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一言不發,顏鸞有些困惑,停下來:「什麼事?」
傷連問都不問一句。遲衡低著頭:「岑破荊說,你將要封我為中侯,封他為昭武將軍,封——池亦悔為定遠將軍,是麼?池亦悔就是跟在你左右的唯一將軍,是吧?」
「不錯。」
遲衡抬頭,望著神情坦然的顏鸞,眸子裡看不出喜怒哀樂:「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說。」
「你說。」
遲衡咬了咬牙齒,下定決心說:「這裡不方便。」
遲衡從未有過的靜默,顏鸞從未有過的嚴肅,兩人騎著馬,一路向北,城池遠去。暮秋初冬時節,村莊疏疏落落,炊煙裊裊,路上人煙稀少,黃葉紛紛墜落。山川秀麗,蕭瑟而清淨。雲深處,紅蓼艷麗,映入水波,恰與顏鸞的紅衣相映。
遲衡下馬。
顏鸞也下了馬。那兩匹馬得了自由,便尋青草去了。
近一個月未下過雨,河邊,地上有青草,也乾燥,遲衡將紅蓼踩平,坐在上邊。顏鸞環視四周,微微皺眉,也坐下了,曲起一條腿,靜默地聽水聲潺潺。
遲衡從懷裡掏出一個葫蘆兩隻酒杯,斟滿:「這些話,我一定要喝酒才敢說出來。」
說罷,自顧自地飲了三杯。
顏鸞一聞,更皺眉:「白爐烈酒?」
白爐烈酒酒勁足。
遲衡將另一隻酒杯舉到顏鸞眼前:「朗將,我不該抗命,我不該那天那麼衝動!遲衡這一杯,是謝罪的!」
顏鸞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遲衡往前挪了兩步,與他面對面,眸子裡閃著酒後才有的光芒。
眸子一對視,顏鸞移開目光冷靜地說:「有什麼就直說吧,對我安排軍銜不滿嗎?你這次蔑視軍紀,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任上將軍一職的。」雖然這一次新任命的將軍有四個。
遲衡傾身,半撲在他膝頭:「朗將,我不在乎什麼職。可你對我,到底是什麼意思?」
顏鸞明顯一僵。
「我喜歡你,大家都知道我喜歡你,不僅是仰慕那種。」
「……」
「我說的追隨一輩子,是朝朝夕夕都在一起,我喜歡朗將,也期望朗將喜歡我,只喜歡我一個人。」
「……」
「朗將,那天,聽見了你和梁將軍的話。他說,你要是不喜歡我,就把我支得遠遠的——這些我都聽到了。既然你知道了我的心思,你對我到底什麼意思,我想聽。」
顏鸞目光銳利:「你在逼我嗎?」
「我想知道朗將的想法。」停了一會兒,遲衡道,「你縱容我做很多事情:有些平常,有些很出軌,我怎麼可能沒有想法?你要是也喜歡我,就告訴我,別讓我懸在半空,行不行?」
說罷,遲衡抱住了顏鸞。
抱著很突然很緊,顏鸞動彈不得。曲起的腿踹了兩下,沒用勁,反而被遲衡的一個猛勁壓在了紅蓼上。
頭髮瞬間散在紅色之中。
紅裳,紅蓼。
顏鸞的仰面朝上,一雙眸子映的是落日夕照,好看的鳳眼訝異地上挑著,嘴唇的唇線半張,滿是驚訝——遲衡自上而下,看得真真切切,俯身,壓住了顏鸞曲起的腿,心口撲通撲通地跳動著,喘息也變得急促劇烈。
顏鸞薄怒:「遲衡!」
遲衡由上至下,帶著氤氳酒氣,雙目閃爍幾乎要落下眼淚來:「朗將,我的心思就是這樣的,仰慕也好,齷蹉也好,就是這樣。朗將要是再不明白,我可以繼續做下去。」
「你鬆手,我當什麼也沒有發生!」
「不要什麼也沒有!就是這一點點心思,遲早你都要知道的!你讓我打戰也好,就是去送死也好,都可以,但我不要這麼不明不白的!」遲衡壓住顏鸞的手臂,手勁越來越打,因為顏鸞開始了劇烈掙扎。
他這一掙扎,碰得旁邊的紅蓼急速搖曳。
遲衡低頭,親了一下側臉。
顏鸞猛然一掙,卻沒掙脫,臉泛起酒後特有的紅暈,脫口罵道:「臭小子!什麼都不懂就敢胡來!趕緊給我滾下來!有你這麼亂來的嗎!」
「你不同意,我就不下!」
「混蛋你還想強取豪奪?」顏鸞氣得不行,「信不信我一腳,就能把你那玩意踢成碎渣渣,保證你下輩子徹底成廢人!」
信!但就是不下!
