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肥建提著他最順手的百斤重錘,漠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血紅的長衫,血紅的長髮,以及那顆血紅的心,在他的眼中,這些人和螞蟻沒什麼兩樣。有「屠夫「之稱的施肥建確實至名歸,死在他手中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作為天盟得力戰將,他的勇猛確實無人能及,然而他的嗜殺卻更令人心驚,他的凶名比起天盟之主韓貴更有過之,提起他的名字,連三歲小孩都不敢放肆。
今天,注定又是不平靜的一天!
和風煦煦,波光磷磷。碧波輕搖著巨艦,就像母親輕撫著孩子一般。韓貴負手站在甲板之上,他冥冥中有一種預感,自己定會不虛此行,正是因為這種感覺,他才毅然北上。
韓貴四十多歲,正是一個男人生命最輝煌的年齡,一雙鷹眼炯炯有神,深不見底,方正的國字臉剛毅異常,表明他經歷過無數的風霜,那種成熟的滄桑又透出雄霸豪邁之氣。他隨便往哪裡一站總有一股藐視天下的豪情,他的霸道早在二十年前就有人深有體會。
虎背熊腰,挺得直昂,天下間似再沒有任何東西能壓彎他的腰。對於前方的交鋒,他絲毫不感到擔心,倒不是他太過信任施肥建或者單天姿,而是他相信自己。除了他那桿橫掃天下的「幽冥槍」,他和許多男人一樣,生平最好的東西就只有那杯中之物。
酒,似乎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一樣,越是不一般的男人越是對它情有獨鍾。酒,好像就是男人的象徵。一壺好酒,就像是一個美人,酒需要品,而女人需要憐。但是韓貴不近女色,只好酒,他騙得了天下所有人,卻騙不了他自己。
他雖然不近女色,但是他喜歡女人,只喜歡一個女人,否則那個女人也不會一直盤旋在他心間。但是他不會接受她,也不能接受她,為了武道的極致他可以拋開有可能成為阻繞的一切,那是他人生中唯一的信念。
於是,他將這一切都轉化在酒中,他喝酒時,亦在品嚐他心中最大的秘密。江水後浪推前浪,那重重疊疊的細浪融在一起,拍打著巨艦,使其左右搖晃。今天的朝陽湖頗不平靜,它似乎知道此地的龍爭虎鬥,一改昔日的嫻靜亦推波助瀾起來。
朝陽湖上,李雲龍眾人正在和天盟的人打的不可開交。
秦州的一個豪門天花聯盟無疑是當今秦州武林最雄厚的勢力之一,也是秦州武林中最神秘的門派。李襄樊要想成大事就必須先解決這個天花聯盟。天盟只有短短二十年的歷史,但其風頭之勁,早已超過了許多數百年的高門大閥。
天盟的歷史就是韓貴傳奇的一生。二十年前,年輕氣盛的韓貴少年得志,約戰七門八派三十六位高手,竟無一敗績!書劍門的一位長老技不如人,棄劍認輸之後,突襲韓貴,韓貴一怒之下,一槍將其挑下山崖!
從此,書劍門頒布追殺令,全力追殺韓貴,同時另外幾位輸於韓貴的門派,自感顏上無光,更覺韓貴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成就,有朝一日他羽翼豐滿,那時江湖又何來他們容身之地?於是在秦貴武林中又多了一個「剿韓聯盟」誓將韓貴斬於劍下。
一個人實力超群,他很容易成為英雄,但若強得連所有人都感到害怕,並沒有相應的勢力給與他足夠支持的時候,英雄和惡魔僅僅是一線之差!韓貴雖藝高膽大,奈何寡不敵眾,在幾大門派的追殺中曾無數次險些喪失性命,但也正是這種刀口舔血,非生即死的生活造就了他的野獸般的靈感,那些驚心動魄的日子磨練了他的意志,錘煉了他的技藝,殺人與被殺成了他唯一的選擇。
這個世界原也就是那麼簡單,弱肉強食!誰也不曾想到,三年的追殺,非但沒有殺死韓貴,反而成就了他的輝煌,亦見證了一代宗師的成長足跡。之後,韓貴南下秦州,創建天花聯盟,短短一年便橫掃秦州,成為秦州一個豪門!
當時秦王府對於這個天花聯盟的動作視而不見,沒過多久,以書劍門為首的幾大門派灰飛煙滅,永久湮沒在歷史長河之中!殺人者,人恆殺之!這就是這個世界鐵一樣的定律。自此,天花聯盟名震天下,韓貴高登黑榜。
從個人情感上來說,羅心憐非常敬服韓貴,每個少女心中都總有一個英雄夢,而韓貴無疑是英雄中的英雄!或許也就只有韓貴能在那樣的境遇中逆水行舟,虎口鋝須而不為虎食。羅心憐深知,十年前韓貴便有不費吹灰之力滅掉「剿韓聯盟」的實力,十年之後的韓貴,飛石幫絕無力與之對抗。
但是她卻沒有選擇的餘地。她可以出賣飛石幫以換取安寧,苟且偷生,倘若那樣,飛石幫便如書劍門一樣,永遠成為歷史,並打上一個無法洗刷的屈辱烙印,略有起色的飛石幫便會萬劫不復,永無翻身之日。
她可以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但卻無法逾越她自己的門檻。她羅心憐,羅天的女兒,活,是站著活;死,也得站著死!這是她的原則。既然最壞的結果也不過就是一死,那她還有什麼害怕的?如果能安然無恙地度過今天,飛石幫便不再會是昨日的飛石幫,可與天盟抗衡的飛石幫,天下沒有誰不會對其另眼相看。才能在這個天下大亂的時候在天下之間立有一席之地。
如果今天便是飛石幫的忌日,那自己何妨將它的葬禮舉辦得更加隆重,有天盟前來送終的飛石幫,天下間也沒有人會將其忘記!所以,一開始,她就義無反顧的作出了決定,看似她是在拿雞蛋碰石頭,自尋死路,可是誰會明白自己的用心?
