,我明鏡兒今天就算是把自己的命搭上,也不會接下這道聖旨。」
青雪珂一聽到明鏡兒咬定她的孩子是野種,頓時也急了,從地上爬起來衝著明鏡兒大聲叫道:「明鏡兒,你胡說八道,本宮的孩子不是野種,本宮的孩子絕不是野種。」
回頭朝著龍椅中的太初大帝,猛的磕頭:「陛下,臣妾發誓,臣妾腹中的孩子確實是我家王爺的,絕無半點欺瞞。」
「笑話。」
明鏡兒譏諷地打斷青雪珂:「八年前,父王在大婚之夜連夜離開錦都,一直在瀾洲軍營,直到祖母去逝以後才回來,然後一直居住在拾月苑內。這期間你別說跟父王生孩子,就連父王的手指頭你都沒有碰一下,父王更是連看都懶得看你一眼,怎麼可能跟你生孩子。」
殿內眾人不由的點點頭,八年前滄瀾王大婚之夜奔赴封地瀾洲,這是整個錦都的人都知道的事情,而且十年前滄瀾王為明妃之死一夜白髮,更是傳遍了整個天錦帝朝,這份癡心情深天地為證。
墨心郡主所言也不無道理。
青雪珂咬咬唇,猶豫了半晌,漲紅著臉道:「是,王爺當年確實是被逼娶了本宮,不過本宮腹中的孩子確實是王爺,是本宮趁王爺出城到清涼寺請沖慧大師,為你主持及笄禮的時候,在別莊點上迷香,迷了王爺的心智,然後有了這個孩子。」
聞言,在場的人眼中不覺露出一絲鄙夷,堂堂一朝公主竟然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真是丟盡皇室的顏面。
「本王確實是去過清涼寺,請沖慧大師入世主持小女的及笄之禮,但是本王從未到過別莊,這一點沖慧大師以及清涼寺中的的諸位大師皆可以作證。」墨馳剛毅霸氣的聲音,突然在大殿內傳開,讓所有人不由的一怔。
墨馳為人光明磊落,這是朝中眾人皆知的事情,做過的事情他一定會承認。
他現在既然一口否認,還有人證可以為他作證,只怕泰安公主不守婦道之事十有**是真的。
青雪珂心裡猛的一震,他為了女兒竟然不願意承認這個孩子,不禁有些惱怒,冷冷地道:「王爺有人證,比例關係本宮就沒有人證……」還沒有說完,青雪珂就突然閉口。
看著青雪珂欲言又止的表情,明鏡兒桃花眼中露出一抹譏諷,她口中所謂的證人就是初春,可惜初春死了,這就叫死無對證。
青雪珂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活該!
「沖慧大師,是明氏一族的人,他自然會幫著明鏡兒,這根本不能為證。」青雪珂忽然道出沖慧大師與明鏡兒的關係。
明鏡兒心裡頓時一驚,當時青雪珂母女並不在場,她是如何知道聰慧大師與自己的關係,莫非是當日來訪的一行人中,有人把消息透漏給她,不過這也沒關係,即便如此,青雪珂也休想逃出她的手掌心。
冷冷的瞟一眼青雪珂,似是想到什麼,譏諷地道:「本郡主猜,王妃不顧自己高齡產子有險,甚至是不知廉恥地也急著想要一個孩子,是因為謀害祖母的事情,你想利用這個孩子威脅父王,到時對你網開一面,或者是乾脆取消對你的訴訟。」
冶艷的桃花眼,忽然緊緊盯著青雪珂臉上的桃花痣,幽幽地道:「王妃,本郡主說得對不對?」
明鏡兒一步一步地走近青雪珂,鼻子幾乎是貼在她的鼻子上,冷冷的逼視著她。
青雪珂幾乎不假思索的別開臉,避開明鏡兒審視的目光,生怕她的目光會操控自己的意志,忍不住說出一切。
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足已經證明了一節,青雪珂突然想要個孩子,就是了太妃一案,她想用這個孩子保命。
看到青雪珂小心戒備的模樣,明鏡兒面紗下的唇角微微一勾,站起身看著殿上一眾大臣道:「可惜啊!王妃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一件事,本郡主的父王早在八年前,他就服下了本郡主親自煎熬的斷子湯,所以說王妃絕對不可能懷上我父王的孩子。」
此言一出,大殿上瞬間轟動,青雪珂心裡崩蹬一下,一上跌倒了無底的深淵,不敢相信的看著明鏡兒那張突然冶艷無比的桃花眼。
斷子湯,一個可怕的念頭瞬間從心底升起:「明鏡兒,你陷害本宮,你陷害本宮,本宮不相信王爺曾經渴過什麼絕子湯,本宮不相信。」青雪珂內心瞬間被恐懼佔據。
聞言,明鏡兒一個轉身,想開口讓太初大帝宣太醫,墨馳卻比她先一步出聲:「陛下,臣八年前確實喝過斷子湯,既然泰安公主不信,盡可以宣太醫上殿,為臣診脈。」聲音極平靜,卻又透著不容置疑的氣勢。
太初大帝沒想到局面會發展成這一樣,面色黑得不能再黑。
他這個皇姐竟然糊塗到做出這等不知廉恥的事情,真是扶不上牆的爛泥,枉費了他的一番信任,皇室的顏面都讓她丟盡了。
若是不嚴加懲治,何以讓殿上這對父女心服,讓在場的臣子們信服,若傳出去,只怕會民心盡失啊!
