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六,遲衡率主將們回曙州昭錦城。
乾元軍所有領地的大統領以上級別的將領奉了秘密命令,除了少數幾個實在走不脫的,均已經悄然等在了昭錦城。遠在西域的麻行之和扈爍也在同一天率將領們到達,風塵僕僕。
昭錦城最中央,是懸闊開敞的封府,原封振蒼坐鎮了十多年的領地,現已換了匾額,上書三個大字:長勝府,筆墨飽滿,嶄新嶄新的。府內大大小小有十多個院子,前前後後裡裡外外被收拾得乾乾淨淨。
臘月二十七,遲衡下令大賞全軍。
是夜,封府擺開大宴,十幾個大桌一溜擺開,直擺了好幾個大院,每個桌子六十餘種菜餚,四十餘種糕點,雞鴨牛羊豬肉等尋常肉自不必多說,那稀罕的鹿肉驢肉魚蟹也都大盤大盤端上來,珍饈美饌,數不勝數,天南海北但凡好吃的都上來,那真叫一個豪氣干雲,將領們喜氣洋洋。
乘著酒興,遲衡當場宣佈了軍銜。
大將軍三人:容越、石韋、岑破荊;副使一人:紀策;各有封號。容越為總督威武大將軍、石韋為輔國長平大將軍、岑破荊為鎮國神武大將軍。鎮軍將軍有:梁千烈、霍斥、麻行之、扈爍、池亦悔等六人人;少卿有:古照川、左昭、景朔三人;各有封號。鎮軍將軍中有投降的主將,亦是戰功赫赫,聽聞封賞,喜上眉梢。鎮軍將軍副將軍有顏翦、辛闕等九人,均為年輕將領,驍勇善戰,屢立奇功者,破格榮升為副將軍;知事有溫雲白、祈悟、費林子等九人。其中顏翦並未到場,但在座的亦聽過他的名聲,私下竊竊私語者有之。鎮軍大統領九十九人,有師鎖崖、魚定澤、鐵九、木剋剋瓦爾等將領,中有半數遲衡都不熟了,尤其是麻行之和扈爍提拔上來的那幾個,有些外貌異於中原人,十分驍悍。
除了將領,有團團的三席更與其他不同,個個正襟危坐,原來都是元州、炻州、壘州、矽州、縉州、夷州、濘州、靖立州等州的州牧,以及政績顯著的知府、縣丞、通政使等,各有封號。人數雖比將領少了很多,但氣勢比將領們更是另一番從容不迫。
在此均不細表。
以上所有封賞將領大部分均列席;大統領以下級別,也有十數個尤為出色並立下戰功的在座。
大統領以下級別如副統領、都統、雲麾使等大大小小加起來有千餘人;再往下,驍騎參領、校尉、城領、佐領、都司、城尉、鋒校等低階將領,以及監製兵器的、管制水利的等等有萬餘名,除了前鋒作戰的,大多散落元州炻州矽州等已經太平的城池,為前線招兵買馬,或築建城池,或助民農桑,亦是各有功勞。
因人數眾多,並未邀入昭錦封賞宴中。
遲衡布了一道令,讓底下各城各關,將領們自行擇時擺宴,乾元軍上下同慶,在此不細表。總之,但凡有功的,沒有被落下,但凡立了奇功的,全部被提拔了上來,所以列席者都滿面紅光,不列席的亦各在領地,得了提拔和封賞喜氣洋洋,眾志成城。
有些人,遲衡是第一次見;有些人,是第一次見遲衡。
遲衡很是滿意,一層一層的將領鋪上來,層級分明,各司其職,調兵遣將打起戰來才能得心應手。大宴之下其樂融融,席間有歌舞助興將領們喝得酣暢淋漓,歡聲笑語不斷,州牧們也敞開了懷,杯酒御風寒,熟悉的不熟悉的,統統都混作一談開懷大笑。
遲衡與大將軍、鎮軍將軍、少卿等將領們一起。都是舊相識,絲毫不拘束,席上有豁達的梁千烈、霍斥、岑破荊在,場子比底下還熱鬧,更有容越放蕩不羈,相談暢快,一桌子人放開了喝放開了划拳放開了談天說地。
遲衡執酒,看一片盛景。
心想乾元軍能到如今,是自己心血所凝,亦是將士們血肉所鑄。此情此景,怎不令人豪邁頓生?遲衡帶著七分醉意傾身問紀策:「濘州定軍縣將軍府裡還養的那一群孤苦伶仃的流j□j子,都接過來沒?」
紀策笑道:「自然。」
「全部封賞下去,正好孤女可安家,也把將士們的心定一定。打仗打仗心裡有個惦記打得更踏實,哈哈哈,來年,一群小將軍小統領出世,我們乾元軍也就後繼有人。」遲衡飲了一杯酒,「要不,乾脆現在叫出來,讓兄弟們樂一樂?」
「我私下都已安排好了,有些將領們還見過急著跟我商討預定呢。」說罷,紀策瞅了遲衡一眼,「現在叫出來不得是一頓搶,這是要出人命。本來好好的事,最後弄得跟j□j擄掠似的!」
遲衡連忙討饒:「我就說著玩玩。」
