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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9章 ま四九 文 / 火棘子

    小舟很快到了湖畔,花雁隨起身,悠悠地下了船,卻若有若無地往珠玉掉的地方望了一眼,信步離開。

    湖畔是一片密林,樹高葉綠,露出閣樓一個翹翹的簷角。

    才下小舟就聞見濃郁的香。

    不是花香,不是粉香,是食物糕點的香味,遲衡食指大動。花雁隨舉目望了一望,歎了口氣:「不想人來時都圍在旁邊,想時一個也不見。遲衡,你在此處先等一等。」

    見他轉入林中,遲衡看著湖水,清冷平靜。

    想起花雁隨留戀地看了一眼。

    也想起了顏鸞說的話,遲衡看周圍沒人,便迅速脫了衣服,跳進湖裡。湖水怎麼一個涼字了得,簡直是刺骨的冷,遲衡的腳瞬間差點抽筋,憑著記憶摸索到剛才的地方。

    一個猛子紮下去,憋住氣,雖然是人工湖,還不淺的。

    沒找著,雖說珠寶重,掉下去也游不走。可到底是沉入湖底,遲衡的眼睛看不清,摸索了好一會兒,沒找著。憋不住了,游上來喘口氣,風一吹,眉毛都直打顫。再一個猛子紮下去,繼續找。

    珠寶沒找著,反而摸上來一個玉鐲子。

    如此這般下去上來,足足折騰了半個多時辰,游上來透氣時都不覺得冷了。遲衡沒洩氣,一次次潛下去。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在最後一個猛子紮下去時,觸摸到了那串溫潤的珠玉。

    拿著它,遲衡鑽出湖面,抹了一把臉。

    飛快地游上岸,把衣服穿上,頭髮濕漉漉的滴水,風一吹成了冰渣子。

    遲衡一手拿著珠子,一手瀝著頭髮,引頸而望,等了會兒,納悶花雁隨怎麼還不回來。就見林間泛了一下亮光,花雁隨轉了出來,笑吟吟地看他。

    遲衡將玉串和鐲子遞上。

    花雁隨漫不經心地把玉串繞回手腕:「本君都說了,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還費心跳湖裡找半天,大冷天的,染上風寒就不好了,讓你們朗將知道了,還以為我把你苛刻了呢。」

    「花君客氣了。」見他滿不在乎,遲衡難免沮喪,低頭把短髮亂撥了幾下。

    花雁隨倒是舉著鐲子端詳,陽光下,瑩光細細如新:「呀,這是家母的鐲子,那年落在湖裡,找了好久呢,想不到還能找回來……」停下來,許是睹物思人,臉上有些感傷。

    說罷,將鐲子戴在另一隻手上。

    又看他兩隻手上,翠玉瑪瑙珠寶垂垂疊疊而下,相形之下,手腕真有點慘不忍睹的費勁,遲衡移開眼睛。

    密林裡隱著的小樓果然是膳房。

    一進樓裡,就不說傢俱的奢華,布飾的靡麗,以及站的那一排侍女,個個鳳翅金釵,說不盡的富貴。只說桌上,真是歎為觀止,放著上百個小小的碟子,十分精緻,碟子裡有糕點、有珍饈、有山珍、有海味,均擺成或圓或方的形狀,望之垂涎三尺,各有風味。

    四時的蔬果都有,尋常的桃李棗杏、龍眼荔枝等不一而足,尋常見不到的葡萄火晶果等,亦有些是奇形怪狀,遲衡見也沒見過。

    偌大的桌子,就他們兩人坐著。

    遲衡也不挑食,但凡是自己跟前的都夾了吃。或酥或嫩,口齒生津,十分好吃。他游了大半天,早餓得飢腸轆轆,埋頭苦吃,不多時,將眼前碟子的美食一掃而光。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花雁隨心情愉悅,示意侍女將空碟子都撤下,上新菜。

    遲衡風捲殘雲,海吃一頓,卻發現越吃菜越多,不知到底吃了多少碟,但覺腹中九層飽了,才停下來,滿桌的菜似沒有動過一筷子一樣。

    「吃飽了?」

    遲衡點了點頭,從沒有過的飽,從沒有過的好,實話說,有些菜他都沒嘗出是什麼味道就下肚了,只覺得無比美味,只怕此生,再難吃到這麼奢侈的飯了吧。

    花雁隨滿意的點頭,將菜撤下之後,問他跟著顏鸞多久了?平常都幹些什麼之類的。

    聽他說會使刀,花雁隨興趣盎然:「本君有一影衛,也慣使刀,不知你們誰厲害。」說罷將影衛叫了出來。影衛很沉穩,低眉順眼的。二人找了個空地,比劃了起來。遲衡的刀法咄咄逼人,百十來回之後,將影衛的打落在地。

    花雁隨不滿地看著影衛:「這麼輕易就被挑刀了,以後本君還怎麼敢出門?」

    遲衡連忙解釋:「影衛的刀法是護人的刀法,專注於如何護人不被傷,勝在守,勝在巧;我是殺敵的刀法,只管使出去,所以狠辣,但不能護人,反而容易傷到所護之人。」

    「還有這種道理?」

    「正是。影衛的刀法,已經遲衡所見過的上乘刀法。」

    「這個倒是,本君挑的都是數一數二的,也沒出過差錯。」花雁隨凝思了一下,「顏鸞的本領高,你也不差。如果能當本君的護衛,也是勉強可以的。」

    遲衡駭笑,心想千萬不要,誰都看不住眾目睽睽之下的珠寶架子。

    世上哪有完全周全的護衛,除非不被覬覦。

    好在花雁隨就隨口說說。

    被安頓到一個小樓裡之後,花雁隨告訴先安頓兩日,他需慎重覆信,過兩日再叫他。遲衡在花府倒是上客,好吃好喝招待著,想到哪裡可以。遲衡在花府內走了走,與走越發現真是宏麗奢華,無數的景致,就是人少了一點兒。

