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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章 死胎 文 / 可我還是想德綱

    林黛黛想了想接口道:「承讓承讓,竹華姑娘也不差。」竹華得意道:「那是!奴婢私下裡揣摩了好久呢!」

    那廂容景軒聽了金瑤的話自是震怒,將秦媚兒召去,秦媚兒先時還在強辯。不曾想金瑤將事情全抖摟了出來——見過秦充容幾次,秦充容屋中有何陳設,如何命她將孝巾藏在樑上,命她將人偶藏在床下。說其實廳堂的毯子下頭藏著嫻嬪大著肚子的小像,說是眾人踐踏必使嫻嬪小產。又說秦充容原想栽贓嫁禍給睦美人,不知怎地沒陷害成,反折了個司棋進去。

    容景軒一聽,樁樁件件都對的上,皇后不忘補刀:「會否是有人冤枉秦充容?皇上不若再去查查,看金瑤的弟弟是誰放出牢裡的?」京兆府尹今日恰恰尚在宮中,秦充容一聽,登時不敢再做聲,只默默垂淚。又將京兆府尹召來一問,放金瑤弟弟出去的正是謝氏一個遠支的子弟!那人官位到不顯赫,只是背後站著謝氏,誰又敢開罪呢?秦充容見大勢已去,不由痛哭流涕說道:「臣妾是一時糊塗,臣妾實在太想要個皇嗣了,這才去陷害嫻嬪。臣妾願降為官女子,只求能繼續陪伴皇上身邊!」

    正在秦充容痛哭流涕之時,嫻嬪身邊的紅綃匆匆跑進來了,跪下便哭道:「我們小主聽說是金瑤害的她,一時悲憤,震盪了胎氣,破了羊水了!」皇后怒道:「糊塗東西!不是說了你們主子身子弱,讓你們瞞著自己主子嗎?」紅綃哭著說:「奴婢們瞞著了呀!可是小主一掃便看見金瑤不見了,命金瑤到她跟前伺候!金瑤哪能去伺候呢?我們小主是個最心細如塵的,一下便都知道了!當下就破水了!」

    嫻嬪腹中胎兒滿打滿算才七個月,想母子均安恐怕五成把握都沒有,太醫雖然常在睦元堂候著,但穩婆等還未備好。皇后急急喊道:「可去掖庭局傳了穩婆麼?」紅綃哭道:「傳了,掖庭局說從前最早是從懷胎七月時才備著的,現在主子懷胎還未七月呢!這時有些倉促!」

    容景軒才聽了這消息就呆呆立著,一時竟未有反應,只低低喃了一聲:「似雪。」聽了紅綃的話,才徹底醒過神來怒喊一聲:「糊塗!他們不知嫻嬪身子不好麼?怎不早備下?」皇后忙說道:「先命將瑾嬪那裡的乳母傳過去,她們也該知道這些。」

    容景軒不欲在這乾等,急急就要沖去睦元堂。經過秦充容身邊時,才又想起秦媚兒這個罪魁禍首來,恨得竟將她一腳踹翻在地,皇后見了一驚,忙說道:「皇上,咱們還是先去睦元堂吧。」容景軒恨得咬著後槽牙「咯咯」作響:「莫懷德,將她送至慎刑司去,審審她還做了什麼不堪的事!」

    說著便急沖沖地走出去,將秦媚兒絕望的呼嚎拋之身後。到了睦元堂時,容景軒已滿頭大汗,連皇后也氣喘吁吁。這時太醫令正從內間裡出來,一見容景軒便跪倒在地。容景軒急道:「似雪如何了?」

