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長線?
遲衡不知道紀策想放多長的線,不過這裡能磨蹭,元州出兵在即,那可磨蹭不得。再不提「圍魏救趙」一事,釣魚竿就得斷了。
第二天,在麻慎的引線之下紀策和遲衡拜見了麻七麟。
麻七麟年近六十,兩鬢斑白,面如蒼松,生得肅穆,三綹長髯也半數發白。早在三十餘年前,麻七麟就被元奚王朝先帝派到矽州做太守,苦心經營多年,終讓矽州成了他的私屬州界。麻七麟與朝中權臣素來不和,元奚大亂以來,他便以矽州屢遭天災為由,不再繳納任何賦稅。
矽州踞元奚一界,離京城甚遠,皇帝鞭長莫及,聽之任之。
見紀策是顏鸞派來的,麻七麟縷了縷胸前長鬚含笑道:「顏鸞?是顏老將軍的六孫子?真是白駒過隙,想當年老將軍勇猛過人,京城人爭而睹之,盛景難再啊。彈指間,孫子都獨當一面了。」
麻七麟何其老練,見了紀策的身份,即知他的來意,也不挑明,只問些元州近況。
紀策回答謹慎,一字一句頗為斟酌。
「紀副使,想不到你與犬子竟有交情。」寒暄過後,麻七麟將麻慎招來,「謹之,將紀副使和遲使者引到矽州城轉轉,這邊風土人情亦是別有風情。」
紀策從容告辭。
這是第一次會面,太過平常,連來意都沒來得及說,就被麻七麟輕飄飄堵住了。
遲衡出來後大為緊張,偷偷與紀策說:「麻七麟到底什麼意思,願不願意出兵?我看他一點出兵的意思都沒有啊!」
「老奸巨猾,我也看不出他打什麼算盤。」
風土人情是沒心情看了,遲衡又問:「什麼時候把紀三娘獻出去啊,我看麻慎都急得不行了。」
「到底是他急啊還是你急啊?我看你比他還急!」紀策逗笑了,杏眼一挑,「現在獻紀三娘不是等著讓麻七麟起疑嗎?其次,現在唯有紀三娘能牽制麻慎,是一份勝算。」
看來,麻慎這顆棋子不用到廢,紀策是不會放的。
現如今麻慎對紀策極為佩服,百依百順,正好為我所用,說不定能撬動麻七麟。遲衡唯有如此自我安慰了。
遲衡和紀策被安排在麻府的偏堂住下。
在紀策的明示暗示之下,麻慎領著二人去麻行之的住處玩耍。麻行之年少率真,見哥哥與二人親切,他也絲毫不設防,與遲衡一起比馬練刀,很是是放得開。遲衡提及自己攻入夷州殺敵的事,麻行之立刻面露羨艷,躍躍欲試:「你去年就上陣了?我數次請纓,讓我爹派我去打一打杭竺那個老狗賊,他非怕這怕那,死活不讓我去。看吧,杭竺越來越囂張了,去年屢次在矽州邊界侵擾,還以為我矽州沒人呢。哼,晚上的時候我就跟爹說去。」
不知道麻行之說了些什麼,第二日,麻七麟召紀策和遲衡二人來見。
第二次會面,這才涉及正事。
又一番敘舊後,說起了當下形勢。紀策並不隱瞞元州的窘況,將元州進退兩難的困境一擺,麻七麟撚鬚道:「顏王軍是王朝之師,老夫出兵,自然是義不容辭。只是矽州勢單力薄,已難自保,更別說挑釁實力強大的濘州了。且不說挑釁,矽州之東的矽濘關,至今仍頻遭濘州侵擾,不得安寧。」
紀策微一沉吟,笑道:「朗將亦深知城主的困擾。矽濘關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矽濘關,乃是矽州與濘州邊界的一處關隘,依山築城。誰得了矽濘關,誰就得了天賜地利。目前,矽濘關歸屬於矽州,但矽濘關的邊關小城卻屬於濘州,所以雙方相爭不已。
「所以這次,特令遲衡與我前來,或能為城主暫緩這一苦惱。」
麻七麟饒有興致:「你們有什麼計策?」
紀策看向遲衡:「遲衡,你來說一說戰事。」
遲衡說話直接明瞭,自然沒有紀策的婉轉:「其實無論是您還是杭竺,一狠心都能拿下矽濘關。為什麼狠不下這個心呢?誰先動都不是問題,問題是動過之後一定會元氣大傷。於杭竺來說,矽濘關遠離濘州的州心,他拿下也未必能保得住,若不能一口氣吞掉並向矽州侵吞百里以上的地域,就不能動。然,從地利上來說,矽州是優於濘州的。矽州不動,對於濘州都是威脅。但您的顧慮在於,誰去拿下矽濘小城?拿下之後誰去守護?」
這些老生常談,麻七麟瞭然於心,只點一點頭。
