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就著半斜的坡地,較量了起來。
霍斥身形高大,往那裡一站,威風凜凜,十分霸氣。他手中的雷神鞭長四尺餘,鞭身前細後粗,那節與節之間的鐵疙瘩十分堅硬,若被那鞭子打上,不死也得骨折。
只見霍斥衣裳一擺,豁然甩出手中的雷神鞭,啪的一聲巨響,那呈寶塔狀的鋼鞭如同出籠的猛蛇一般奔向遲衡。遲衡見狀往左一閃。如長眼睛一樣那鞭頭瞅著他閃的地方窮追不捨,眼看鞭到腿了,遲衡情急之下向後騰空一翻,剎那之際那鞭子在方才站的足邊遊走了一圈收了回去。
這是第一個回合。
遲衡擦了擦額頭的汗,他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將鋼鞭使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明明是一截一截的鋼節,耍起來卻能既像繩子一樣流暢,又像刀劍的力道一樣鋼猛。
霍斥左腳上前一步,猛然甩出第二鞭,且鞭且大步向前,雙腳快如無影。只見那雷神鞭舞得如飛快旋轉的舞女腰間的絲帶,令人眼花繚亂。遲衡手持大刀急急後退,退到絕境,背後就是大樹再無可退,遲衡瞅準鞭尖,劈下一記快刀。鐺的一聲,刀光四濺,那鞭猛然一抖,收了回去。
第二個回合,遲衡大汗淋漓。
兩相較量他已看出霍斥的鞭法招式:快、有力度、環環逼人。但也看出霍斥並未使出全身力氣,想來不想傷自己。
接下來,遲衡在雷神鞭的糾纏之中游刃有餘了:鞭快,他的腳更快;鞭滑,他就以撩刀之勢務使它停滯不前;鞭舞得眼花繚亂,他的刀則秋風掃落葉。
到第九個回合時,雷神鞭直刺他的眉宇,遲衡大喝一聲雙刀一劈一攪一揮,只聽見刺耳的滋滋滋滋數聲之後霍斥迅速收了鞭子,遲衡一個龍盤站定,再看刀時,刀刃被那鞭子絞出了若干個口子。
遲衡肅然。
霍斥也驚訝了。
最後一個回合遲衡渾身已經濕透了,但卻精神百倍,好像所有的勁都被霍斥和雷神鞭激發出來了一樣,手執那把捲著白刃的刀,大聲地說:「霍大王,這是最後一個回合了,你可要說話算話。」
霍斥爽朗笑道:「那是自然。」
話音才落那雷神鞭以雷霆萬鈞之勢鞭了過來,十足的力道、十足的霸王氣勢。這坡是斜斜的坡,霍斥在下,遲衡在上。遲衡閃躲,霍斥的鞭卻走得利落。遲衡砍了數下皆不中,雷神鞭滑如蛇,明明只有一分距離都被它閃走了。加之霍斥也是神勇全開,那鞭一下一下毫不留情。
迫得遲衡連連上走,越走越吃力,自上而下揮過去的時候他忽然恍然大悟。
刀隨身一劈,腳順著斜坡迅速下走。
很快二人就同站在斜坡中段,霍斥的鞭子數次鞭在斜坡之上。遲衡大喜,且閃且劈且往下走,數步之後,局勢全然顛倒過來,他在下,霍斥在上。遲衡仰刀揮得吃力,而霍斥的雷神鞭由上至下,鞭更加滑了,但力道卻大為減少。這一轉,霍斥自然也心知肚明,明白地勢轉劣,使出的勁甩脫大半,全然到不了鞭尖。他大喝一聲,力道全開奮然衝著遲衡的腰部甩過去。
遲衡大喜,等那鞭尖眼看要甩到身上時,使出渾身力氣猛然向前一劈。
滋——鐺——
兵器相擊,劇烈刺耳的巨響劃破夜空,半個刀甩了出去。
遲衡手執半個斷刀,站在原地,穩如泰山,前方,霸氣橫溢的雷神鞭正靜靜地躺在原地——方纔那一擊,千鈞相撞,大刀被鞭斷一半、雷神鞭被震脫了手。
霍斥緊了緊手腕,將雷神鞭拾起,笑道:「你可以走了。」
「多謝!」遲衡平了平氣息,飛身上馬。
安錯跑來遞給他個布袋子,歡歡喜喜的說:「你的藥,記得吃,照著紙條上的,每一包都寫得詳細。」
遲衡接過,掛在肩上,看著他晶亮晶亮的眼眸:「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夷州?」
安錯立刻拚命搖頭,笑得歡實:「哪兒也不能去,我得和師父師兄他們在一起,而且,剛剛師兄說你很快就會回來的,回來一定要記得找我啊。」
回來?這是古照川哄安錯的吧。
遲衡策馬快行,背後傳來安錯清脆的喊聲:「如果草藥藥性太烈,你很難受的話,就像現在這樣練刀,多出汗就好的。不要隨便讓別的大夫看,他們治不了我給的藥……」
餘音散在空中。
千里清秋,萬里雲追月。
遲衡策馬飛奔,兩腋生風,短髮隨風飛揚。西風好涼意,看今朝紅染山林碧,山高,水冷,少年意氣奮發,誓踏星辰五斗,關河渺渺。
風吹在臉上,像水掠過一樣,像鍾序的手拂過一樣,非常舒服。
