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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子侯在手,顏王軍就更有把握了。
岑破荊讓溫雲白寫了一封勸降書過去:闡明利弊。這邊的攻城,那邊的數萬餘兵士被圍困,要死可是數萬人;降了的話,顏王軍必然優待。
送過去後,岑破荊問:「你們說他們會同意嗎?」
大家都一齊看古照川,古照川沉吟道:「壘州將領一向以『仁』、『智』治兵,有及那幾萬兵為籌碼勝算很大,何況群龍無首。讓容越再守緊一些,就看誰熬不住了!」
別人都該忙什麼忙去了。
唯獨岑破荊始終對崔子侯耿耿於懷,晚飯之後就跑去囚禁的地方。
而遲衡找到霍斥,二人就漁水城之事商討了一下,假如對方死不投降,漁水城也撐不住多久,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傷亡最少才是正事。霍斥指揮起攻城來已經頗有心得,二人說著說著不覺天色已晚。
商量妥當,遲衡才想起半天了,岑破荊怎麼還沒回來,便疑惑地跑去囚禁之所。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七八個人圍著崔子侯,七手八腳地壓著撕扯衣服,旁邊岑破荊咬牙切齒地說:「給我全撕了,直接干死!」
遲衡急忙喝止,對那些兵士說:「趕緊出去!」
那些兵士立刻停了,見岑破荊不說話,於是都知趣聽令全出去了。崔子侯躺在地上,衣不蔽體,滿臉屈辱的憤怒。
遲衡將岑破荊拉了出去:「你犯得著嗎?就算以前打過你,你也打回他了!你現在這麼對他算什麼,他找人□過你了嗎?你這麼做,且不說不合顏王軍的法規,也太讓人……看不過去了。他一個敗軍之將,能怎麼把你惹了,不就給你幾個白眼嗎?」
岑破荊咬牙:「是他犯賤!他罵我出身卑賤,賤賤賤,我倒要看看誰最下賤!」
遲衡簡直頭疼,都有病不是!
「你們倆是八輩子的仇人是不,一個見不得一個,趕緊走趕緊走,以後崔子侯就歸我管了,你別插手。」說著直接把岑破荊推了出去。
雖是俘虜,到底曾是守城之將,值得敬重,這般對待實在不堪。遲衡於是叫人做了上好的飯菜親自給崔子侯送過去,算是給他壓驚。
雖然差點被□,崔子侯依然冷冷的。
傲氣竟一點兒沒收斂。
這人不知是不長教訓,還是就一根不識時務的傲骨呢?遲衡也沒生氣,好聲好氣地將飯菜放到他面前,不痛不癢說了幾句。
兩人對坐著。
崔子侯停了一會兒,慢慢端起碗吃了起來,又饑又渴,連湯都喝一乾二淨了。饒是如此,他始終吃得很雅致。遲衡放下心來,至少崔子侯沒打算絕食或自盡,想活著,就是好事。
岑破荊聽了之後直皺眉:「對他這麼好幹嗎?要我就直接下巴豆了!」
遲衡但笑不語。
一語成讖。
誰也想不到,因這一句戲言,還發生一件有趣的小事。
崔子侯後來與石韋一樣,也成了顏王軍的將領,當然他與岑破荊始終是相見冷眼以對。
雖然□未遂,到底有過這等齷蹉事,岑破荊始終有點兒發楚,常對遲衡尋思:崔子侯沒找自己算賬,肯定是籌謀著大的陷阱。
但崔子侯還真一直沒算賬。
某一次,遲衡無意中說起了巴豆的事,打趣這二人。未過多久,岑破荊就上吐下瀉,直把半條命都差點瀉了,郎中一看就說是被下了巴豆。當好了之後,蹦下床第一個就是衝過去找崔子侯算賬。推門直入,崔子侯正在洗澡,半個背□著,傷痕赫然在目。
崔子侯回頭,四目相對。
岑破荊默然地退出,順手把門帶上,在門口靜默了一會兒,大聲喊:「崔子侯,當年我可沒對你下巴豆。今天這事就算完了。我怕你了,行吧!」
當然,這一切都是後話。
這裡不詳述。
卻說這一晚,遲衡和岑破荊難得又抵足而眠。
他卻心繫顏鸞。
不知道顏鸞現在在哪裡。岑破荊回來了,他肯定就不會營帳裡出現的。遲衡越想越不舒服,遂起來,找了個僻靜但又敞亮的地方一個人發呆。
冷風呼呼的吹。
等了好久,久到他都瞌睡了,才聽見熟悉的一聲:「你發邪了?呆這裡幹什麼?」
遲衡驚喜回頭,剛撲過去,卻被顏鸞閃開。
遲衡雙手揉了揉凍僵的臉皮,發出簌簌聲響,像枯葉一樣,扯出一個傻笑來:「朗將,我等你好久了。」
顏鸞笑了:「我知道你們活捉了崔子侯。」
遲衡湊上前,可憐兮兮地說:「朗將,我有點冷!」
「冷你還傻站著?冷你還不回去?」顏鸞莫名其妙,把裘衣解下來要給他披上。實際上他穿得也很少,裘衣下就是一件薄薄的單裳。
遲衡死活搖頭,卻捏住了裘衣的一半:「朗將,我們一起披著。」
顏鸞笑了。
把遲衡笑得莫名其妙,耳朵開始發燒臉頰開始發燙。等停了笑後,顏鸞才說:「遲衡,去年你若撒嬌還行,今年長成這樣再撒嬌可就不太像話了。」
一年,難道就滄桑了這麼多?
