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貞芬儀只神色黯然的將昨晚之事說給皇后聽,皇后正跪在靜室的蒲團上,聽了這話微一失神,旋即笑了:「同你說過了,將目光放長遠些,你的福氣在後頭。()」貞芬儀只忿忿地撕扯著自己手中的帕子:在後頭,憑容景軒這十天半個月才有一次的恩寵?憑容景軒歡好時連她名字都喊錯?
皇后見她仍是悶悶不樂的樣子,只招招手讓她命她扶自己站起來,邊在貞芬儀耳邊小聲說話。皇后只悄悄說了幾句話,貞芬儀面上的不快登時變成了驚訝:「姐姐說的是真的麼!」皇后只從容笑著:「騙你做什麼?所以我不單不壓制她,還要捧著她,皇上去她那兒去的越多越好。」
貞芬儀聽了只愣愣地點了點頭,皇后又說道:「從前命她辦事倒也還得力,今次惠王納妃你我都不便出力,有用得著她的地方。我倒要抬舉她,你可得放機靈點,不要同她鬧,更不要把我同你說的給說出去了!」貞芬儀聽了皇后的話只大力點著頭:「我一定不會誤了姐姐的事。」可旋即她的神色又黯然了:「可即便如此又怎樣呢,皇上心裡眼裡總沒有我……」
皇后見她的樣子儼然又是另一個初嫁進東宮的自己,一時心內也有些感傷,只為她理了理鬢髮:「皇上心裡眼裡有你無你又如何?這後宮裡有你的一席之地才是最緊要的,我命太醫院開的坐胎藥你認真喝了,再讓皇上多去你那,不出幾次,必能懷上龍種。」
自己親姐如此開口,貞芬儀不敢再擺出愁眉苦臉的樣子,只強做出漸漸轉喜的樣子,又向皇后東問西問太子與三皇子的事。旁的還好,皇后一提到自己這兩個皇子,憑她平日裡如何沉穩,此時也不由露出的真心喜悅的笑容,而這笑貞芬儀讓看了,只是更添煩悶而已。
第二日正是十五,容景軒正去昭陽宮裡安歇。用晚膳時正有一道高麗參蒸黃金玉液燉的格外嫩,皇后正用著,面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忍俊不禁的笑。
容景軒見了不由問道:「什麼事皇后笑的這麼開心?」皇后見容景軒發現了也不瞞:「臣妾想起積慶公主來。」自阿丑誕生,一直深受容景軒寵愛,一時他忙問道:「公主怎麼了?」
皇后笑著說:「臣妾那日看著蘊彥跟只泥猴兒似的心裡見了煩,叫貴姬把公主抱來,好享一享女兒的福。誰知公主淘氣起來比蘊彥還厲害些,乳母只一個轉身,她就端起蒸蛋,灑了自己一身,把貴姬氣得。」容景軒聽了一時也發出一陣大笑:「何止!上次她拿起朕的玉犀簪就往嘴裡送,朕攔了她還要鬧,倒害的朕受了黛黛一頓排揎。」
玉犀簪乃是容景軒上朝時才用的,想來他是才下了朝連衣服都不及換便去蘭林殿了。方纔他那話說的親切又自然,聽著儼然他與林黛黛正是和睦的一家人。貞芬儀近日子說的話皇后未嘗沒有聽到心裡去——然而此時還有更要緊的事,皇后只好安慰自己:這樣寵別人的女兒總比寵別人的皇子要好,寵幸林黛黛,也總比寵幸別人好些。
