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宇長纓二人都有話要說,又不知從何說起。
紀策信手擺弄著書案上的連弩車鐵范(戰車車模)道:「這是矽州寧湖製作的連弩車,來看看。」
這種連弩車由鐵及木製作而成,上下兩層,上面如同一個箭樓一般,放置在高處如城牆之上,可同時放出幾十支箭,射程遠,非常適合守城守關。另一個也是連弩車,卻是用於攻城的。上邊是箭樓,下邊是攻城錐,中間是鐵製的階,兵士可沿階而上可作為攻城時的攀爬之梯。
石韋讚道:「寧湖都監真是厲害!有了他,咱們乾元軍的兵器比以前多了十數種鋒利了十數倍。連弩車、轉弩機、連環竅、投石車等攻城守城的機關鐵械更是層出不窮,大的不說,連箭簇都有好幾種,行軍作戰唯有西域人才能如此狠辣。我一直讓遲將軍把寧湖都監調到濘州來,離得近些,濘州的鐵礦石礦也極為豐富。」
紀策微笑:「寧湖啊……以前來或許可以,現在不行,爭風吃醋起來遲將軍怕是消受不了。」
石韋不明所以。
說曹操,曹操到,遲衡一掀簾子進來:「紀副使,季弦,看我捎來了好吃的。」手中端了一個盤子,盤子裡擺著三個鹹鴨蛋,鹹鴨蛋切成了兩半,蛋白如掛霜,蛋黃圓如月,黃澄澄的半流油。
後邊跟進來的是宇長纓。
紀策夾了半塊,咬了一口讚道:「好吃!安州的鹹鴨蛋名不虛傳!」
遲衡哈哈笑:「我在安州這麼久,才知道好吃的這麼多,你們看,邑陽堡的地勢也像一隻鴨蛋!季弦,長纓與你說了歙蛇的事吧,你們看怎麼樣,把箭塗上毒專挑將領射殺!」
紀策道:「太費事,一條蛇能塗幾把箭?」
宇長纓接話:「一滴蛇血可以毒殺一百人,熬成藥汁塗在箭上,就算不死也會全身潰爛痛苦不堪。」
紀策又道:「歙蛇本就少見,一條頂多頂多殺一千人,還得百發百中。」
宇長纓低頭凝思,忽然說:「我有一個法子,可以一用。」
六月初十,月將圓,邑陽堡壺陂。
壺陂乃沼澤之地,南有山如壺,故山名壺山,沼澤名壺陂。壺山道路狹隘,兩邊有長草。卻說這日,傍晚時分,石韋領軍侵擾鄭奕軍,被將領邢業領軍反擊,鼓聲大作如雷響徹千里,石韋兵士少,漸漸張業佔了上風。
而且鄭奕軍極為迅速,才這一會兒工夫竟然圍過來近萬兵士,且後邊還有源源不斷來援。
石韋見狀不妙,引軍後退。
邢業越發軍威大震,怒目圓睜,抖著盔甲手執長矛率軍追了過來。且看石韋領著余兵飛馳進了壺山道。邢業微一遲疑,恐有詐,環顧左右,副將乃一勇者:「壺山道雖然道路狹隘,但總共也就不到一里,上邊站不了射箭的兵士,下邊設不下陷阱,將軍若是有疑,末將願率軍入內。」
難得見石韋敗戰,副將躍躍欲試,引馬引兵狂奔,一眾兵士亦激揚奮發緊隨其後。
石韋見邢業的兵追得緊,遂大手一揮:「點火!」
天熱已久,又兼早設詭計,只見壺山兩側的長草迎風而長,嗶嗶剝剝映得夜空頓時通紅通紅,濃煙隨風繚繞,很快籠在路上。鄭奕軍一驚,以為是火攻,卻見有激靈的將領大喊:「這裡就算燒也燒不出什麼,咱們快馬跑過!」
可不是,火燒得再旺也無非就是這一溜的長草而已,燒不出陣勢來。
鄭奕軍將士們立刻又引兵來追,人人穿過那濃煙只追過去,有那跑得慢的步兵穿越在濃煙中,聞見一股腥腥的味道,說不出是什麼,只覺得喉嚨發乾,有那鼻子尖的兵士嘀咕:「怎麼這煙裡有股蛇腥味?」但早被掩蓋在爭先恐後的追趕中,人如潮,聲如雷,一時山谷儘是鄭奕軍的戰鼓。
眼看他們越追越近,石韋轉馬奔向壺陂,虧是早有接應。
泥沼之路不尋常,易陷進去,邢業看石韋已經逃遠了,遂少不了站在壺陂謾罵不已,鳴金收兵,兵士們又從那漸漸淡去的煙霧之中走回去了。
不提石韋回了營帳。
得了勝戰的邢業渾身不得勁:「石韋這一次來得蹊蹺,走得更蹊蹺,要說他挑個事端就走也太輕易了?」
果然,不多時,半路上有那體弱的兵士吸煙過多,渾身發癢暈厥在地,有一就有二,很快就有百餘人倒下了。也有那身強體壯的人掠過濃煙,只覺得渾身如長了鱗一樣,奇癢難耐,抓了又撓撓了又抓,利指刮得深了,不慎一摳弄竟然摳破了肌膚,呲的噴出一股青色的水來。
