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黛見了忙拿出手絹說道:「姑娘怎麼哭了。」說著就要為她拭淚。謝貞只自己接過了帕子掩住,林黛黛復又微笑勸道:「姑娘不必傷懷,花謝了明年還會再開。」謝貞聽了之後只勉強點點頭,林黛黛見她心緒漸漸平復,心說這可不行啊,又歎道:「只是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啊。」
正這時,林黛黛忽看見生的蒼翠的雪柏後頭正露出一抹杏色衣角來。皇后身邊幾名貼身宮女薊春、艾夏等秋裝正是杏黃色的。林黛黛微微一笑,心中隱約有了幾分成算。
謝貞聽了之後大為傷感地說:「何止人不同呢,其實花也不盡相似啊。杏花過後有桃花,桃花謝了有杜鵑。」林黛黛聽了這話只沉默不語,彷彿默默思量了一會說道:「姑娘貴為謝家嫡女,父兄疼愛,姑母愛護,很快就要嫁得如意郎君,為何在這裡傷春悲秋呢?」
謝貞一聽到「如意郎君」四個字,兀的抬起頭來:「如意郎君?娘娘可是聽說了什麼?」她在宮外被父兄、母親等保護的很好,只隱約知道有林黛黛這麼個寵妃,不知道自己的庶姐正是間接被林黛黛害死的。所以這時只是迷茫的睜大了眼睛看著林黛黛,林黛黛遲疑良久,才慢慢說道:「姑娘心有旁屬,不想嫁給惠王麼?」
謝貞登時急道:「怎麼會!」才說完一張秀臉就羞得通紅,只把頭壓的低低的。林黛黛這時驚道:「既然願意嫁給惠王,那怎麼還這麼悶悶不樂呢!」謝貞只捏著手裡那塊帕子羞赧道:「娘娘的意思是……」
林黛黛湊近了悄聲說:「我是看與姑娘投緣才悄悄說的,姑娘千萬不要說出去了,不然屆時可要辜負我的一番苦心了。」謝貞忙點頭,林黛黛說:「我聽皇上與貴嬪娘娘的意思,都十分中意姑娘啊,這次不過是為著姑娘的名聲著想,走個過場罷了。」
謝貞聽了迷茫道:「可是……」說著眼睛悄悄望向宜貴嬪那邊,宜貴嬪那邊並著恪妃、穆芬儀等伴著楊氏女漸走遠了,但仍可聽見她們的笑語聲。林黛黛隨她的視線看過去,不由失笑道:「姑娘可真傻,哪有可勁兒捧著自己孩子的道理,貴嬪娘娘素日裡不知多疼愛姑娘呢。私底下我都不知道聽了姑娘多少回了。」
謝貞還是不信:「可表哥都許久未來過我家了,姑母這次也不怎麼理我。」林黛黛看著謝貞登時無語,她真不敢相信這居然是宜貴嬪的侄女與秦媚兒的親妹,都不需怎樣動心思,就如竹筒倒豆子般的什麼都說出來了。
謝貞看著林黛黛臉上有幾分難以置信的神色,不由問道:「娘娘怎麼了?」林黛黛歎道:「我是為惠王的一片癡心可惜啊,哲妃才薨了,他就常常來謝家,末了再娶了你。我不說旁的,崔家必得恨毒了你吧?我在宮裡也常常聞得姑娘在閨閣中做的詩,怎麼姑娘做的詩那樣有靈氣,在這事上這樣看不透呢?再說楊家那位姑娘,她的身份比起郡主來也是不遑多讓的貴重吧?到時眼見著她被姑娘壓下去了,怎麼嚥得下這口氣呢?貴嬪娘娘疼姑娘何愁這一時呢!」
謝貞仍是游移不定,林黛黛要的正是她的遲疑,她登時拍板道:「不若這樣吧,姑娘想來幾日後還要入宮吧?由我向惠王傳一句話,若他對姑娘當真有心,便到寧壽宮花園裡的古華亭候著,若沒有,便不去。這樣若惠王去了,姑娘便放下心來,我也算成就了一段大好姻緣;若沒去,姑娘就另覓佳婿吧,此事自也只有我同姑娘知道,於姑娘清譽也無礙。」
謝貞只站在那裡低下頭來不做聲,林黛黛知道不可操之過急,只也安靜的站在一旁,過了一會才聽見謝貞文文弱弱地說了聲:「那就多謝娘娘了,如此大恩……」
林黛黛忙掩住她的嘴:「與姑娘投契才說這些,要是姑娘再說些什麼恩不恩的,可就沒趣兒了。說起來,姑娘身邊的侍女呢,怎麼也沒人跟著姑娘?」
謝貞這才羞赧道:「方纔心裡悶悶的,將她們遣走了。」林黛黛掩嘴笑道:「姑娘真是小孩子心性,這下她們必在哪裡乾著急呢,姑娘快回去吧,我也該走了。」
說著目送謝貞離開之後,果然見到艾夏從那海棠後頭走出,微笑著對她行了個禮:「和主子的話,奴婢必會帶給我們娘娘。」林黛黛只揮了揮手中的帕子:「快追上去吧,惠王那邊,就請娘娘想法子了。」
接著幾日容景軒都是歇在蘭林殿裡,天氣漸寒,林黛黛一時興起叫了鍋子來吃。容景軒先時嫌棄的很,後來也隨她一起吃,吃著吃著容景軒忽問道:「那天相惠王正妃,你也去了吧?」