皇后又用了一勺那羹:「唔,算來公主抓周儀近了呢。」容景軒經皇后這樣一提,心中一動——通常皇子皇女週歲時,生母可得晉封,若無林黛黛先時衝撞太后之事,他早晉林黛黛為昭儀了,可偏偏出了這事……
皇后彷彿未察覺到他的異常,只自顧自地說:「也合該晉一晉貴姬位分了。」容景軒聽了心中一樂,口中說著:「前日子才衝撞了太后,現今就給她晉位麼?不過想來也可憐,挨了頓板子,晉一晉壓壓驚也好。也不可高抬了,只晉半階吧,昭容前日子梁氏才用過,唔……」說著便是一副思索的樣子。
皇后知道他這是在等自己開口,便說道:「前日子是衝撞了太后,只是後來那《地藏經》也很討太后喜歡呢,不若晉為昭儀如何?」這話正合容景軒心意,但他仍裝模作樣地推了一番,皇后也陪他演,最終仍定了晉林黛黛為和昭儀。
第二日便有女官到蘭林殿宣旨,偏這位分又晉的不乾脆,只將林黛黛的份例與鋪宮等俱換成昭儀用的。可因為容景軒關照與阿丑作為公主的俸祿,林黛黛的份例早已高過貴嬪都不止了。那女官只極恭敬地說:「皇后娘娘說了,昭儀所用的吉服極是講究,薰貂、貓睛石與東珠都該用最好的。只最近內府局也在忙惠王的事,難免顧此失彼,不如索性在積慶公主週歲時再行冊封儀,還請和主子暫且忍耐。」
她都如此說了,林黛黛還能如何呢?只笑容滿面的忙命青菱去賞。那女官才一走,林黛黛面上的笑就淡了:「拿個昭儀的名分吊著我和惠王去斗麼?」青菱聽了只屏退左右,只留下竹華一齊呆在內間小聲商討著。
青菱面上也不很愉快:「皇后從前最是敞亮,現在做事也不大氣了,晉位分還這麼半截子的晉算什麼呢。」本來憑皇后晉不晉位分,林黛黛都不想惠王娶得高門貴女。偏皇后來了這樣一出,那麼林黛黛再別想獨善其身,外頭看著更像和貴姬為了晉一晉位分去和宜貴嬪去斗似的。如此一來晉這位分的喜意也減了一半。
第二日容景軒親看中的幾位惠王妃人選果然進宮了。面上只說是陪皇后閒聊,實際上如何,大家心知肚明。皇后與宜貴嬪自然在場,位分高的如慶妃、恪妃也去了,只德妃推說要伺候太后,並沒有去,皇后甚至還欽點了林黛黛一起去。
這幾人俱是高門貴女,只林黛黛之前身份低微,所以未曾見過。今次統共來了六名貴女,只兩個受的關注格外多:一個便是傳說中的謝貞,看著儼然是個才女的樣子,相貌不頂美,看起來透出濃濃的書卷氣,但溫婉的氣質下也有些藏不住的驕傲。身形頗單薄確實如宜貴嬪所言,文文弱弱的。皇后看著很中意她,專挑了她來說話。
另一個點眼的便是一位姓楊的姑娘,林黛黛看著覺得她與現在已經進了鹹若館的梁氏是一個模樣。也是像梁氏似的,通身明晃晃金燦燦的,只一個如意寶玉翡翠瓔珞項圈便是無價之寶,那翡翠如一汪綠水,懸在頸上看著將半邊臉都映的綠了。
宜貴嬪彷彿十分中意楊姓姑娘,對她只讚不絕口的。她聽了只矜持一笑,那笑並不是推卻或是羞澀,看著彷彿覺得她比宜貴嬪口中誇得還要好些似的。林黛黛看著這個活寶貝只暗地裡笑個不停,宜貴嬪平素那樣刻薄的人,今日仍得不住口地誇著這姑娘,實在有趣。想著若這姑娘真做了惠王妃倒也不錯,屆時宜貴嬪不知要生多少悶氣呢!