遲衡壓著顏鸞,越想越難過:「廢就廢吧,反正也沒什麼用了,我怎麼做都沒用。」
說罷俯身又要親下去。
顏鸞怒,雙臂一個用力,左拳揮過去,快如勁風,那曾撂翻過無數敵人的拳頭,掠過遲衡的臉頰,擦在腮骨,虧遲衡閃得快,只擦過一點皮,已經是火燒火燎。
遲衡急忙伸手將顏鸞死死制住。
二人就地搏鬥起來。你一拳,我一腿,雖然沒用上全力,也都夠嗆。顏鸞是武將出生,搏鬥功夫非比尋常。莫說遲衡想佔便宜,遲衡光壓制他的四肢都夠了。
二人越打越煩躁,越打越像真格的打鬥,顏鸞出手又快又準。
遲衡招架不住,抵擋也不由得快了。
眼看顏鸞要翻身,遲衡急了,手指爪住顏鸞的衣裳,用力一撕。可憐那紅衣乃是蠶絲織就,哪裡經得起這麼狠狠的一撕,只聽見裂帛數聲,顏鸞的衣裳被生生扯爛了。
從衣領到衣襟,爛出數條。
顏鸞更氣了,驀然出手抓向遲衡的脖子。
遲衡一閃,手刀急忙劈下,直直地打在顏鸞手腕上。
顏鸞抽吸涼氣,另一隻手猛然出拳。
直直擊在遲衡胸口。
砰的一聲,遲衡痛呼出聲。顏鸞這一擊,又狠又準訓練有素,用出了十分力氣。遲衡被打得眼前一黑,幾乎聽見胸口肋骨啪啦斷裂的聲音。雖立刻從黑色眩暈中醒來,但局勢已大為轉變——因為顏鸞一擊之後,五指扣住遲衡的肩膀猛然一翻。
遲衡被他幾乎掀倒。
遲衡本能地弓膝一撞,撞在顏鸞的膝蓋上。一聲脆響,兩人都痛得冒汗。
遲衡覺得膽要被打碎了。
到底處於下風,雖然數度幾乎掀翻遲衡,但始終還是被壓制下來,幾次攻擊之後,顏鸞力道也小了,只揮起亂拳就打,拳頭密如雨,力道卻遠不及剛才那一拳那樣狠辣。
遲衡則勝在居高臨下,由上至下,壓得死死的。但他也不敢太用力,怕一個不小心重傷了顏鸞,只狠狠地壓住顏鸞的手腳。
很快互毆成扭打。
兩人甚至就勢滾了幾下。
眼看自己就要被顏鸞摔下來,遲衡急了,也不抵禦了,不管不顧徑直將顏鸞緊緊抱住了,任由顏鸞狠拳側擊,他就那麼咬牙受著,一絲也不肯鬆手。兩人胸口貼著胸口,中間都沒有了衣裳。
顏鸞氣急,大手扣住遲衡的背想來個就地反擊。誰知才狠狠一扣,便一手黏膩。
鮮紅,滿手鮮血。
顏鸞一怔。
望著一手的血,想起遲衡剛受過重傷,後背才結上痂。這麼一搏鬥一用力,想必背上的傷口全部裂開了,說不定鮮血噴湧而出,因為地上已經灑落了好幾滴鮮血。再看遲衡,滿臉通紅,神情悲傷,根本不是氣勢洶洶的行兇者,反而跟落敗者一般悲傷。
顏鸞心一軟,搏鬥停了下來。
遲衡掐住顏鸞的手臂,見他不再動了,心中又喜又悲,緩緩將臉埋在顏鸞頸窩。
顏鸞喘著粗氣。
任耳邊遲衡幾乎啜泣一般,顏鸞仰面望天,慢慢地用手背蓋住了臉。
其時顏鸞的衣裳已碎。
遲衡的臉貼在肌膚之上,那勃勃跳動的心臟跳得特別快。遲衡的手在顏鸞的腰上慢慢撫摩,遊走了數圈之後伸進了衣襟。
顏鸞悶悶地說:「輕慢主將,犯者斬之。」
遲衡一愣。
忽然傻笑開了,這麼多天的鬱結,這麼多天的憤懣,眨眼間就煙消雲散,宛如秋日的晴空下,遠處青山如黛近處秋水蕩漾,一眺千萬里,心無掛礙。
他欣喜地蹭了蹭下\身,故意往下壓了一壓,五指撫摩上了顏鸞的手臂:「朗將,你都捨不得打我一百鞭子,怎麼捨得斬我呢?」
「恃寵而驕,罪加一等。」
遲衡的手摸上了顏鸞的胸膛,沒有衣裳的隔絕,柔韌而有彈性的肌膚,很舒服,全然察覺不到背後的傷口全部裂開了,鮮血淋淋:「末將認罪,但請朗將親自行刑,末將才能銘記一輩子。」
「斬都斬了還要一輩子幹什麼?」
「還有下輩子。」
既然落上了恃寵而驕的罪名,不妨坐實算了。遲衡忍著背部的抽痛壓在了顏鸞的身上,更緊地擁抱在一起。身體開始火熱發燙。右手順著胸膛一路向下,摩過腹部。
眼看就要摸到胯\間,顏鸞及時捉住他的手:「混蛋!你還真敢胡來!」
遲衡笑了,搬開顏鸞覆著臉的手。
果然。
已經紅到了脖子上。
滿是尷尬。
遲衡飛快地親了一下他的嘴唇,很柔軟,再親一下。顏鸞窘迫得抱住了遲衡的腰,一扶一推,一個巧勁遲衡就下去了,傷口碰在紅蓼之上,遲衡啊的喊出聲,委屈地叫痛。
顏鸞收住手。
遲衡立刻重新佔領高地,趴在顏鸞的身上,一口親在了他的喉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