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敵放火想燒死遲衡、結果令遲衡憤然離去的消息不脛而走。
何況本是同宗而生,乾元軍也救過元州的圍,這種忘恩負義的事自然讓人不齒。加之有些將領因戰事節節失控、軍糧緊缺本就一肚子怨氣,也傾向連橫,如今連橫落空,軍糧不知何時才有著落了,段敵軍頓時又掀起了軒然大波,軍心渙散。
別人不說,池亦悔就很惱怒,當即質問段敵,把段敵氣得差點又下令打板子責罰。池亦悔本極忠誠,也極年輕,口無遮攔,少不了跟同僚抱怨段敵的短視。
連他都如何,更何況別的將領。
紀策那些煽風點火的消息綿延不絕。
本來扣押乾元軍的那些兵糧,段敵還沒有決斷。紀策卻令人暗下亂傳消息,說軍糧將會先分派給距元州城近的那些城池,以保首府安然無恙。本來大家都勒緊褲腰帶,這樣一來,不患寡而患不均,將本就蠢蠢欲動的段軍引得越發暗潮湧動。本就人心惶惶,這一來連個盼頭都沒有了。
好幾個將領當即快馬趕回元州城,氣呼呼地跑去要軍糧。
元州城從未如此黑雲壓城。
段敵自然不允許將領們有非議,命令很快傳下:如有連橫和軍糧的傳播,斬立決,而後勒令這些將領立刻回駐地。他這一個強壓,越發跟證實了那些傳言一樣,有些脾氣火爆的將領當場就拍桌子了。
紀策趁機派出使者,先暗下和地處邊緣苦熬的段軍將領聯繫。
都曾是熟人,知根知底。
紀策又曾是朗將一人之下的軍師,這時出手非比尋常。
十成的誠意,人心都是肉做的,元州將領們也不忍餓殍連野。也出於更長遠的考慮,如今乾元軍如火如荼而元州搖搖欲墜,一比就知道哪個地方值得拚命,那些將領都動搖了。
有紀策的安排,一切就像蜘蛛網一樣迅速蔓延開來。
除此之外,紀策還向西南王那邊散播了消息,加重了元州的糧荒程度,渲染得屍橫遍野。西南王自然要趁火打劫,加大猛攻的力度,力求在新一茬糧食上來之前奪得城池。
內憂外患有些將領越加焦急。
有個脾氣火爆的將領再次和段敵對罵開來,說他不把兵士當人子,硬扛著不變通。段敵也被逼得怒了,拍著桌子要拉出去斬首,別的將領一看不對勁,紛紛論起理來,那爭得叫一個轟轟烈烈。到底壓不住手掌大權的段敵,那些將領還是敗下陣來,難免有人心灰意冷。
就像倒下去的籬笆一樣一個壓一個,暗下說起乾元軍的事,紛紛一拍即合。
一月下旬,細雨綿綿,乾元軍大軍出征。
像就被泡著的堤壩一樣剎那垮塌,一夜之間元州的將領們紛紛倒戈,即使有抗者,遲衡快馬快兵就平了,平了之後立刻派人安撫,從將領到兵士無不禮遇,這一路如大江東去般勢不可擋。鐵蹄過處,無不臣服。
二月中旬,段敵望著元州城下的乾元軍,長歎一聲,轉向池亦悔:「元州還得歸他嗎?」
池亦悔單膝跪地:「元州城還有上萬平民,期望將軍三思。」
「不戰而降,妄自為將!」
段敵下令死守城池,不願意者可自行離去,將領們見他鐵了心要死戰,無奈之下只能頑抗。可惜強弩之末,士氣又不振,軍心不齊,段敵親自站在城牆上射箭,射退的乾元軍一撥一撥,但更多的乾元軍前赴後繼衝了上來。
血戰半月,元州城糧食徹底斷了。
遲衡再次發出了招降書,段敵卻頑固地斷然回絕。眼看著元州城將要發生人吃人的慘事了,遲衡一邊攻擊,一邊令元州的原來的將領們在城池下喊話,甚至把軍糧擺在城池之下,打開城門就是一家人。而元州兵士的火弩至處,軍糧就立刻燒著了,餓得皮包骨頭的守城將領和兵士見了紛紛落淚,不忍再射箭。
在遲衡發起的最後一輪攻擊之下,城門轟然開了。
乾元軍如潮水般湧入。
遲衡策馬快奔向段敵居處。
卻見一排將領跪在地上,那樣子分明就是……遲衡陡然一驚,緩步上前,將領們悄然分開。只見見段敵平平地躺在了,胸口插著他引以為傲一把劍,血流一地。遲衡一陣恍惚,望著落日西沉,心想段敵到底是一軍之將,至此也唯有一死才能對得起跟隨的將領們了。
遲衡命人將段敵厚葬了。
排場浩浩蕩蕩,全城披麻戴孝,段敵屬下的將領們都在他墳前一跪,有人痛哭流涕,有人面色悲慼。遲衡騎在馬上,遠遠地望著段敵簇新的墳頭,對紀策說:「紀副使,他如果能退一步,可以少死多少人。」
「別人能退,他不能,他不是委曲求全的人。」
所以,要那麼多人陪葬。
