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停下來,耳邊就變得極為安靜,畢竟這是千米之下的地底,四週一片死寂。這時,他聽到身後隱約傳來挖掘土石的聲音,羅東實在太累,料想或許有某個師兄就在附近挖礦,也不打算挪地,繼續閉目養神。
豈料挖掘的聲音越來越大,竟是直奔自己這裡而來,直到頭頂落下了一塊土,他這才晃晃悠悠地跪坐起來,回身一看,洞壁上從一條縫隙裡隱約透出光芒來,顯然那人也挖到了這片孤葉礦堆,只是被阻在另一面而已。
孤葉礦是遠古樹葉的礦石,這種礦石雖然堅硬,卻只有巴掌厚,加上土石,兩人其實不過咫尺之隔,孤葉礦就像個屏風,將自己與對面的人隔離開來。
「媽的!這是我先發現的!這些孤葉礦應該歸我!」羅東暗吼,不過,他轉念一想,卻只是屏著呼吸將眼睛湊到縫隙邊去看對面的情形,並未出聲維護自己的正當權益。
因為,他怕對方一個貪心,把自己殺人滅口了,在這與世隔絕的礦洞裡,要是真遇到這樣的倒霉事,恐怕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他瞅準了自己這一面只有幾張照明符,光線較暗,而對面卻光芒大盛,正常情況下,對方應該不會發現自己,將眼睛湊到孤葉礦的縫隙邊看去,這一看,卻令他頗為意外。
礦石另一面的人,原來是楊文晉!
他一手拿著鐵鍬,一手托著個古色古香的光盤大小的羅盤,那羅盤上面密密麻麻刻著字,上有一根指針在不斷地顫動。楊文晉正眉頭緊鎖,目不轉睛地盯著手裡的羅盤。
「好像就在這附近,又好像距離很遠。到底是什麼?讓七星羅盤反應如此強烈,然而又如此混亂?」楊文晉的喃喃自語清晰地鑽進羅東的耳朵。
見是楊文晉,他立刻寬心,不由鬆了口氣,然而一口氣尚未呼完,對面的楊文晉卻突然抬頭看向縫隙處,只見他面色一變,伸手凌空一抓,羅東便突然撞破了堅硬的孤葉礦,飛起來狠狠地撞擊到楊文晉那頭的洞壁上,落下時還是額頭先著地的。
先是發懵麻木,然後是渾身的劇痛,再然後感覺臉上有液體流下,伸手一摸,全是血。
「師傅……」羅東接近呻吟地叫了聲。
「哼!你果然是王思派來監視我的!」楊文晉臉上的表情一改往日的平和,嘴邊噙著一絲冷笑,眼神如毒蛇一般,充滿著**裸的殺氣。
羅東直覺不妙,露出迷茫而無辜的表情說:「師傅,您這是什麼意思?大長老怎會派人來監視你?就算他派人監視,又怎會派我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然而楊文晉眼中的殺氣卻並未消退半分:「還裝!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必定是吃了道隱丹!」楊文晉手中的羅盤早已不見,伸手一推,羅東的身體便被緊貼到洞壁上,脖子上遭到重壓,窒息得翻白眼。
「師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剛剛不過是挖到了……孤葉礦,在那邊休息……我……」羅東的臉已經成了醬紫色,眼珠子突出,嘴巴大張,眼看就要被掐死,楊文晉眼神閃爍,最後終於將手縮了回來。
「剛剛,你看到了什麼?」楊文晉的眼神說不出的陰沉。
「我,咳咳,我看到您盯著個羅盤看。其他什麼也沒看到啊!」難道你搞了大長老的女兒?可惜老子真沒看到,羅東暗道。
「那麼,你可以死了。」楊文晉眼中露出一抹陰狠,伸手一點,一股強勁的氣流以子彈般的速度射向羅東的額頭,羅東嚇得急忙閃避,同時反射性地伸手去擋,那股氣流便穿透了他的手背,與耳朵一擦而過,將身後的洞壁射出一個黑黢黢的小窟窿。
羅東還沒感覺到痛,只覺得手上沒有知覺,低頭一看,手掌出現一個血淋淋的窟窿,血流如注。
楊文晉是紫衣弟子,也就是說是入道期弟子,剛剛露的一手就顯示出了強勁的真氣,絕不是羅東可以招惹的。
「師……師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從地球來到五行聖地不過一個月,什麼都不懂,怎麼可能是來監視你的?那個死老頭子動不動讓我斷手斷腳,還在我身上亂下生死符,我其實一點也不喜歡他……」羅東不想就這樣糊里糊塗地死了,語無倫次地喊道。
豈料楊文晉卻一愣,問道:「生死符?王思給你下了生死符?」
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羅東急忙如實相告:「是啊,在來玄道門之前,他給我下了一道綠色的符。不過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發作過。」