大殿上一些剛正不阿的大臣,終於忍不住出聲,紛紛指責青雪珂不知廉恥,不守婦道,做出這等有損皇室顏面,有辱國體的事情,還欺君妄上,真是罪該萬死,紛紛覲言,要求太初大帝務必要嚴懲嚴治。
此時,青雪珂整個人都呆住,李可純卻像個陌生一人,只是冷眼旁觀,絲毫沒有要維護自己生母的意思。
墨馳忽然走出列,對著太初大帝深深的一揖:「陛下要如何處置泰安公主是陛下的家事,臣絕不會過問,只請陛下允許,臣與泰安公主和離,同時封臣的亡妻墨明氏為滄瀾王妃,不過本王依然保留,狀告泰安公主謀害家母一案的訴力。」語氣異常的平靜,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青雪珂聽到後卻渾身一陣冰冷,就聽到太初大帝淡淡地出聲:「准奏。慶順準備一紙和離書,讓他們各自簽字,從今往後泰安公主與滄瀾王府再無任何關係。此外……再擬一指,奪去泰安公主的公主封號,念其有曾有功於社稷,暫居凌波宮,待太妃一案查明後,若有罪依法論處,若無罪逐出錦都,無喻不得回帝都。」
凌波宮,名字聽著不錯,誰不知道那裡就是冷宮,裡面關的不是瘋子,就是那些獲罪的妃子,跟地獄沒什麼差別。
只要在那裡面關上一段時間,正常人也要變成瘋子,更何況是這對錦衣玉食慣的母女倆,只怕在裡面待不了幾天就差不多瘋掉。
旨意一出,青雪珂如置身在冰窖中,渾身都已經冷透,本能的想拉住女兒的手,不想李可純卻刻意的躲避。
青雪珂不敢相信的看著女兒,一顆心更像是在泡在冰水中,除了冷還是冷,她辛辛苦苦地做這一切,全都是為這個女兒,沒想到女兒竟然會如此對待自己,她造的是什麼孽啊!
明鏡兒看到後譏諷的一笑卻沒有出聲提醒,因為李可純的小動作,早就悉數落入上面那個男人的眼中,他是對青雪珂生氣絕望,但是他更不喜歡李可純這個有著大羅帝朝血脈的餘孽。
只見他目光微微一移,用更加冰冷地聲音道:「收回李可純的縣主封號,同樣關入凌波宮,待太妃有一案經過審核有了定論之後,母女二人一同論處。」
這就是太初大帝對李可純自私自利的懲罰,青雪珂若是死罪,李可純就跟著死;青雪珂若無是無罪,則李可純跟著一起流放,一個很有意思的處罰。
果然,一直沉默不出的李可純,不敢相信的抬起頭,本能的往青雪珂身上靠了靠,即便如此也改變不了事實。
和離書很快便送了上來,在滿大朝的見證之下,墨馳執筆瀟灑的簽上自己大名,牽著女兒小手,若無其事的走出金鑾大殿。
走到大殿門上時,忽然回過頭道:「雪珂公主的物件,還請陛下派人到滄瀾王府清點帶走,本王準備把瑤華閣折掉,合著之前的扶華苑,全都種上楓樹,用以紀念亡妻。」這是提醒陛下別忘記了冊封明王妃一事。
太初大帝微微一沉吟,又看著旁邊冷然看著他的明鏡兒,清了一下嗓子道:「滄瀾王先行回府,朕稍後會派人過去,順便連同冊封明王妃的聖旨也會一同帶過去。」這對父女各擁兵百萬,尤其是明鏡兒手上的明家軍,更是天錦的保命符,他更是不能得罪。
看來沒有挫成明鏡兒的銳氣,倒是讓皇家的顏面盡失,而這一切全都來處在面前女人,他的親皇姐,雖然不希望她丟掉性命,不過也永遠不想再見到她,最好是打發到一個遠遠的,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地方,以免再連累他。
哈哈……
看著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她一眼,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的男人,青雪珂失態地放聲大笑起來,忽然想起明姬雪當年的話。
「即便染楓他會奉旨娶了你又待如何?你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你以為你還是以前的青雪珂嗎?不過是大羅帝朝那些男人的一件玩物,殘…花…敗…柳……青雪珂,記住,十年後,會有人替我報仇。」
已經過了十年,十年之後,沒想當年明姬雪這些話,竟然全都成了現實,不由心裡大聲的嘶叫:「明姬雪你贏了,你贏了,你又一次贏了本宮,哈哈……」
幾段唏噓幾世悲歡,可笑我命由天不由我。青雪珂作夢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有今天這樣的結局吧。可是她卻不知道,這只是開始。
青雪珂忽然唱起一首陌生的,充滿憂傷地歌曲:「既不回頭,何必不忘。既然無緣,何須誓言。今日種種,似水無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馬車上,明鏡兒回想著方才身後傳來的,青雪珂憂傷纏綿的聲音,不知道青雪珂是為自己而泣,還是為了緬懷跟李崢嶸之間曾經的一段情。
回想著歌聲,不知道為什麼,明鏡兒突然也覺得有一首歌,是屬於她和梵明日的,只是她忘了。
枕在墨馳有腿上,明鏡兒幽幽地念道:「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人生最苦不過相思,人生遺憾的是得不到……得不到。」
明鏡兒心裡冷冷一笑:「青雪珂現在就開始悲歌,太早了,更可怕的還在後面等著你,本郡主絕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你。」不然難洩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