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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章 まま八 文 / 火棘子

    鐺!

    一聲巨響響徹雲際,遲衡的刀一分為二,匡當落地。

    梁千烈手握鋼刀,站在二人之間,原來是他閃電般出招,阻攔了遲衡的萬千殺意。一時觀者靜寂,看著突如其來的一幕悄然無聲。

    紅眼虎大汗淋漓,拱手道:「多謝校尉出刀!」

    一旁手執斷刀的遲衡才後怕,方才竟用了十分力氣砍下去,若是落在紅眼虎身上不死也殘。想至此,不由得驚出一身汗:「多謝校尉!」

    「刀槍無眼,不可輕慢!」梁千烈拍了拍紅眼虎的肩膀,「你太過急於取勝,暴露自身缺憾,反而讓對手找到反擊的契機,還得好好練,若能沉得住氣,無人能敵。」

    聽了這話,雖敗猶喜,紅眼虎朝遲衡道了聲:「佩服!」拾起刀離開,找了塊空地,越發勤快地練習起來。

    看的人也散去,梁千烈將遲衡叫到一旁:「認真是好,但分清是仇人還是自己人,怎能出刀這麼狠。若不是我及時出來,你這一刀剁下去,他就必死無疑。」

    遲衡羞慚:「我一著急,只顧運刀,忘了分寸。」

    梁千烈又說:「刀是剛猛之器,但刀法卻是剛柔並濟,鋼的時候能破石,柔的時候得像水,一味的剛猛,最終會損害到自己。但也不怪你,技藝不到家,剛柔也是一句空話。」

    說罷,卻又哈哈大笑。

    「來日方長,你有這樣的長進,不愁練不出來。」

    那天夜裡,遲衡就著月色與岑破荊對練,練過百招之後兩人歇息一下。

    其時,已入五月,立夏之後天氣越來越熱,晚風一吹,蛩蟲鳴叫,月淡星繁。兩人依舊躺在草地上,扯著青草放嘴裡咬。岑破荊說:「下午看你和紅眼虎對打,真險。刀能砍能掃能撩,不止有劈這一招。」

    遲衡苦惱:「只有這招我用得嫻熟,不自覺就多用了。」

    岑破荊笑道:「有人一刀取勝,但那一刀確實在精通數十招之後悟出的制勝一招。你若不練就其他招式,怎能知道那招最嫻熟?再則,任何招式都有克制之術。知不知道為何平常你不能傷我?一是你手下留情,二也是我常用掃刀撩刀之術,避開你的攻擊。」

    遲衡恍然大悟:「難怪別人說我狠,我卻覺得,與你對打再狠都用不上力。」

    「何止刀狠?」岑破荊嘻嘻一笑,「知道別人在背後叫什麼?閻羅刀!就跟閻王爺索命一樣。」

    閻羅刀?

    遲衡往虛空揮了一拳:「哈,比紅眼虎還難聽!以後我只跟你對練,行嗎?」

    遲衡說到做到,在那之後更是練得勤快有加,唯訓練之時只與岑破荊對練,再有其他人找來比試,他都一概推辭,也不管別人在背後如何說他,甚至有人挑釁,也懶得理會,為此惹得有些人不滿。但遲衡的刀法卻真應了鍾序那句話:一日千里,不止剛猛,也剛中見柔,日漸純熟。

    五月初五,粽子飄香,每人都發了一個粽子過節。

    還是在幼時吃過,遲衡剝開粽葉,米粒飽滿,香甜撲鼻,他極小心地一口一口咬著吃,吃完後,唇齒猶有餘香。岑破荊也吃得仔細,回味道:「我娘親在世時,每逢端午,不止包粽子,還做帶花紋的甜餅,好吃極了。在夷州,卻見不到這種東西。」

    吃罷,梁千烈宣佈了一件事,黑狼將分做四隊,各需一個領頭,能者上,只從百號人中取。

    一時眾人摩拳擦掌。

    平日裡大家也都心中有數,哪幾個本領強的看得出來,遲衡使出渾身力氣,盼這次能嶄露頭角。幾番比試之後,留下了八個人,遲衡和岑破荊均在其中,梁千烈便說今天養足力氣,明天再比。

    次日正午時分,八個人腰板挺直站在場子中間。

    梁千烈先說規矩:「抽籤對打。八人,四勝四敗,四個勝者即為領頭之選。打輸了的,若不服氣,可與其餘三個勝者,皆勝,可入為領頭,若敗,則退出。如此幾番,分出勝負。」

    筒子一搖,八隻紅色簽子甩出。

    遲衡拿起簽子一瞧,愣了,竟是和岑破荊對打。他瞅了瞅岑破荊,一派淡定模樣。

    黑狼們圍成一個大圈。兩人平時對練了無數,眾目睽睽之下,要打到分出勝負的卻是第一回。在場地的中央,遲衡持刀拱手施了一禮:「承讓!」

    岑破荊還了一禮:「承讓!」

    各自向後退了三步,起刀如風。岑破荊一如既往,穩而快。遲衡卻多有束縛,他心知自己出手沒有輕重,倘若一刀不慎,傷了倒不好。雖然是極想當領頭,如此想著,出刀更是猶豫,竟連平日裡的三分力氣都沒使出。