    太醫令緊張說道:「嫻嬪主子此前便是腎血兩虧的症候:腰膝酸軟,小便頻數,舌淡,苔白,脈沉滑無力。微臣便給嫻嬪主子開了補腎固沖,止血安胎的壽胎丸。」

    容景軒聽到此處已是極不耐煩:「朕問的是你嫻嬪現在如何了?孩子怎麼樣,嫻嬪怎麼樣了!」

    太醫令見已無法,只好重重磕了一頭說道:「微臣方才才知道,自嫻嬪懷孕六個月之後,便再未有過胎動!」

    容景軒聽了面色蒼白的倒退兩步:「再未有過胎動?」太醫令滿頭是汗:「微臣之前也懷疑過嫻嬪主子是胎死不下的症候,偏嫻嬪主子都說胎兒強健,腹中常常有胎動。方才是微臣與穩婆都見著主子的身子與往日說的不符,尤其是小腹竟是冰涼的。這才發覺嫻嬪之前撒了謊,逼得緊了嫻主子身邊的宮女才鬆口說已經月餘沒有胎動了。」

    這時嫻嬪絕望的尖叫正從裡間傳來:「我的孩子沒有死!你們都給我滾出去!出去!」接著便是慘烈到讓人不敢聽聞的尖叫。

    太醫令用袖子抹去滿頭的汗:「因是死胎,神效催生丹與催生立應散等都是無用的,穩婆正想將孩子取出來。」太醫令用的字是「取」,而非「生」,可見裡頭情形之慘烈。

    皇后平日裡還從未見過容景軒這樣心如死灰的神色,只聽得容景軒問:「那麼嫻嬪的性命……」太醫令接口道:「若是穩婆及時將孩子取出來,微臣再用脫花煎加芒硝為主子行氣活血,祛瘀下胎。想來嫻嬪主子便性命無礙了,只是……若是不強行快將孩子取出來,嫻主子性命堪憂。若是取出來了,主子此後子嗣上再無可望了。」

    期盼了五個月的孩子,現在突然知道原來這個孩子已經死去很久了,容景軒愣愣說道:「怪不得似雪近日不讓朕留宿睦元堂,每每朕想摸摸孩子也總推了去。」

    自懷胎六月起就再未有過胎動,偏林黛黛也是那時就開始生重病,這不正是被詛咒的嗎?只是林黛黛身子強健些熬了過去,而自己的孩子!容景軒想到此節心痛難耐,原本不信這魘鎮之術的,此時也不得不信了。

    及至第二日寅時,嫻嬪腹中的死胎才被取出,容景軒想看一看那無緣的孩子,也被太醫勸道:「皇上,胎兒在嫻嬪主子腹中死去多時了,方才為了快些將孩子取出,手段也有些激烈,還是不要看了罷。」容景軒一聽,頹然坐下,正有一滴淚「嗒」的一聲落在龍袍上:「無論如何,將嫻嬪照顧好。」

    太醫令不敢許諾,只說道:「微臣已備下脫花煎加芒硝與救母丹。已給嫻嬪主子餵下了,只是嫻嬪主子此時氣血大傷,已經暈過去了。至於究竟如何,還要看以後如何調養。」

    正在這時莫懷德匆匆來了:「啟稟皇上,罪人秦氏自盡了。」容景軒今夜筋疲力盡,此時連發怒的力氣也沒有了:「不是命你看顧好她麼?」「奴才方才將她押送至慎刑司審了一回,問出些東西來正想來稟告皇上。誰知奴才才走在半路上,就聽人來通傳說,不知是誰給秦氏送了吃的,他們以為是皇上的旨意,便送進去了。過一會才發現……秦氏將碗打碎,吞碎瓷下去了。」

    誰有這樣的神通送飯進去,又讓秦氏甘心赴死呢?容景軒與皇后對視一眼,冷笑道:「她以為這樣便算完了麼?她犯的是誅九族的罪!」皇后猶豫道:「皇上,好歹要顧全大皇子的體面。」正經誅起九族來,大皇子正是秦媚兒姑姑的子女,連帶著也該被問斬的。

    大皇子不如從前受寵,自己品行不端是一頭,謝家總是拖後腿也是一頭。不如索性留著那些人,讓容景軒生厭,省的還因大皇子沒了母家,反使容景軒對大皇子多幾分顧惜。

    不說這話還好,說起大皇子來,容景軒連聲音都在抖:「這些年為了顧全大皇子體面,朕容了多少容不下之事!偏越發得意起來,連朕的孩子也敢謀算!」容景軒越是這樣說,皇后越發要勸:「然而這件事與大皇子並無關係啊,大皇子如今已快成人了,多少顧及他的母家啊。無論如何,還請皇上忍一忍吧!」說著對莫懷德使了個眼色,莫懷德躬身上前說道:「秦氏是宜妃娘娘的兄弟從養生堂抱回的,並不算親生。」

