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斐逸修急匆匆趕到安平侯府,與正要出門的寧致遠碰了個正著,當即扯了他的袖子,問道:「你昨兒送給玉兒的屋子是如何想出來的?」
寧致遠被質問得莫名其妙,看到斐逸修一臉嚴肅的樣子,仔細回想了一番,道:「那日我見那兩隻白狐在床榻上躥下跳玩得有趣,便想著給它們做一間小木屋子玩耍,到了夜裡,還能將它們關在裡面不亂跑。」
作為多年好友,斐逸修自然是相信寧致遠的,又問道:「此事你可有告知其他人知曉?」
寧致遠察覺出不對來,面露緊張之色:「可是發生了什麼事?那小木屋子怎麼了?」
斐逸修正要說話,卻瞧見安平侯府的管事不知何時來到他們兩人的身旁候著,當即便將話先嚥了回去,將寧致遠帶到一間茶樓的間兒裡,這才將昨日的事說了一遍。
寧致遠聽到一半就覺不對,等全部聽完,心下已經涼了一片:「我當真沒有說與別人聽,那小木屋子是我一個人親手做的,連我那兩個書僮都不知道我要做的是什麼!」
斐逸修也蹙著眉頭,道:「會不會是你的丫鬟瞧見了,碎嘴說了出去?」
「應當不是,我身邊兒的丫鬟年前才換過一回的,想必沒那個膽子,況且,即便是丫鬟碎嘴,也說不到凝霜小姐耳朵裡去吧?」
斐逸修也覺得是這個道理,其實昨晚他就已經琢磨了大半宿,且不說寧致遠這頭是否真的走漏了風聲,即便是走漏了,怡親王府近日來發生這許多的事,戒備森嚴,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消息傳進來,還悄無聲息地進了斐凝霜的耳朵。斐逸修之所以今兒來這一趟,也不過是為了求個安心,畢竟在白塔寺的時候,斐凝霜嘴裡可是實實在在叫出了寧致遠的名字,這要萬一兩人有個什麼……
事實證明,果然是他想多了,寧致遠目光清明,坦坦蕩蕩,毫不避諱他的目光,應當是真的不在意斐凝霜的,想想也是,跟自家小妹比起來,斐凝霜又算得什麼?寧致遠又不是傻子!
寧致遠並不知道面前的好友腦子裡已經拐了好幾個彎兒,還在皺著眉苦苦思索這事兒到底是怎麼發生的,這小屋子本就不是個常見的玩意兒,是他一時興起弄出來的,居然跟斐凝霜送的禮物相似,這要不弄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萬一怡親王府的人都認為是他透露給斐凝霜了,後果可不堪設想!
「仲謙兄,此事我一定會徹查!」寧致遠說得斬釘截鐵,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勁頭。
倒叫斐逸修一怔,隨即笑道:「倒也不必如此,你既說沒有,我自是相信你的,說不得是你與凝霜心有靈犀,同時想到了那個點子呢?如此大動干戈,傳出去倒是不好了。」
寧致遠更苦了:「仲謙兄,你可別再說什麼『心有靈犀』這樣的話了,傳出去更要不好了!」
斐逸修撫掌大笑:「你這是怕傳到玉兒的耳朵裡吧。」
寧致遠也不否認,反而趁機問道:「郡主是何反應?」
「還能什麼反應?自然是不高興的,連帶那兩隻白狐也被丟到一旁讓丫鬟看著了。」
寧致遠幽幽歎了口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
斐凝玉一宿都沒睡安穩,上一世的事不住的在腦海裡翻滾,天才剛剛一擦亮,立刻就打發了蕙蘭去找春蘭,勢必要將此事弄個清楚明白。雖然她心底是相信著寧致遠的,但是卻不相信斐凝霜,上一世的斐凝霜不惜用各種手段只為留在寧致遠的身邊,如今這一世,想必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蕙蘭去了並沒有太久就回來了,因那斐凝霜起得晚,春蘭還沒到服侍的時辰,所以便得了空閒。聽到蕙蘭說了禮物的事,春蘭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忙將斐凝霜準備禮物的事細細說給蕙蘭聽了,那是一絲一毫也不敢隱瞞,心裡還一陣陣的害怕,當初怎麼就多了那句嘴,把郡主的生辰給說了呢!若是郡主當真怪罪下來,只怕她也要受到懲罰!
問到了要問的,蕙蘭也沒多留,安慰了春蘭幾句便匆匆回了玉環軒,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斐凝玉聽得仔細,基本可以確定斐凝霜並非是從寧致遠那兒得了消息,才想要去準備那個小屋子的,也就是說,這一切,當真就是個巧合?只是斐凝霜剛好和寧致遠想到一塊兒去了而已。
這個結論,卻讓斐凝玉心裡更覺得難受了,明知道寧致遠並沒有錯,卻還是忍不住對他生了些許怨念,怎麼跟誰想到一塊兒不好,非要跟斐凝霜想到一塊兒去呢?