遲衡一刻也不想停,偶爾停下來在溪邊掬一捧水,入喉清涼,漣漣水中映出兩個倒影。遲衡停了一停,見一隻小小的梅花鹿停在他旁邊,低頭飲了一口水,側頭看看他,繼續伸出小舌頭舔水。
遲衡笑了,盈手掬起一捧溪水喝下。
一人一鹿共飲一溪,不多時,圓月漸隱,那小鹿舒展纖細的四肢,轉身飛快離去,轉入山林再也不見,只餘下簌簌的葉子聲。
遲衡梳了梳大馬的鬃毛,對著它說:「馬啊,你要快快的跑,快快見到鍾序,他肯定會怪我離開這麼久。」被思念、被擔心的感覺,真是美好,他的鼻尖還縈繞著夢中甜絲絲的桂花香,鍾序頸彎淡淡的細膩的蓮花香,只要想一想,都會有血脈倒流的窒息。
那馬兒似乎聽懂他的言語,奮蹄而起,踏雲而馳。
白駒過隙,轉眼天有朝霞,轉眼萬里晴空,轉眼暮色又起。一年一度一中秋,那輪明晃晃的月亮分外的圓,像被天刀剪過一樣。夷州城早已城門緊閉,知道拍門無用,遲衡飛馬到了城牆最厚的城角,跳下,後退,奔跑,躍上,在城牆上飛速上爬了幾下,著力不上,又順著城牆快步滑下。
遲衡低低地喊了一句鍾序,勁風吹過,他的衣衫鼓滿了風,心情也隨風而起。
再度後退,奔跑,起躍,他像一隻雲豹一樣在城牆上飛速向上攀巖,手抓住了垛口,一個用力,飛身而上,穩穩落地。
乘風立在城牆之上,遲衡對著馬大喊:回去吧,告訴安錯我到啦。
馬如通人性,向天嘶叫一聲奮蹄而去。
此時早已過子時,喧囂之後,城內安安靜靜。遲衡直奔衙門府而去,就像卸下韁繩的快馬一樣,嫻熟地翻牆而入,貓著腳步飛快地跑到鍾序的門口,壓抑著狂喜,拍著門,低聲而急切地喊著鍾序的名字。
門豁然開了。
十五的月華傾在鍾序的臉龐上,清如淚。
遲衡一把將他抱住了。
鍾序呆呆地站著,由他緊緊抱著。擁抱了許久之後,遲衡親了親他的嘴唇,沙啞地說:「我回來,你怎麼不高興?」
鍾序抬起手,抱緊了他,沒有說一句話。
遲衡肆意地親著他,細細密密的親著,從額頭到嘴唇到頸彎,鍾序就像夢裡那樣,仰著脖子,眼睛緊閉著。在鍾序凸起的喉結處,遲衡一下一下地吮吸、啃噬、嘬起而舔舐,像小鹿喝水一樣,一直吻到鍾序發出類似抽泣的歎息聲。
渾身的火燒得口乾舌燥,遲衡手伸進了鍾序的薄衫裡。
抬頭,卻發現鍾序依舊閉著眼睛,神情悲傷,似乎沉浸於夢境一樣。遲衡停下飢渴的親吻,輕輕撫摩著他的臉,熱切地說:「鍾序,是我啊,睜眼看看我。」
鍾序搖搖頭,抓住他的手臂:「不,睜眼就會夢醒。」
聲音是那樣的難過。
遲衡心中一怔,良久,親了親他的眼皮,涼涼的,有晨露一樣的濕意:「不是夢,你睜眼,看看我。」
鍾序還是不肯睜眼。
遲衡急了,捏緊鍾序的手在他自己的大腿上使勁一掐:「哎呦,真的不是夢,看我都沒有醒,要不要我掐你一下。」一邊說,一手滑到鍾序的腰上,輕輕一掐。
鍾序驀然睜眼,乍驚乍喜。
遲衡一把將鍾序攔腰抱住放在床上,窗有明月漏下,鍾序平躺著,仰視著遲衡,熱淚盈眶,依舊是難以置信;遲衡則半撐起了手,俯視著鍾序,時不時地點一下他的嘴唇。兩人十指交織,目光交融。
「不要是夢,如果再是夢,我一輩子都不要醒來。」
看來鍾序是有些魔障了,遲衡哭笑不得,也不再柔情蜜意,頓了頓嗓子將自己如何落水,如何被救,如何回來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
聽他說了這麼多話,鍾序這才信了。
本來悲傷的臉龐很快拂去,變作了驚喜和氣憤,鍾序惱火地揍了他一拳:「為什麼要留在那裡,你知道我每一天,是怎麼過得。」
遲衡抓住他的手,摸了摸他的腰:「瘦了,這不是緊趕慢趕回來了嗎?」
鍾序更怒:「回來就回來,幹什麼一回來就……」
等他說完,鍾序卻閉嘴不言。丈二摸不著頭腦,遲衡喊冤道:「又哪裡惹你了?這不是一回來就找你嗎?就差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掛在城牆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碼到這一章,突然有個奇怪的想法:遲衡高高興興地回家,見到鍾序,kiss,推倒,然後猛然發現:「咦?岑破荊,好巧啊,你腫麼會在鍾序床上,還光溜溜的………」…………噴了……一章毀三人,好帶感………三觀啊!在哪裡!在那采蘑菇小女孩的籃子裡!!!!!
此圖求戳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