    容景軒忍了又忍,只好強自說道:「將秦氏扔到亂葬崗裡頭去,身邊的人也審一審,凡是相關的,通通杖斃。」又深吸一口氣:「傳朕旨意,大皇子且不必去都察院理事了,仍回來讀書便是。」皇后終於聽到今日最想聽到的一句話,心中暗鬆一口氣,抬臉時面上的喜色已不見了:「皇上,給嫻嬪晉一晉位分,也寬一寬她的心可好呢。」

    容景軒點點頭:「似雪並不在意這些,可這也是朕此時僅能給她的了。便先晉為正四品貴姬吧。」語畢轉面對林似雪身邊的丫環說:「去告訴你們主子,等養好了身子,朕再獎她做貴嬪。不愁沒有登妃位的那一日。」不愁沒有妃位的那一日。皇后聽了這話心中一蕩,給子嗣上再無望的林似雪這樣的承諾——如此看來容景軒對林似雪還是頗有情意的。

    皇后又體貼道:「皇上便去歇一歇吧,嫻貴姬此時正昏迷,產房血腥,皇上待著也無宜,這裡一應有臣妾照料。」容景軒也想走,甚至想逃——累是其一,其二卻是待在此處,聞著這鋪天蓋地的血腥氣,想到自己破碎的甚至不能讓人看的孩子,便覺得心痛難耐,只想離得遠遠的。

    容景軒點點頭疲倦說道:「辛苦皇后。」皇后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開口說道:「皇上,不如也賞一賞睦美人和陸才人吧。睦美人也被魘鎮,病了月餘,此時權當沖沖喜。若是沒有陸才人,咱們還不知要被瞞到什麼時候呢。」容景軒此時都不欲想這些,只隱約覺得有理,便說道:「一切全由皇后裁度。」

    到了辰時時,皇后仍在睦元堂忙碌,索性將今日請安推了,又下了幾道懿旨。不多時,宮內上下便知道了——不過一夜之間,秦充容與嫻嬪一死一殘。秦氏已被丟到亂葬崗裡去了,嫻嬪孩子沒了,也再不能有孩子了。

    故而嫻嬪雖被晉為嫻貴姬,眾人卻只為她歎息,連自己的身子都廢了,要這位分又有何用?

    容景軒後宮中雖然不十分和睦,卻也從未有過這樣慘烈的事,一時間眾人俱在歎息,有著兔死狐悲之慨。唯一有些喜意的便是陸才人被晉為了陸寶林,嘉獎她於揭發魘鎮一事上有功;而睦美人被晉為睦才人,想來與嫻貴姬一樣,不過是沖沖喜罷了。

    而新晉的睦才人此時卻只躲在遂初堂的佛堂中跪著,對著身邊的竹華喃喃道:「竹華,若不是我非要置秦媚兒於死地,將金瑤詐出來,是不是她的孩子便不必死呢?」

    竹華回道:「並不是你非要置秦媚兒於死地,而是秦媚兒非要置小主於死地啊!若是這次翻出來的草人上,仍是嫻貴姬的生辰八字。小主會死,我會死,甚至小主的父母都會死!秦氏不歹毒麼?這是她活該的下場!至於嫻貴姬……小主沒聽小錢子說麼,嫻貴姬腹中胎兒已經死去近月了,只是嫻貴姬捂著耳朵眼睛,裝作不知道罷了。虧得此次將孩子驚出來,不然她性命都難保呢。」

    林黛黛仍不得寬慰些:「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覺得除去朱鈿、秦媚兒這些人,我從不後悔,只是嫻貴姬腹中之子……」說著沉沉歎了一口氣,又燃了一炷香,開始念起了往生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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