    岑破荊連連刺刀,期望遲衡能用點心思,哪知遲衡腳底下似乎飄忽不穩,數次幾乎閃倒。

    觀者中有人看此情形,噓聲起來,岑破荊心中有氣,刀鋒一斜,一股蠻勁橫劈過去。鐺的一聲,遲衡的刀震落在地。喝彩聲中,遲衡拾起刀,岑破荊氣呼呼地說:「打都沒打,就贏了,你覺得好看!」

    說罷,轉身走了,自顧找了個角落呆著。

    一對一對上場,都打得難捨難分,有過了數百招才分出勝負的,太陽西行,四個勝者出來了:除了岑破荊和紅眼虎之外,還有兩人,一人綽號惡鬼,一人綽號病秧子。

    依照規矩,這四人還不是最終的勝者,敗者還可挑戰,勝過了三人可做頭領。

    梁千烈宣佈的話音剛落,遲衡上前一步:「我來戰!」

    紅眼虎、惡鬼、病秧子三人神情肅然。遲衡先挑的是紅眼虎,他之前與紅眼虎打過,知道他的使刀路子和破綻,緩刀相激,快刀劈斬,雖然打得大汗淋漓,勝得很穩。

    第二個挑的是惡鬼,惡鬼貌如其名,凶神惡煞,擅扎刀,擅取人致命之處。遲衡喝了一壺水,定了定神,他雖未與惡鬼對打過,卻知他出招狠辣,被他傷的人不少。果然才一出手,就屢出虛刀,聲東擊西,將遲衡引得左右難顧。二十餘招過後,遲衡卻看出惡鬼的破綻了,虛晃一刀,惡鬼果然中計,以為他疲於應付終於中計,遂由右向左橫掃一刀。遲衡大喜,瞅準他右下虛空,當頭劈下。惡鬼一驚,急忙用刀擋。遲衡已經不再是十分蠻力,而是用了三分巧勁順勢一撂,取其腕脈。惡鬼收刀如電,將腕護住。

    遲衡順勢一刺一推,惡鬼的大刀落地。

    最後,只剩下病秧子。

    遲衡擦了擦汗,岑破荊也顧不上鬥氣,跑來跟他說,病秧子的刀法詭異,千萬小心。

    病秧子,大名叫曲央,因長得蒼白無血色,所以被叫做病秧子。他身形極瘦,鎖骨突出。上身包裹得嚴嚴實實,下邊穿著一條黑色褲子,據說性格古怪,不大與人說話,連帶著刀法也古怪得不行。雖然都是師出梁千烈,偏偏病秧子的出刀就十分詭異,令人不解。

    依舊互通姓名,擺勢。

    病秧子卻不出刀,兩人靜視了一盞茶的功夫,旁邊的人都等煩了。遲衡起刀,朗朗地說:「請!」

    不重不輕,直奔病秧子心口而去……

    病秧子提刀一撩,快如脫兔,刀鋒如削雪,輕輕巧巧將遲衡的刀削開了;遲衡欺身再斬,病秧子揮刀一抹,遲衡的刀斬了個虛空,腳下一個不穩,連忙站住,所幸病秧子竟沒趁機進攻。

    遲衡連劈連斬,兩人打了十數個來回,病秧子始終都是閃躲為主,卻不進攻。

    五月,天氣漸熱,遲衡很快渾身冒汗額頭落珠如雨,病秧子卻氣定神閒,臉色越發的白,一絲血也沒有。遲衡接連又攻了數招,因他用力猛,耗費力氣,腳下已經有些遲緩了。

    病秧子這才迎上來,正面反擊遲衡的猛刀。連續三擊,遲衡看著出苗頭了。難怪說他刀法詭異,別人都是以砍、剁、劈等剛陽的刀勢為主。看了病秧子的出刀,遲衡才明白梁千烈說的柔——病秧子的刀法卻很滑,擅絞,擅纏,尤其是纏。

    病秧子的刀法不止柔,而且是陰柔。

    病秧子出刀如絞。遲衡在數次擦過的刀鋒中,腳下終於稍微慢了一步,那刀飛馳而過,遲衡覺得並未沾身,卻見手臂鮮血迸出。原來看上去平平揮過,越在靠近的時候飛快一絞,防不勝防。

    皮肉之傷,遲衡更加小心了,變攻為守。

    病秧子卻纏了上來。纏,不止是腳□子纏在遲衡左右,連那刀的刀鋒都似纏一樣,前後左右,纏得遲衡只能抵擋,根本使不開力氣。且腳步也微微亂開了,被擊得只有招架之力。

    連纏帶絞之中,遲衡的手臂和小腿多處受了輕傷,衣服被劃破,十分狼狽。

    在刀光飛舞中遲衡真有種「作繭自縛」的感覺。

    那一道道鋒利的光芒就像蠶絲一樣將他纏得死死的,遲衡連喘口氣的工夫都沒有。刀法越來越快,腳步越走越快,病秧子刀勢乘風,越來越準,眼看著陰柔的纏刀蛻去了柔的外衣,幻化成了鋒利,那一把刀狂舞之後像一條銀蛇一樣直刺遲衡的喉嚨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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