連撒嬌都不招他待見了。
好吧,有點兒沮喪。
兩人並肩坐著,遲衡指著遠處漁水城城牆:「朗將,你喜歡看燈籠嗎?十五時,城牆若排成一排,那才叫一個燦若雲霞呢。這種時候,他們竟然還有心情裝飾城牆?」
顏鸞搖頭:「燈籠望歸,盼望徵人早歸。」
原來是這樣,顏氏的將軍府一定掛滿了燈籠,等待著顏鸞回去。
「朗將,再有五天就過年了,又長了一歲。」
「你多大了?」
「我是正月生人,虛歲二十,實歲就滿十八了!」遲衡挨緊了顏鸞,興高采烈。
他和顏鸞依靠在一起,那麼近那麼近,近到髮梢時不時飄到自己的鼻尖,幾乎克制不住想要抱住他的腰。大部分的時候都是遲衡在說顏鸞在聽。但遲衡很開心,即使風吹得這麼冷。
天空雖無月,心中已澄亮一片。
次日,漁水城的降書到。
來得太快,以至於遲衡都忘記了命人停下攻城。且不說一眾人的恍在夢中,霍斥看著降書,半天才說:「這就降了?我還沒打夠呢!」
這邊方興未艾,卻不知那邊已支離破碎。
等漁水城開門迎敵時。
遲衡才發現,漁水城中所餘的兵士寥寥無幾了。而容越那邊,降書一到,漁水城兵士都默默放下兵戈。此時,每一個人都已憔悴不堪。
總之一切都是那麼水到渠成。
塵埃終於落定,遲衡依舊爬上了城牆,暮風獵獵,他將城牆下的燈籠摘了下來,燈籠是竹質的,罩著絲,極為精緻,他想送給顏鸞。
可他沒有等到顏鸞。
只等來一封簡單的信函,顏鸞說看到漁水城攻下,便安心去元州去了——是的,顏王軍的重鎮又由炻州遷到元州,他不能總在這裡呆著。
遲衡失落地站了好久。
成功有百種滋味,心中之人不在身邊、不與自己一同分享的滋味最是苦澀。
後來,他將燈籠交給了崔子侯,崔子侯一見,忽然盈盈含淚。後來遲衡才知道崔子侯的祖母九十餘歲,模糊著雙目,為遠征的孫兒制了這一盞大燈籠,以祈平安早歸。
除夕。
漁水城靜悄悄的,遲衡讓各處點上燈籠,才有些人氣。
一切皆平穩、有序,奇怪的是,在一干束手就擒的漁水城將領之中,遲衡卻並沒有找見石韋。
莫非他趁亂離開了漁水城麼?真是至為可惜的事。古照川聽後,笑了:「咱們把關把得多嚴,蚊子都沒跑出一個。再說以石韋的傷和我用過的藥,他肯定還需一種特別的藥才能根治。你去各藥房探聽一下,或許有眉目。」
原來,古照川早就多了個心眼,那時就埋在了伏筆。半信半疑,遲衡果真命人去問,近來還真有人抓這一方藥。
順籐摸瓜過去,一切瞭然。
當遲衡率兵找上門時,石韋正坐在案邊喝藥,抬頭一愣,默默地放下藥碗,束手就擒。他坐在那裡,一襲素衣,一縷長髮飄在衣襟前。沒有一句話,一切那麼安靜,以至於遲衡恍然覺得不是真的一樣。
過年,春初。
桃花最先發枝,枝頭粉花白花朵朵。
遲衡折了幾支插在案頭,人人見之側目。
岑破荊要修書給顏鸞述說戰果,過來與遲衡商榷,寫定後,遲衡忽然讓他先別封上,摘下一朵桃花夾在信函之中。
岑破荊啞然失笑,趕緊把花倒了出來:「要送你單獨送一封,夾在公函中算什麼,算你的還是算我的還是算大家的?」
遲衡臉皮也厚:「其實無關緊要,朗將不會知道的。」
岑破荊大笑著搖頭:「那不行,這信署的可是我的大名,我這一世英名斷然不能在桃花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