「但假如,您能夠一口氣將濘州軍趕到百里之外,並侵佔濘州的西濘城,以城為界,杭竺肯定無可奈何。」
麻七麟立刻反駁:「首先,且不論如何能侵佔得了西濘城。就算攻下,杭竺必然攻擊,彼時我軍必會陷入曠日持久的相爭之中,絕非上策。」
「攻下之後的事您無需擔心。春日水漲,西濘城外的大河就是天塹;夏日西濘城炎熱不堪,杭竺出兵也是疲兵;秋日乾燥,西濘城地勢高峻,一把火下去,杭竺近不得……冬日的話,天寒地凍更絕無可能。只要有良將駐紮,如此拖延上一年,站住腳了,杭竺再想奪去,必定得出十倍百倍的力氣。到時,形勢將同如今的矽濘關一樣僵持,城主可高枕無憂。」
麻七麟轉念一想:「那必得有良將駐紮,方可。罷了,暫不說攻下之後,你且說,當下如何攻下?」
遲衡笑了,原來人是這樣被套住的。
朗聲道:「攻城容易,只需勇將。朗將派末將來,正是助城主一臂之力。若城主能出千名精兵,末將願出征討伐杭賊!」
麻七麟笑了,笑得高深莫測:「這怎麼使得?」
「遲衡,這是矽州……」紀策佯裝阻止,說罷給麻七麟施了一禮,「遲副將心直口快,城主莫往心裡去。朗將的意思,是讓遲副將輔佐麻二公子,不日奪取西濘城,是我們顏王軍的誠意!」
顏王軍,確是作戰的一個好招牌。
且不論當下如何被猜疑,只要不受鉗制,顏王軍一旦出征,勢不可擋,百戰不殆。所以對於遲衡的口出狂言,麻七麟亦沒有出言相譏。
「行之……」麻七麟微一遲疑,轉向遲衡,「遲副將才十七?當真是少年英雄啊!」
紀策道:「顏王軍裡全是年少將才,能所向披靡,正因年輕氣盛——方才遲副將也提過,令郎可是千里挑一的好騎手好將才啊,放到顏王軍裡,最最起碼也是個校尉。」
麻七麟但笑不語。
無人時,遲衡問紀策:「你確定麻七麟會給一千個精兵?萬一全是老弱病殘怎麼辦?」
「一千兵對於麻七麟來說就是一瓢水,你以為他會少那麼一千個兵?再說,又是麻行之帶兵,你說他會派什麼兵呢?」
「他手底下將領那麼多,憑什麼會是麻行之?」
「從麻七麟與沙家結親就可知,他十分倚重武將。他能將矽州交給誰?難道是懦弱還多情的麻慎?當然是次子麻行之,從麻行之的住處及平常行為都能看出!從麻七麟會動心的除了城池,更是麻行之能夠撐門拄戶。如今,正是他兒子嶄露頭角的大好時候,就他看如何決斷了。」
遲衡道:「萬一,他還是謹慎起見呢。」
紀策扼腕道:「嗯,不無可能。所以,我還得生點兒事,以確保萬無一失。」
等麻行之過來,紀策十分高興地告知:「方纔我們與城主建議,讓你去攻克西濘小城,這下你可大展身手了!」麻行之當然高興得不像話。
次日,有些消息不脛而走,同時帶著一些模稜兩可的傳聞:諸如,沙將領春風得意,一則結親,二則兼攻城大任云云。如雨入林,倏然不見一點兒波瀾。
此時的遲衡憂心忡忡,掰著指頭說:「紀副使,消息也傳出去了,怎麼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紀策拿著書卷,悠然自得:「如果動靜大到你都知道,那就不是動靜。你不見時不時有些五大三粗的人出入麻府嗎?以及,麻七麟都沒時間管咱倆了嗎?就跟海一樣,起的是微風,最後的浪可是高好幾尺。」
「我沒見過海。紀副使,你是和朗將一起見的嗎?」
紀策噗的笑出聲:「什麼都能扯到朗將。朗將才是旱鴨子呢,我自小就見慣了。咳,遲衡,你不需要一天到晚將朗將掛在嘴邊的,他會因打噴嚏過多而得風寒的。」
遲衡撇嘴:「我就是很仰慕朗將,怎麼了?他騎馬射箭都這麼厲害,我就是想知道他所有的事!」
紀策將書蓋在臉上:「真好。」
「什麼?」
「這種事,都能說得這麼直接這麼灑脫,真好。」紀策重複了一句,書下隱隱的笑,「你在顏鸞面前也這麼說嗎?」
說嗎?沒這麼直白地說過,這種話,當然不好意思直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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