楊文晉瞇眼打量了羅東一陣,他的眼神比平時所表現出的樣子要靈活得多,只是充滿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陰毒感,看得羅東渾身發毛。
「你不知道生死符是何物?」
「不太知道……」或許此生死符非彼生死符。
「那我來告訴你,生死符是他的一絲元神煉製的符紙,你活著便罷,你一旦死了,他的這絲元神會立刻現身!」
「是這樣……」羅東這會開始覺得痛了,臉色發青,表情痛苦。
「我問你,你身上可是有他想要的東西?」楊文晉當真是聰明。
羅東捏著被穿了個窟窿的手,一邊冒冷汗一邊回答:「……我不知道。」眼看楊文晉眼神一變,他立刻補充:「不過,當時帶我飛昇到這裡來的墜子不見了,大長老說如果我找到了就拿給他,他會幫我回到地球。」
他這樣說,是為了不供出狗項圈來,反正墜子是無影無蹤了,告訴他也無妨。
楊文晉挑了挑眉,冷笑說:「原來如此!」
羅東小心翼翼地問:「師傅……您不殺我了吧?」
楊文晉看了羅東幾眼,又看了看發現羅東時被他自己丟至一旁的鐵鍬,突然笑道:「大長老對你下了生死符,我遠不是大長老的對手,自然不會殺你。不過,你也不能把七星羅盤的事情告訴他,否則,呵呵……」
他緩步走近羅東,一把抓住他的下巴,將一顆紅色藥丸塞進了羅東嘴裡。羅東尚未品出味道,只覺喉嚨一緊,藥丸便滑進了喉嚨,在重力的牽引之下落入胃裡。
他乾嘔了幾聲,沒吐出來,惶恐地抬頭問:「你給我吃的什麼?」
「在五行聖地,有一種令人聞之色變的毒蛇,叫做妖蛇。中了妖蛇毒之後,你知道會怎麼樣嗎?」楊文晉的眼裡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羅東搖搖頭。
「中了妖蛇毒,就會在幾天之內,四肢蛻化脫落,舌頭長出分岔,身上長出鱗甲,變成一條蛇!但是,他又不是一條蛇,他的腦子還是一個人……」
羅東的呼吸急促起來。
「剛剛我給你吃的,就是以包衣符包裹的妖蛇毒,我只要催化包衣符,你就會變成一條臃腫噁心的妖蛇!」楊文晉笑嘻嘻地看著他。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他咬著下唇說,身上到處都劇痛發熱,心裡卻發毛而冰冷。
「那就好。那麼,往後你依舊跟著我探礦,今天的事情,我們都不讓第三個人知道如何?」
「好。」羅東忙不迭地點頭。
楊文晉撿起地上的鐵鍬,慢條斯理地放進儲物袋,問道:「你今日的任務可完成了?」
「沒有,但是我是因為挖到了孤葉礦,所以——」
「在我這裡,沒有借口!」楊文晉回身直接打斷他,「我說過,你一直挖到溶洞方可回到地面。」
「可是我——」
「好了,我要上去了,等你挖通了溶洞,召喚我!」楊文晉遞給他一張召喚符。「不要妄圖自己走出去,你沒有嚮導符,如果迷失在裡面,不會以為我會花功夫去找你吧?」
「我——」羅東正待說話,豈料眼前黃光一閃,楊文晉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那是用了土遁符。
「——餓了,可否給我點吃的?」羅東說完嘴裡的話,頹然地坐倒在地。手上的傷口不停在流血,額頭也在滴血,渾身到處都疼得鑽心,他只覺得無邊無際的疲憊。
「媽的,成仙?這就是成仙的滋味!小白,虧老子過去對你那麼好!到哪裡都帶著你,髒了給你洗泡泡浴,餓了買你最喜歡的狗糧,簡直把你當成唯一的家人一樣!你個死狗,竟然這樣坑我!把我弄到這個鬼地方來,動不動傷筋斷骨,我他媽倒了什麼血霉……」
他抑制不住地心酸起來,羅東的爸爸生前有個自己的公司,媽媽是舞蹈老師,還有個小自己五歲的漂亮可愛的妹妹。十三歲以前,他過著無憂無慮的快樂生活。然而,十三歲那年,一場車禍帶走了他全部的家人,獨留他一人在世上,那種充滿幸福的感覺,這輩子再也不會有了吧?
「爸,媽,羅晨,我想你們……」
不知道過了多久,羅東再次睜開眼睛,真切地發現自己還活著,因為渾身都像是被折斷成幾截一般,尤其是手,創口痛得鑽心鑽肺,抬頭看去,地上一灘褐色的痕跡,顯然流了不少血,儘管皮膚沾滿泥灰,還是能看到又紅又腫。
「剛剛被楊文晉殺了算了,幹嘛還死皮賴臉地活著?」他的心情糟透了。但是呆了一會,求生的本能還是讓他掙扎著爬起來,鑽出孤葉礦洞口,回到原本挖溶洞的洞口,找了處地下水洗了洗手和臉,在地下水的映照下,他看到撲滿灰塵的臉上有數道蚯蚓一般的痕跡,想是自己睡著了以後哭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