林黛黛正忙著吃羊肉,聽了只「唔、唔」點了兩下頭。容景軒見她這幅饞樣只用筷頭點了點她的頭:「你覺著那個好?」林黛黛只胡亂說道:「哪個都好。」容景軒翻了個白眼道:「那哪個最好呢?」林黛黛想了想認真道:「還是那個叫林黛黛的最好。」容景軒道:「正經問你話呢,再說了,那個叫林黛黛的哪裡好了?人憎狗嫌的。」
林黛黛這次認真道:「看著是那位楊亦珍姑娘最起眼,那翡翠,嘖嘖嘖。不過貴嬪姐姐的侄女,是叫謝貞麼?也很好。」楊亦珍,鎮冀節度使之女是也。容景軒聽了心中卻不頂愉快:這幾日因著惠王婚事,白日裡他常召了宜貴嬪去,宜貴嬪看著十分中意楊亦珍。究竟看重楊亦珍什麼,不用說容景軒都知道。
然而宜貴嬪所看重的,正是容景軒所顧忌的,一時他只停了筷子不做聲。正這時,阿丑由乳母抱著「啊呀、啊呀」地走了過來,一見他們正用著膳,登時高興地直伸手。林黛黛見了只夾了點碎豆腐去餵她,阿丑也吃的津津有味。一時容景軒只顧著看阿丑吃東西的傻樣,到底林黛黛秀美,容景軒英挺,阿丑此時也是個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只是眉眼間仍極像容景軒。
林黛黛聽乳母說今日也餵了些輔食,便不欲再給她吃,阿丑急的直伸出小手去追林黛黛的筷子。容景軒笑著說:「她要吃你就給她嘛。」林黛黛只翻了個白眼:「下午吃了魚粥又吃了蘋果的,也夠了。」容景軒聽了從乳母手中接過阿丑放在膝頭:「好小氣的母妃,她不喂,父皇來喂。」說著便也夾豆腐給她吃。
阿丑一時笑的露出了白淨的六顆牙,容景軒餵著餵著忽然說:「這瓔珞不錯。」阿丑身上並未著旁的什麼,只一個玉鎖鈴鐺瓔珞項圈懸在胸前。林黛黛望了一眼說道:「唔,這是陸姐姐送的。當然好了,這是陸姐姐將自己多年壓箱底的好玉拿出來做的。」容景軒聽了伸手去撥了撥那項圈上懸著的玉鈴鐺。
這時林黛黛又開口了:「皇上好久沒去姐姐那了吧?」說著只眼裡略帶著哀求的望著容景軒。容景軒知道自陸嬪夢了五鬼之後,林黛黛就一直與陸嬪交好,況且自己確實已經很久沒有去過惜顏殿了。於是他伸手拍了拍林黛黛手背:「放心,明日下了朝便去看她。」
林黛黛微微一笑,見到一直在旁邊伺候著的青菱對她不動聲色的點了下頭。
第二日容景軒下朝後果然往惜顏殿裡去了,正換著朝服時,忽然想起林黛黛昨夜裡一句話,便對莫懷德說:「緬國今年不是進了塊冰種翡翠麼?送到昭儀那裡去。」莫懷德一邊低頭說好,一邊暗自咋舌,那塊翡翠水頭好、顏色正。見慣了好物的恪妃要了幾次容景軒都未肯,今次和昭儀隨口一句,容景軒便命送過去了。
換上常服,容景軒便乘轎到惜顏殿去了。
那廂惠王才下了朝,正要出宮回府,忽見自己貼身太監迎上來低聲說:「方纔小唐子來找奴才,說有事要和主子說。」小唐子正是在養心殿辦事的太監,這樣多年來惠王恩威並施,也算將他養熟了,平日裡也遞了不少消息。
惠王問道:「為著什麼事?」那小太監說:「奴才聽著像是為了王妃的事,說現在在古華亭候著。」惠王妃正是惠王近日一件心事,他聽了也不疑有他,只理了理袖子便往固古華亭去了。
誰知一到了古華亭,並未見到小唐子,只見到了謝貞。他一見是謝貞,就心知有詐,偏謝貞一見了他就高興地撲了上來:「我就知道表哥一定會來!」一時連眼眶都紅了,還在嗚咽著說:「我早該知道表哥一定會來。」
惠王看著自己這個一貫天真爛漫的表妹一時無語,只問道:「你怎麼進宮的?」謝貞語無倫次的說:「皇后娘娘今天又宣我們進宮呀。」
二人正說著,惠王忽聽見有太監輕輕拍手的聲音——容景軒在皇宮內行走雖不必像出宮那樣又是香爐又是樂舞的那樣誇張,但也有太監在前頭開路,以免什麼人衝撞了皇上的。惠王甫一聽見「皇后」二字,就知落入圈套了,再一聽見這拍手聲,登時明白皇后想要做什麼。
一時他想帶著謝貞藏到樹叢裡去,但又想到皇后必有後招,到時謝貞雙目赤紅的從樹林裡被揪出來更加難堪,索性帶著謝貞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現在大家一定都在看爸爸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