瞧見斐凝玉面色不大好,蕙蘭看了眼木訥的墨蘭,心底歎了口氣,壯著膽子開口勸道:「小姐,此事也許只是湊巧而已,況且那兩個屋子的模樣也大不相同。」
斐凝玉不想聽這些,擺了擺手:「將白狐抱來。」
蕙蘭忙應了:「是。」
……
除了斐凝玉,世子妃那頭也派人問了斐凝霜身邊兒的人,確認只是巧合之後,又瞧著斐凝玉似乎並沒有追究的意思,世子妃也就揭過了這茬兒,畢竟不是什麼愉快的事,萬一鬧得不好,讓斐凝玉對寧致遠心生間隙就得不償失了。
斐逸修雖然當面笑話寧致遠,背地裡卻也沒忘了替好友給自家小妹解釋兩句,只是這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就更加坐實了寧致遠和斐凝霜是心有靈犀,倒還不如是斐凝霜千方百計打聽了寧致遠想要送的禮物繼而做了個差不多的。
斐凝玉惱羞成怒之下,直接就將繡了一半兒的荷包給剪了。墨蘭和寒蘭在一旁看著,心裡默默地替寧家大公子歎息了一聲:實在是運氣太差了,錯過了這一回,下
次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讓小姐親自為他繡荷包呢。
於是,這件事在知情人的刻意無視下,就這麼悄無聲息的過去了,便是怡親王都未曾注意到,更別說全然毫不知情的斐凝霜了。她壓根兒就不知道自己費盡心思想出的生日禮物,非但沒能討到好,反而讓斐凝玉在心裡給她記了大大的一筆。春蘭倒是猜到一二,可她斷然是不會去說的。
生辰一過,便是二月中旬了,天氣也漸漸回暖,世子妃拉了斐凝玉一道,挑了宮裡頭新賞賜下來的布匹,先給怡親王他們父子三人都做了兩身新衣裳,然後才又挑了些色彩艷麗的給她們自己,倒也沒忘了斐凝霜,連側王妃那份都沒落下。
側王妃被禁足在一間小院兒裡,無人問津,起初還有斐凝玉去看了兩回,自那日的談話之後,斐凝玉便不再去了,側王妃彷彿被人徹底遺忘了一般,一個月的時間,足以讓她從起初的故作淡定到如今的惴惴不安。
太后在這陣子也沒閒著,自從那日方怡提出可以嘗試用催眠之術來審問之後,她便開始琢磨這事兒,一查起來才發覺原來古人早就懂得催眠,當即大喜,暗自召集了幾位擅長催眠之術的人,還真讓她撬開了皇后身邊兒一個丫鬟的嘴,吐出來的內容卻讓太后膽戰心驚,連夜召喚皇帝,不多時,竟連德親王和怡親王也全都召進宮裡。
也是在當晚,皇后突然染病,臥床不起,皇帝令其安心養病,將後宮事務交由德妃暫代管理。
怡親王直到深夜才回到府裡,世子和斐逸修一早得知怡親王入宮,也可也都在書房裡等著,父子三人秉燭夜談,也不知說了些什麼,饒是斐凝玉後來得知此事,也沒能問出詳細情形。父兄們一片拳拳愛護之心斐凝玉自是懂的,只是一味將她完全護在身後什麼都不讓她知曉的行為也讓她十分的無奈。
……
自從熏香一事暴露之後,皇后的娘家范家便一直密切關注著各方動態,雖然面上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暗地裡卻有些慌亂,熏香有毒的事暴露得太突然,完全沒有絲毫預兆,皇帝的反應也實在太快,幾乎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除了讓那些暴露的死士自殺之外,別無他法。至於那些還未曾暴露的死士,此刻正值風聲鶴唳之時,也不敢再貿然與他們聯繫,可是如此一來,范家便無法及時掌握皇宮和怡親王府裡的消息,更是無從得知,到底熏香有毒這件事,是真的只是意外暴露,還是皇家早已洞察先機,所做的一切,只為了引蛇出洞,再一網打盡。
也正因為看不透,又不敢貿然去試探,所以范家便決定按兵不動,以不變應萬變,然而,當皇后一夜病重的消息傳來,他們頓時就坐不住了,當年的事,確實並非他們一家所為,可到了今時今日,他們一家卻成了最顯眼的靶子。
如今,一個月過去了,皇帝的耐心終於告罄,開始對范家動手了,范家還能繼續按兵不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