    花雁隨隨口就是影衛,估計是不太喜歡護衛走動礙眼,不要看著空空蕩蕩,指不定都隱在哪裡呢。

    比如剛才就發現樹上有一個,衣色|相近,通常注意不了。

    連續好幾天,遲衡都再沒見過花雁隨。

    越是沒人越是安靜,越無從知道底細,第四天,就是除夕清晨,遲衡推開房門,差點嚇一大跳,一夜之間,景色全變了。眼前樹上、廊上、壁下掛的全是燈籠,雖然都是艷麗的紅色,模樣各不相同,宮燈、紗燈、走馬燈皆有,上面繪的圖案更是多姿多彩山水魚蟲更不相同。可惜,氣派是夠了,人氣一點也無,整個園子都只有遲衡一人。

    到了除夕晚上,燈都點上了,十分華麗。

    可院子還是寥寥無人。

    約莫是子時,忽然間砰啪、砰啪、砰啪聲四處而起,漫天散滿了煙花,千樹萬樹,從天而落,絢爛不可言說。放了很長時間,長到遲衡的脖子都酸了,喧囂才慢慢停了。

    大年初一,花府綵燈高掛,燈下無人賞。大年初二,護衛給遲衡一個大紅包,新年心春,見人有份。

    大年初三,遲衡美美睡了一天。

    大年初四,他睡不著了。

    大年初五,遲衡終於找到了花雁隨。一個繁麗的綵燈之下,花雁隨正仰望著,梳洗過,花雁隨卷卷的髮梢一絲不苟。見遲衡來了,問他:「在本府怎麼樣?漂亮吧?氣派吧?聽說夷州城的綵燈也好,不知比百司如何?」

    「夷州城人多,百司鎮燈多。」遲衡答道,心想百司果然是富庶中的富庶。

    「人多,也挺不好的。」花雁隨皺眉。

    遲衡十分困惑,他覺得花雁隨這種做派,應該很喜歡人多矚目才是。

    「本君小時最愛到百司鎮東頭看花燈,一整個長街全是燈,要多漂亮有多漂亮,從初五點到正月十五連綿無休,不知不覺都十幾年了。」回味十分甜蜜。

    聽上去,他應該只有小時的記憶。

    好吧,花府現在掛的燈籠,恐怕比整個百司鎮的都多,可這也彌補不了花雁隨對百司長燈的渴望。遲衡想,莫非真的如他所說,因為各種原因,『素來很少出門』,所以連看花燈也成奢侈?

    「花君如果想看,遲衡可以護衛左右。」

    遲衡真不好意思直接說,在花府就快憋出病了,偌大的府邸總是空蕩蕩的,他每天唯一期待的就是吃飯,一吃吃一大桌。

    花雁隨但笑不言。

    遲衡靠近了,捻起一個小花燈:「可惜這裡不夠冷,若有一院子的冰燈,也是非常好看的?」

    「冰燈?」

    一直處於溫暖的花洲,只怕花雁隨都不知道真正的冷是什麼,遲衡笑著比劃:「以前在家,寒冬臘月最冷時,用兩個大小不一的桶套在一起,裝上水,放到房子外頭,等凍住以後把桶都抽掉,只剩下一個中間成空的冰塊,在冰裡頭點上燈,特別好看。有一年我把整個院子都擺滿了冰燈。」雖然父母的容顏已經模糊,一院子的橘黃冰燈深深烙印著。

    花雁隨揚起嘴角:「雖沒見過,想著也挺有意思的,很費勁吧。」

    「費點兒體力而已。其實,再多花樣,燈也還是燈,看不出什麼花子。看花燈最好看的是人,想那一街的火樹銀花魚龍舞,得要有人在燈裡穿梭,才有趣。還有,看花燈時,好多好吃的。」遲衡笑了,補上一句,「小攤上的點心恐怕遠比不上花府的味道,但勝在人多,擠著、等著、看著,才有意思。」

    「你若想看就去看吧。」

    「花君不去嗎?」

    「本君平素很少出門的。」花雁隨鳳眼長挑,「再者,你又如何護衛本君?扛著一把大刀嗎?萬一你一個轉身,本君就走丟了呢?」

    遲衡停滯了一下,心扎扎的疼,眼睛有點模糊,勉強笑道:「走丟麼?花君該不是百司鎮都會迷路吧?花君如果還不放心的話,遲衡可以拉著你,咱們都不會走丟的。」

    花雁隨大笑。

    笑聲震得花燈輕搖。

    「哈哈哈,果然有意思,上次,顏鸞也是這麼說的,還讓本君把珠寶都卸了扮成女子的模樣。」花雁隨笑得開懷,更說得落落大方,絲毫不覺羞恥或難堪,一副往事可堪回味的甜蜜。

    「啊?」遲衡一跳三尺高,「你們手牽手逛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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