遲衡忽然問:「紀副使,我一直想問軍糧到底是怎麼回事?元州都已收了,可以告訴我實話了吧。」
紀策微微一笑:「就說你沒那麼呆。我知道你念著舊情不想攻元州,所以遲遲不動,但現在不拿下元州,後患無窮。所以,軍糧這事是我吩咐人有意挑起的。第一撥和第二撥軍糧都很多,第三撥軍糧不及他們的四分之一,但場面非常大。到了那個關口元州將士是見糧起意,更因為咱們的人略加挑釁,就挑起了矛盾,元州趁機把軍糧扣押下來,細作私下一慫恿,元州那兩個關口的將領就把軍糧分了。」
「分了?」
「咱們軍糧的場面大到段敵根本不相信將領的話,以為不止那麼多軍糧,他就暗下把那兩個守關將領處決了。可惜,太遲,軍糧之事沸沸揚揚,人皆知他們扣下一大筆軍糧。後來就是你去追問軍糧下落,再往後的那些事,就不說了。」
遲衡凝思了一會兒,歎息道:「其實,我並沒有逼段敵交出軍糧。」
「段敵是個很傲氣的人,剛而易折,他不會承認自己交不出軍糧的——攻元州也需要一個事端,沒有事情相激,你就不會動元州。別想太多,如果段敵繼續為將領,元州死的將士會更多,去年是旱災,今年就說不上是什麼了!」
許久,遲衡回答:「紀副使,你做得對!」
二月中旬,花開自在。
遲衡等不及率兵,自己先鞭馬回到濘州定軍縣。不奔將軍府,而奔著燕行呆的那個小院子去,一路上草色青青,吹面不寒楊柳風。快馬如刀,他飛身下馬,院門從裡關著,遲衡心都飛起了,拍門大喊:「燕行,燕行,燕行我回來啦!」
聲音洪亮,震得那屋簷下的燕子撲哧哧地飛出來了。
誰知沒聲音,遲衡心急得不行。
想著要不要一刀劈開門時,門咯吱一聲開了,燕行一襲華麗長裳,驚異地站著,雙眸閃爍著:「我聽莊期說你還要幾天才回來!」
遲衡撲進來緊緊摟住:「想你想得不行了。」
渾身的欲|望在看到燕行的瞬間爆發了,大腳踹過去將院門關上,一下子將燕行壓在牆上就熾熱地亂親開來,兩隻手急切地上下摸著,遲衡喘著粗氣要扯燕行的腰帶。
燕行猛然一推,遲衡沒提防後退了兩步。
燕行目光閃躲道:「急什麼,你才回來就做這種事,大白天的。」
大白天做這種事還少嗎?又不是第一次了,再說兩月沒見了做什麼都不過分,遲衡不滿地上前要抱他。燕行靈巧一閃,閃開了,徒留遲衡張開的空空的懷抱。
遲衡愣了:「燕行……」
「咱們先聊聊天。」
遲衡沒覺得現在還有閒情聊天,不由分說抱住燕行就往牆上壓。以前燕行做這種事時很配合,頂多口裡嫌遲衡索求無度但絕對不抗拒。誰知這次燕行出奇的抵抗,奮力掙扎,甚至捏住遲衡的手腕猛然運勁,遲衡痛得幾乎抽過去。
一股無名之火湧上,遲衡一個蠻力將燕行的衣服撕下了,一個攔腰將燕行放倒在地,壓住燕行的雙手開始往下扒衣服。
遲衡力氣大,近身相搏燕行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燕行急了:「遲衡,等等、等等!」
嘶啦一聲,上身光|裸了,蜜色的肌膚柔韌而富有彈性,近乎完美的弧線從背部一直下去,一股熱流湧上,遲衡的鼻子幾乎立刻飆血。
「遲衡!你給我停下!」燕行忽然大喊一聲,雙臂一個發力,緊接著雙腿狠狠一踹,遲衡瞬間被踹落在地。
瞬時安靜了。
燕行的臉色變得微紅,飛速地穿起衣服不看遲衡一眼,像慍怒一樣。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熾熱一點一點涼了下來,所有的**慢慢退潮,遲衡起身輕輕擁住了燕行:「抱歉,我太急了。」
石桌上有一壺茶,茶壺冒著熱氣,壺邊擺著兩個精緻的杯子。
遲衡勉強一笑:「是在等我回來嗎?」
二人相對,燕行將茶倒上了。
二月的院子生機勃勃,牆外一枝紅杏伸入院中,重重疊疊的花瓣如繁衣,極為絢麗。燕行那麼沉默,那麼冷靜地端坐著,凜然不可侵犯,遲衡覺得他忽然變得疏離而陌生。
即使鬢間熟悉的華髮,都說不出來的陌生。
沉默了許久。
燕行開口:「遲衡,不知道你回來,對不起!」
這樣說話未免太過客氣了吧,遲衡握住了石桌上燕行的手:「才兩個月不見,怎麼跟陌生人一樣——我還擔心你早就離開了這裡,飛來飛去不知道上哪裡去了!」
「我一直在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