羅心憐伸手鬆了松披風在頸部的繫帶,英姿颯爽。她一身黑色勁裝,顯現出玲瓏凸浮的身段,外套紅色披風,又完全藏住了她身後誘人的身姿,只是頸項露出一片欺霜賽雪的雪白,那瓜子般的臉龐,那挑剔的眼神可看出她很驕傲,很自負,鼻樑微曲,令人感覺她是一個很理性,意志堅定的女人。今天的天氣真好啊!她抬頭看了眼那抹彩霞,那也許就是她人生中看到的最後一個夕陽,怎能不讓她格外留戀!說到底,她終歸還是一個人,一個普通人,更何況是一個美麗的女人。若非大賢大愚,有幾人能真正看破生死?
施肥建面無表情地看著樓上為首的幾人,也就只有那個老頭能讓他有一絲心動。他向來不分辨是男人女人,老人小人,俊人醜人,在他的眼中只有兩種人,那就是活人和死人。「盟主有令,再給你們最後一刻鐘,那太陽落山之時,若再不打開城門,列隊迎接,天盟一旦入主,雞犬不留。」施肥建揮舞著他的巨錘,威風凜凜。
當然施肥建更希望對面那群廢物不要投降,否則自己千里迢迢,專門從盟裡跑來這裡,還有什麼好玩的,屁都還沒放一個。在天盟裡確無趣至極,習慣了打架鬥狠的他,被人當菩薩一樣供著,還有誰那麼無眼跑來找他打架,幾個兄弟被自己纏得無奈,偶爾的切磋又哪裡有真正殺人來的爽快,今天好不容易爭取到這個機會,他又怎能輕易放過!
今天的太陽似乎走得特別慢,這已是施肥建第十次抬頭,可是那混球離山頂還是有一線之差,恨得他直罵娘。他身後數百天盟死士,一改先前的沉寂,一個個都像是擇物而食的猛獸,渾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那隨時都有可能轉化為可怕的殺戮。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形容他們一點也不過。
飛石幫四巨頭站在房牆之上,同樣在等待那即將到來的一刻,只是他們的心卻一分分的往下沉。對方就是一支利箭,隨時待發,始終以最好的狀態擦拭利刃,誰都可以想像得到那雷霆一擊會是怎樣的力量。而己方卻是很多人熱汗連連,當空烈日就是一盆懸在頭頂的火爐,蒸發著他們那一絲絲耐心。
這一刻,每一個人都覺得是那麼的漫長。羅心憐對吳唯墉點了點頭,吳唯墉快步而去。夕陽落下山頂的一剎,「轟」的一聲巨響。「殺」施肥建大吼一聲,一馬當先,朝他們奔了過去。隨後眾人蜂擁而上,眼中露出嗜血的光芒。
隨著那聲巨響,羅心憐等人無一不臉色大變,他們絕沒想到天盟手中竟有如此神物。火炮,最近才發明出來的新式武器,一旦發射成功,方圓數十米化為灰燼,威力巨大,乃戰爭特別是攻城利器,官方對火藥控制極為嚴格,更別提這種戰略意義異常重大的火炮,平常人連聽都沒聽說過。
首睹火炮之威,先是驚駭莫名,繼而欣喜若狂,大歎道:「紫金帝國若有此神器五百門,邊境無憂矣!」,揮毫筆墨,寫下「神武」二字,於是此種火炮便命名為「神武將軍」。軍隊也就只有四大軍團及西京禁衛軍有此數門。就是四大異性王都沒有此物。
不知天盟究竟是通過何種途徑得此神物!羅心憐原本打算,等對方靠近,以城牆為阻,以投石機發射巨石,而後以黃油焚燒枯木,待敵方陣腳大亂,再以強弓射殺之。誰知計劃遠沒變化快,她原本的計劃不可謂不可行,但那威力奇大的一炮,打開了城門的防線,突如其來的變故不得不讓她陣前改變應戰方略。
「列陣。」羅心憐大喝一聲,被眼前景象驚呆的眾人方回過神來藍,綠四旗壯士手持長矛,迅速結成一道弧形防線,阻住入盟眾人的攻擊。施肥建早就盯上了蘇遮,這些人中就以蘇遮功力最高,也只有他方可與自己一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