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冉顏知道,桑辰敢去求親,還真不是因為出身門閥大族,他壓根沒把自己當成博陵崔氏家的人。既是這樣,冉顏也真的很想揪著他的衣襟大聲問問,他那顆脫線的腦袋是怎麼想的?
「那個二貨!」冉顏一口氣憋在心口,忍不住暴了一句粗口,恨恨地道:「他除了硯台就不會送別的!憑著十方硯台跑來求親,他當我是什麼?」
在場沒人聽得懂什麼叫做「二貨」,但都看出冉顏十分不愉快。
冉雲生以為冉顏是嫌桑辰怠慢,連忙解釋道:「桑先生親手做的澄泥硯在市面上有價無市,長安城叫價數千貫,十方澄泥硯只做見面禮,真是十分貴重。」
邢娘幾人被冉雲生一番話震得一怔一怔,待緩過神來,不禁喜上眉梢。
邢娘喜道:「郎君可曾應下,老奴瞧著桑先生人相貌都好,原想著只是出身差不大好,沒想到竟是博陵崔氏的六房嫡,這樣的人家可得要抓緊啊。」
晚綠和邢娘圍著冉雲生七嘴八舌地問,連歌藍也樂呵呵地往上湊了湊,倒是將臉色鐵青的冉顏冷落在一旁。
冉顏想到下半輩跟那麼個人過,就堵得想吐血,若是日日相對,每天被氣上幾頓,真得短壽幾十年。
「大伯沒有急著答應。」冉雲生道。
邢娘、晚綠、歌藍面上都是錯愕,博陵崔氏啊?連冉顏都有一絲詫異,冉聞除非瘋了才會不答應。
邢娘皺眉道:「難道郎君偏心到這種程?想把冉十八娘嫁過去?」
冉顏頓時來了精神,她沒想到桑辰那個蔫蔫的慫樣,居然下手挺利,不過是紅了兩次猴屁股,這就已經膽敢孑然一身地求親去了。她越想越覺得跟他這種四次元的人沒辦法交流。腦海不斷中掠過種種畫面,他四十五仰頭聞花的樣,他翻白眼暈倒的樣,他梗著脖跟人吵架的樣,他欲語還休的樣,他欲言又止、欲止又言的樣,他一臉無辜完、聽話完全不聽重點的樣……
冉顏如坐針氈,擰眉問道:「他現在在哪裡?」
冉顏思來想去,覺得自己從來沒有給過他任何曖昧的誤導,也不知這隻兔哪根筋搭錯了,竟然跑去求親。她真想立刻去問問,有什麼錯處,她以後一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冉顏真的從來沒有這麼不淡定過,就算是當初被指婚給秦四郎,也是想著大不了弄點藥廢了他,可這次繃不住了。冉顏真怕哪天被他氣瘋了,當真會殺人分屍。
夜幕初至,蘇州城中。
此時的冉府一派燈火通明,冉聞從冉平裕那裡得知桑辰的身份,喜得合不攏嘴,硬是留下他參加晚宴。
絲竹悠揚,席間杯籌交錯,冉氏所有人幾乎都到齊了,滿滿噹噹的一屋人。冉聞原因為冉顏行仵作之事丟盡了顏面,在族老面前說話都弱了分。博陵崔氏忽然的求婚,令他又驚又喜,自然要大肆宣傳一番。冉聞努力掩飾住內心的狂喜,轉頭朝桑辰微微頜。
桑辰立刻頓回禮。這樣有禮,讓冉聞更加有面,心裡真是恨不得立刻拉著桑辰去衙門立婚書,但為了冉氏的體面,這個事情還是要認真、嚴肅地「商榷」一下,以顯示他們家也是很矜持的,對於高攀博陵崔氏這件事情其實看得很淡。
相較冉聞,高氏的笑容更加和藹可親,對桑辰噓寒問暖,絲毫不因對方是門閥大族而怯場。不過心裡頭怎麼想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但絕對不會高興。這些年她對冉顏如此薄待,若是冉顏真嫁去了博陵崔氏,能有她的好處?此事,真是要好好琢磨琢磨。
「隨遠先生如此人才能夠看上我家阿顏,當真是她的造化,明日一早我便遣人去影梅庵問一問她的心意。想來隨遠先生這樣年才出一人的棟樑之才,阿顏也必然會歡喜,不過,事關阿顏的終身,我這為人父的,也不能全權替她做主……還請桑先生見諒……」冉聞只誇桑辰有才,卻不只字不提博陵崔氏,言辭之間擺明告訴他:我挺中意你的,絕對不是因為你們家是門閥大族。
桑辰鄭重拱手作揖道:「您說的是,此等大事該問一問冉十七娘的意思。小出身寒微,家境貧寒,又無一官半職,能得您看重,實在愧不敢當。」
桑辰羞赧得面紅耳赤,他今天過來,當真是用光了前半輩的所有勇氣。
冉聞愣了一下,旋即覺得桑辰肯定是自謙,全然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隨遠先生數次高中狀元,實是曠古爍今,這麼評價自己當真是妄自菲薄了。」
旁邊諸人附和道:「正是,正是。」
桑辰一一朝眾人回禮客套,「豈敢,豈敢。」
冉聞笑瞇瞇地捋著鬍鬚,看著桑辰,神色間彷彿在說:小樣,你就裝吧。
冉平裕在右上坐著,慢慢地著酒。唐朝在喜慶的活動中,是以左為貴,弔唁喪事中以右為尊,當然此等情形下,右上也是不錯的地方。他是一屆商賈,雖然在席上佔了這個位置,卻知道這些同族的人不過是盯著他手裡的錢財,心底根本看不起他,所以非是必要也少發言,因為他是冉氏一族的恥辱,也是他們的一根支柱。
以冉平裕的識人眼光,總覺得桑辰的話並不像是謙虛一下而已。不過世家大族出來的人,表面功夫都做得好,冉平裕一時也不敢斷定,況且觀此面相,倒像是個和善忠厚的。阿顏能嫁給他,不算壞事。
這麼想著,冉平裕便也沒有上前去試探,過了今日之後,有的是試探的機會,何必要惹兄長不快呢。
這邊其樂融融,相談甚歡,城外半山上的冉顏已經幾欲暴
走。
「十哥,我……」冉顏剛剛張口,便被冉雲生打斷,「阿顏,十哥看得出對隨遠先生並無情意,只是我為你兄長,不得不忠言相告,隨遠先生如此家世,如此一表人才,而且潔身自好,不似那些權貴弟,不是狎妓便是鬥雞走狗,沒一個省心的,你且看看那個秦四郎。隨遠先生真真是難再尋的良人,此事你萬萬不可任性,要珍惜眼前人。」
冉顏心裡的急躁也緩和不少,她坐迴廊下,看著邢娘喜而泣地抹眼淚,歌藍和晚綠兩眼放光地盯著她,甚至連小滿都十分歡喜……於是不禁想,難道自己前世嫁不出去,就是因為要求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