還沒說完,駱驚寒就端著酒傾身過來,眸裡帶水光。紀策淡笑一聲,倏然離遠,匆匆撂下一句:「我這就安排去。還有那不要妻妾的,我已經備好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每個人都少不了,你就別瞎指揮了!」
遲衡只是說說,真要實施他絕不魯莽。
不多時,遲衡就聽見大宴上又是一陣驚喜若狂的呼聲,將封府的天都要掀了似得。紀策一撥連一撥的好消息,直引得將領們一陣比一陣興奮最後狀似癲狂。不提當夜,直鬧到子夜了將領們才漸漸散去了。
是夜,遲衡徹底是被灌醉了。
少不了撒了一會兒酒瘋,他依稀記得是被好些護衛抬回了將軍府,撲到軟床上呼呼大睡。
這一晚他卻是不安寧,渾身如火燒,腿軟得不像話,那許久不見的小鬼小鬼們都纏了上來,卻不是凶神惡煞索命,而是各個大著膽子討要封賞。
滿目陰沉沉的禿鷲烏鴉亂飛,偏偏鬼魂們滿面紅光。
遲衡頓時豪氣沖天:「既受我封號,今後就得聽我的,萬鬼前來聽令!」
萬籟俱寂,而後小鬼大鬼嘰嘰喳喳擁上來。
遲衡大手一揮:「本將軍就封你們:大異界鎮安崇武弒神千軍萬馬地安魂……」一語未畢,小鬼們歡呼雀躍。
天際一片風雲大作,雷聲震,電光閃,震耳欲聾十分驚駭,小鬼大鬼們嘩啦一聲倏然散開不見蹤影。只有狂風驅著烏雲壓了上來,一個既似從雲層而來又似從地底而來的聲音傳來,嗡嗡作響:「帝君,弒神的封號怎麼可以隨便封?」
萬道光芒同時打了過來。
遲衡頓時如被雷劈了,渾身發疼,眼睛發刺,在地上滾了幾滾後陷入火爐泥沼,在渾身如火燒之際他又聽見一個磁性的聲音:「息怒!好不容易高興一次就隨他吧!哈哈哈哈,再說,弒神也不冤,若不弒神我怎麼能死得這麼憋屈呢?」迭聲的熟悉的爽朗的笑聲,震得烏雲崩裂黑暗全散。
遲衡猛然一怔,張開口想喊,卻什麼也想不出、喊不出,一股熱浪撲過來將他推入萬丈懸崖。
不知過了多久遲衡渾渾噩噩的腦袋越發重。
前夢忘得精光。
乾渴無比,他渾身無力地想找水喝,眼前出現了一人,面容看不清,只覺眉心一道光芒照出,光芒黑如墨汁邪佞無端,刺入遲衡的心裡。遲衡的心被燒了又煎煎了又燒,他揮起手中的重刀狠狠劈了過去,重刀觸石的瞬間發出石破天驚的呼嘯聲,那黑色光芒被震碎了。
光碎的瞬間,遲衡驀然醒了。
渾身又重又酸,他艱難地動了一動,手觸到了柔軟的錦被,遂長長地呼了一口氣。不睜眼他也知道身上令人窒息的重量是怎麼來的,除了容越能睡得這麼四仰八叉又扭曲無比之外,再沒有第二人。
遲衡一腳踹過去,容越啊的一聲翻過身,繼續呼呼大睡。
如此冷天,他竟然還把被子都蹬掉了,遲衡一摸,果然容越的寢衣冰冰涼涼的,無語地給他壓上一條被子。噗通一聲,這下可好,整條被子都被踹下去了。遲衡下了床,把睡得昏天暗地容越推到床最裡邊去。
不管三七二十一,裹上所有的被子將容越捲得嚴嚴實實。
封賞大宴之後,將領們領著封賞縱馬回去了。
鎮守城池邊關故而將領們走得急。州牧等文職就從容了許多,可以過了元宵節再回。駱驚寒領著他們在昭錦城轉了個細緻,少不了向昭錦城的官員取經,看看人家是怎麼經營讓一城如此繁華的。
臨行前,遲衡與主將都談了一遍忙得腳不沾地。別人猶可,麻行之和扈爍尤為仔細。麻行之天生是打戰的料,西域越打越順都不想回頭了。遲衡指著西域五州問他說:「矽州、縉州、櫟州、笪笪州、靖立州,這五個州就剩下櫟州,櫟州荒涼,地廣人稀幾百里都不見人影,你們準備多長時間打下來。」
「一年。」
「如果你一個人呢?你一個人領軍攻打櫟州需要多久?」
麻行之更自信了:「還是一年,我們的將領個頂個的英猛,絕不是沒了主將就不會打戰的。來時還和扈爍說,我們倆都耗在櫟州沒什麼必要,可以抽出一個人來從縉州抽兵去攻打安州,怎麼樣?」
遲衡讚賞地拍著麻行之的肩膀說:「準備誰來呢?」
扈爍說:「我對縉州熟悉,對安州也略知一二。只是有一個要求:給我縉州的兵,現在安州的這些駐兵我也不知道哪些能動哪些不能動,來一批新兵,百無禁忌。」
遲衡笑道:「早給你準備好了!」
三人都想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