站在林黛黛身旁的慶妃輕輕推了推她,又朝站的最遠的姑娘望了一眼,又朝外頭的花園呶了呶嘴。林黛黛見了不解何意,但仍笑著沖那姑娘招了招手說道:「陪我一同逛一逛園子可好?」
那姑娘彷彿有點訝異,但很快就點了點頭扶著林黛黛出去了。皇后與宜貴嬪那裡競爭已到了白熱化的程度,你誇了這個我就要讚那個,才無心理會她們。
她們才走了一會兒,慶妃便也出來了。一追上她們便在那姑娘額上點了一下:「沒規矩的東西,這渾水也要來蹚麼?」那動作極是熟稔。那姑娘只一下很激動地抱住慶妃的手臂:「我好想阿姊!」
林黛黛這時才目瞪口呆地說:「這是娘娘的妹妹麼!」慶妃抱住那姑娘一陣搓揉才說:「是我親妹妹,叫呂靈盈,最是個沒規矩的!」林黛黛又打量了一會才說:「看著與娘娘一點都不像啊。」是了,慶妃看著英姿颯爽,即便穿著宮裝,眉眼中也有著遮掩不住的英氣。而呂靈盈眉目清婉,白白淨淨,慶妃笑著說:「是了,我像阿爹,她像阿娘。不過別看著這丫頭白嫩,其實骨子裡最強不過了!」
林黛黛見她們姊妹見面彷彿有說不完的話,一時自己尋個由頭避開。慶妃百忙之中不忘抽出空來關懷一句:「千萬別衝撞了貴女,當中有鎮冀節度使之女,無論如何你我開罪不起!」林黛黛只牢記了她的叮囑,便讓到一邊去了。
逛去御花園僻靜處,她才小聲問青菱道:「鎮冀節度使之女又如何呢?」青菱這時一副了悟的樣子:「怪不得宜貴嬪對她那樣客氣呢,原來是鎮冀節度使的女兒。」竹華只搖著手臂催她快說,青菱說道:「奴婢也是原先在御前奉茶時才知道的一點:鎮冀節度使是河朔三鎮之一,最是穩定不過了。百餘年間只有兩姓更迭,鎮冀節度使不是藩王,勝似藩王呢。聽說他只三五年才回京中述職一次,偏讓惠王趕上了!」
林黛黛也聽不大懂,只聽見「不是藩王,勝似藩王」這八個字也懂得其中利害。青菱這時又說:「慶妃娘娘說的沒錯,這人咱們開罪不起,尋常人等拍馬的機會都沒有呢。主子,依我說,咱們賞的禮得再厚上一倍才是。」
林黛黛想了想心一橫:「那就不能獨給她一人加倍,每個人的賞賜都得加倍!」說完這話林黛黛只覺心中在滴血,今次本與她不相干,但因為被皇后生拉硬拽了來,竟要橫空破這一道財。
竹華原也心痛,只是看著林黛黛一臉肉痛的表情一時又轉而去嘲笑她。三人一時只說說笑笑,誰知竟碰上了謝貞,她正一臉落寞地看著一樹丹桂。這個時節菊花凋了,丹桂落了,臘梅還沒發,除了花房培植出來的配景之外,也無甚好花可賞。林黛黛正納罕謝貞一個人在這呆著,便聽見遠處有歡聲笑語傳來,原來是宜貴嬪等如眾星捧月似的圍著楊氏,而皇后一時不知到哪裡去了。
偏謝貞只癡癡望著那已沒有了花的丹桂枝頭。青菱輕輕推了林黛黛一把,催她還是遠離這是非之地好。可林黛黛聽了那楊氏的身份之後,心頭委實難安——有了這樣強大的岳丈,惠王何愁不能榮登大寶呢,屆時宜貴嬪不將她生吃了才怪!
她想了想,這時她決定感謝一下自己的親爹,那個紅樓夢鐵桿粉絲。林黛黛學著德妃素日裡的淡淡清愁,跨出了大義凜然的一步,口中輕輕吟道:「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愁殺葬花人。」
這話果然極對謝貞的胃口,只一下,她便轉過身來,眼中一時竟瑩然有淚,大有找到知己之感。
作者有話要說:抄了紅樓夢!!!大家好!!!大家晚上好!!!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