很快鄭奕營帳就惶惑不安。
有人跳進水裡,結果反而更癢了。不出三日,經戰的數千兵士有的渾身流膿,有的渾身潰爛不堪,更有的體弱且受傷者憂懼不已竟然就此死去。一時間人心惶惶,都猜測是那毒煙的埋下的禍根,好多郎中治了也沒用,有一個老郎中見多識廣:「若說全身潰爛,最可能的就是歙蛇,只是從沒人用歙蛇的毒液燃煙過,暫且沒有醫治的藥房。」
那些個郎中將法子挨個試了個遍,只讓人更痛苦。
鄭奕軍中人心惶惶,一片哀淒之聲,白日裡一片死寂,空氣中飄散著腐壞了的味道。邢業和眾將領也不好過,一身爛肉每日都在煎熬中度過。
彼處死寂,乾元軍卻正好相反。
似敗實勝的石韋歸來:「鄭奕軍著實厲害,想不到在小小的邑陽堡就放置了這麼多兵士,看來鄭奕鐵了心要圍攻安州了,這一次苦夠他們受的!」
很快,探子回來報:果如預料,鄭奕軍人心惶惶,軍心潰敗。
石韋道:「咱們要不要殺將過去正好一窩端?」
遲衡搖頭道:「讓他們的郎中折騰半個月,自亂陣腳,彼時鄭奕軍兵士人沒死心已死,咱們再攻過去,比現在困獸猶斗好多了!長纓,你的主意不錯,歙蛇燃煙殺人你是第一人。」
宇長纓笑著說:「謝將軍誇獎,還是石將軍引兵之戰絕妙!」
一旁的紀策也讚了他幾句:「不知道玉蟾蜍是什麼樣子,一物克一物,我猜玉蟾蜍可克歙蛇之毒。」
宇長纓道:「玉蟾蜍更難得,因它可使人眼睛清明,價值連城,城東有一個五十多歲老郎中,邑陽堡已有五十年未見過玉蟾蜍了。」
稀罕之物大抵如此。
得了勝戰遲衡很高興,喝了點酒,趁著紀策石韋不注意,側頭親了宇長纓一下,眼眸亮如晨星。宇長纓舉著酒樽,長眉一挑,竟然肆無忌憚地回親一下,點在了遲衡唇上。遲衡一愣,宇長纓趁機又親了上去,狠狠一嘬,發出啾的響亮一聲。
紀策餘光瞥見,藉故出去。
石韋更是耳聰目明,很快也說要去洗個澡。
遲衡將宇長纓一把撈了過來,對著那飽滿的唇狠狠吮了兩口,伸進衣裳使勁揉了兩下。宇長纓的胸口被揉得發疼,卻笑得開懷,雙手往遲衡的脖子一抱,一氣跨坐在遲衡的腿上。執著酒樽的手繞著脖子飲了一口,魅惑一笑,對著遲衡的嘴唇餵了下去,酒甜如蜜。
遲衡的唇邊溢下一滴酒:「太放肆了,紀副使他們……」
宇長纓壓低了聲音,如陽光下潮濕的火焰:「誰先撩撥我來的?剛才怎麼沒想到他們在?哼,紀副使是什麼人,石將軍是什麼人,這會兒肯定在院子裡對弈,下不了一個時辰!」說罷,舌尖一伸,舔過遲衡的喉結。
遲衡滿足地仰頭,閉目,發出長長的歎聲。
只有在這種事上可以徹底放開恣意妄為。當宇長纓放下腿睡過去時,遲衡鬱積的**也得到紓解,六月的晚風吹得渾身舒服。出了院子,還真的看見紀策和石韋在對弈,一盤棋,多半的棋子都在,半個時辰也沒下完。
紀策捻著白子說:「我最不喜歡一字長蛇陣,無處不失守。」
遲衡看了半天忍不住提醒石韋:「快拆!」
石韋恍惚了一下,收回神來笑著將紀策的局拆了。紀策也一笑,把白子一扔:「觀棋不語真君子!今天沒有興致,明天再戰,來安州半個多月了,我要出去舒一舒筋骨。」說罷,竟然不顧天黑就要出院子去。
石韋要陪著去,被他斷然拒絕。
勸也沒用,遲衡約莫猜到他心情不好的原因,笑著追了過去,也不說什麼只緊隨左右。明明下棋時還是含著笑的,此刻卻是氣呼呼的,腳步飛快——好吧,再快人就兩條腿,走不了多少路。
見院子越離越遠,路越走越黑,遲衡拖住紀策的手:「紀副使要上哪裡去?」
紀策一窘:「舒展腿骨!」
「繞著院子跑幾圈也一樣舒展犯的著跑這種烏七八黑的地方?還是紀副使喜歡林子裡夜晚安靜?這裡水草多,夏夜多蛇,紀副使要小心了。」遲衡一把將紀策攔腰抱住,笑笑著伸腿一踢,月光下,竟然真的有條蛇劃了一條弧線落入草叢中……
作者有話要說:另:不知道古代模具怎麼說,只搜到「范」,早晨怎麼看怎麼彆扭……
又另:請親們早晨七點看更新,其他時間都是修改中……十幾個黃條,修改會延續好幾天~~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