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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2章 一五五 文 / 火棘子

    雪消青山,花發石徑。東風舊識,清酒一樽。

    看著絡繹不絕的人上山來,春裳漸薄,一派和煦景象。遲衡和岑破荊二人坐在路邊,岑破荊道:「看這攜家帶口的,誰知道哪一天就起戰亂了,如果現在是太平盛世就好了,咱們都過平常日子。」

    隔離世事已久,這一幕也很久不曾見過了。

    遲衡抿了一口酒。

    「在你們離開元州城不久,我們得到的第一個信報,就是朗將被俘並且死了。」岑破荊一句一句,剝開往事,「景朔得到的消息也一樣,但他不敢告訴你,所有的人就都瞞著朗將已死的消息,他說那時你已經在瘋的邊緣了,希望等你冷靜之後再說,想不到等你得到真相時,會那麼做。」

    遲衡沉默。

    將指甲掐進了掌心。

    「朗將已死的消息一經證實,顏王軍一時群龍無首。段敵和梁千烈一向不和,這節骨眼上毫無意外又出了分歧。梁千烈執意復仇,段敵堅持先安內。最後,段敵派出池亦悔、梁千烈派出了我,一起趕去曙州救援你們。」

    「為什麼那麼遲才到?」

    「還沒出元州,我和池亦悔就雙雙遭到伏擊。池亦悔幾乎全軍覆沒,我好不容拉扯著救兵突出重圍時,兵士所剩無幾。」岑破荊扯了一根狗尾草,咬在牙齒間,「而且,我們還被不知名的軍隊驅兵追趕。飢不擇食領兵奔到夷州後,幸好得到紅眼虎的援兵,才重整旗鼓。等再度殺入曙州時,都已經是三月。我遲到了一步,只看到了景朔、那些將領、還有你的雪青馬。」

    三月,去年三月,幾乎是過了一年,時光悄然流逝,春夏秋冬,他在青竹寺蹉跎了一年四季。

    遲衡問:「為什麼會這麼巧?」

    「你說呢?你應該也早就想到了,這就是一個分裂顏王軍的陰謀。憑葛無澤一個人怎麼可能捉得住朗將?葛無澤再大的仇恨也不會草率殺死朗將!有人一定要置朗將於死地,因為顏王軍若沒有他就……」岑破荊猛然收住了口。

    遲衡揪住心口,半天緩不上來。

    岑破荊沒再開口。

    心口鈍鈍的疼了一會兒,好容易緩過勁來,遲衡回答道:「不錯,若不是經過精細規劃,隨隨便便一個人怎麼可能困住顏王軍;而且是極有目的的各個擊破,將援兵一截一截敲碎;若說鄭奕和封振蒼沒有丁點兒關係,怎麼可能?」

    「你知道真相嗎?」

    「不知道,但顏王軍勢頭迅猛,所有能威脅到的地盤,比如西南王,還有曙州安州,都對顏王軍恨之入骨。朗將要回京城的事,除了鄭奕知道的人很少。只有可靠的信報,葛無澤才可能半路設陷。還有封振蒼,曙州的地盤他怎麼可能一無所知?這些徹頭徹尾就是陰謀!」

    岑破荊瞅了他一眼,默不作聲。

    天上一籠雲彩,籠著紅日,許久,遲衡收回目光:「岑破荊,你不用勸我,那股勁已經過去了。我現在已經不想死了,我要活下去,我要看到所有害過他的人,都死掉,而不止是葛無澤這個替罪羊。」

    「我以為你遁入空門了。」

    「我放不下,忘不了,更遁不走。就算修過十條石路又怎麼樣,我這輩子也忘不了他躺在我手裡的樣子……到底是誰下令將他殺死的,別讓我知道,我會叫他,生不如死你不知道。」遲衡大手撐住臉,聲音生冷。

    不知過了多久,岑破荊拍了拍遲衡的肩膀,想安慰又不知從何說起:「你想過下一步嗎?」

    「沒有。」遲衡從沒想過以後如何,他只是一心修路。

    「現在已經沒有顏王軍了。」

    「什麼?」

    「沒有顏王軍了,皇帝下詔,令顏王軍全數歸鄭奕,段敵和梁千烈自然不肯,所以只有靠近濘州的小部分顏王軍被收編。但段敵和梁千烈這兩人打死也攙和不到一起,所以,自然而然,元州濘州歸段敵,夷州壘州歸梁千烈,段敵自立了『紫禁軍』、梁千烈自立了『千軍』。」

    「炻州呢?顏王軍不會自己打了起來吧?」

    「我還沒說完呢!段敵沒有守住濘州,但北臨鄭奕的勢力,所以這一年裡濘州基本已被鄭奕吞食了,照這麼下去,估計,元州也將不保。梁千烈更難,夷州北面是氣勢正盛的曙州,半壁江山已經岌岌可危。只有壘州一個州,還在撐著。」

    遲衡鎖眉一想:「壘州?容越嗎?聽你的口氣,壘州還獨立於段敵梁千烈之外。」

    岑破荊點了點頭讚賞道:「對,容越據壘州一州,並沒有徹底交出兵權,只是不斷向夷州支援兵力。而梁千烈忙於封振蒼的攻擊,根本無暇顧及。」

    遲衡笑了:「容越這是要造反啊。」

    「梁鬍子讓我遊說過容越。容越私下和我說,他不認梁千烈,壘州可以是顏王軍的可以是咱們的,但不能是一個人的,咱們打下的壘州他一個人守的辛苦,拱手讓人他不願意。你知道容越的性格,他對任何人都沒有效忠之心,更不是軟柿子。所以,容越還是壘州一主,他也不打顏王軍的旗號,也不打千軍的旗號。」

    「他想自立霸主?」

    「對,容越還說,讓我和他一起也建個什麼什麼軍,後來不是找你嗎?虧得是找到了,不然怎麼有臉見容越!」岑破荊大手一攤,「趕緊收拾,明天就跟我去壘州!如今四面楚歌,遲到幾天指不定壘州就怎麼了!」

    遲衡笑:「要這麼急嗎?」

    「你還準備等到什麼時候,容越也不容易,打戰這事,別看今天太平,明天可指不定是什麼樣子。」岑破荊扭頭看著燕行,「這小子幹嗎一直跟在旁邊,我被盯得背後發毛,怪得很。」

    燕行瞥了他們一眼。

    岑破荊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遲衡,啥話也別說了,這小子是要帶到壘州去的吧?挺好的,不過吧他跟咱們不是一個路子……你不覺得他有點、有點兒飄嗎?」

    遲衡哭笑不得:「帶不帶不是我能說了算的,他跟我,沒有關係。」

    「去!所有說天長地久的,最後都沒有關係了,所有說沒有關係的,最後都說不清楚了。」岑破荊起身拍了拍屁股,「你要想通了,咱們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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