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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後。
燕歷245年。
四年前傅君臨拗不過家人,參加應試,經過院試,以第一名的成績成為秀才。那時,他十三歲。
一年前,傅秀才在八月又參加了鄉試,一舉奪魁,成為舉人,是為解元。那時,他十六歲。
今年二月,傅解元又在會試中獨佔鰲頭,成為貢生,是為會元。這時,他十七歲。
現在,他身在燕京,不久就將參加殿試。
絲毫沒有讀書人的樣子,傅君臨一襲紅衫,手執一把「桃木劍」,悠閒地在燕京繁榮的主街上亂逛。每個他走過的地方,瞬間靜謐無聲,待走過後,才傳來一陣一陣尖叫,回頭率是相當的高。
其實傅君臨並不是故意高調的,他只是自認為低調地上街走了一遭,卻引來無數女子的青睞和無數男子的白眼。院試,鄉試,會試第一的傅君臨自動接受青睞,忽視白眼。
然而,另一個人正慢品香茗,注視著窗下的紅衣少年,嘴角一絲淺笑。
「公子,要上街走走嗎,今天天氣不錯呢!」白衣少年身邊的素衣書僮看著窗外的陽光道。
「不必了,若是錦一想玩就去吧,記得早點回來。」白衣少年微微轉頭,從袖中拿出一張銀票「拿去買些吃食吧!」那個被叫做錦一的書僮大概十來歲,拿過少年手中的銀票,欣喜萬分,急切地說:「那公子,我走了。」說完人就一溜煙不在了,少年在後面補充道:「別玩太晚。」回應他的是早已不見的背影,不知那孩子是否聽見了。
後來,少年確定了錦一沒聽見,夜幕四合,仍不見那孩子歸來。少年略有擔憂,錦一雖然愛玩,但也不至於忘了時辰。天黑了,錦一未歸,少年只好自己去尋。
夜市的喧嘩依舊,與白日相比,夜空多了些靜謐,月明星稀,光色朦朧,燈火紅黃交錯,無風的夜也使暗中的旌旆微搖,街上人來人往,倒也不覺得寂寞。
依孩子的性情,少年去過幾個錦一可能去的地方,可是也沒發現錦一的蹤影。
少年駐足,眼前的樓宇熱鬧非凡,煙雨樓的大紅牌匾下男子進進出出,裡面傳出的笑聲嬌媚與豪爽交錯,銳利的耳朵還能聽見男子沉醉在溫柔的愉悅與女子**的嬌吟。
錦一不會來這種地方,他是個規矩的孩子,不會去喝酒,少年不讓他做的事他斷然不會做,被人拐走?這倒是有可能。
少年從身側抽出一隻玉簫,兩聲尖銳的樂音迸出,身後已出現兩名素衣男子,相貌平平,身材也不魁梧,只是那雙鷹眼泛著稀疏的寒光。
少年開口:「找到錦一。」少年沒回頭,身後的男子已轉身不見。把玩著玉簫的手指修長白皙,秀氣卻又骨骼分明,十分有力,沒有絲毫的羸弱之感。
只過了片刻,其中一名男子便回來覆命,錦一在酒樓——品樓。
少年的的頭輕點,抬腳向6的白錦一全然忘了公子的叮囑,正在品樓裡與人對峙。
本來錦一是打算回去的,經過品樓時聽見說書人正說著名貫天下的「酒絕公子」,好奇心一起,抬腳便進去,跟著眾人圍著說書先生。恰不巧,紅衣翩翩的傅君臨也在此處,聽說書先生說一位不知其名,不識其相的神秘人物。
白錦一一進門,便被傅君臨拎著衣領來到另一邊,扔到座位上,打量著這個十來歲的孩子,口中戲謔道:「這麼小個人,也來酒樓?你爹娘呢,不管你?」白錦一看著這個孩子少年,驚艷的容貌夜讓他的眼睛一亮,與公子相比紅衣少年身上的霸氣毫不遮掩,稜角分明的眉目英氣逼人,讓他不敢直視。白錦一有些怕他,不敢反駁,只在心裡埋怨,就像他說的,爹娘都不管我,你ivan什麼閒事,再說我沒爹沒娘,只有公子,哼!
錦一隻白了他兩眼不說話,不管傅君臨的話又欲向人群中又去。
本以為紅衣少年會生氣,結果是不知道他有沒有生氣,只拎著白錦一走過去,身上的不容人接近的氣場逼得人們自動讓開一個地方,說書先生也被嚇到,停在那個張嘴說話的動作上。
他不知道,當時的所有人都把它當成了某個貴族家的公子。
傅君臨坐好,拉著白錦一一同坐下,然後光彩一笑,「先生繼續。」他這一笑,如冬日暖陽,原來冷默壓抑的氣氛瞬間消失。說書先生愣了一瞬,又哈哈大笑起來,化解眾人微妙的尷尬,待眾人都恢復如常,先生才繼續。
傅君臨身邊的白錦一聽著先生說酒絕公子的事跡,一邊笑一邊小聲道「我家公子就是個神話」。傅君臨自然聽見了他的話,一線光閃過腦海。
世人不知那位神一樣的酒絕公子的名諱,亦不知他的模樣,就算見過,也不一定知道那就算公子酒絕。
說書先生喝了一口酒,手中的折扇一合,用一貫的眼光看向眾人。
「話說這酒絕公子,何謂酒絕?怕是他釀出的酒乃天下第一,而他品酒的技藝也亦絕世,無人出其右」
「依在下看……」白錦一身邊的傅君臨開口,一身紅衣艷烈,緩緩起身,「酒絕公子之所以謂酒絕,不是因為他敬酒癡酒,而是為了提醒自己忌酒。」
白錦一微愣,他只知公子不喝酒,卻從不知他忌酒。
「這位公子為何如此釋義,怎知酒絕公子是忌酒而非癡酒?」說書先生顯然對傅君臨的話不滿意。
「為何?就因為你們不懂,而我懂!」傅君臨低頭朝白錦一一笑,邪魅妖異。「在下,即酒絕公子」
一剎那,世界——只剩安靜
「你胡說!」白小朋友的怒吼又瞬間打破了寧靜。「公子從不在世人面前坦露身份,況且世人皆知公子只穿白衣,你這一身紅袍又作何解釋?」
「哦?聽你這口氣,是認識公子酒絕?」傅君臨頗為得意地盯著白小朋友發白的小臉,又接著說:「你說我胡說,那真的酒絕公子在何處?找得到他,在下自會向他道歉。」
「公子在……」
「傅少城主,這樣欺騙一個孩子是不人道的!」來人白衣翩翩,一顆小小的淚痣在桃花眼角下如桃花盛開,嫵媚動人,薄唇略帶笑意,那眼神卻是如萬年寒冰。
「公子……」白小朋友眼見少年進樓,便飛奔到少年身後,聽到一聲「回去再罰」,白小朋友欲哭無淚。
傅君臨從少年進門那一刻,眼光就未從他身上離開過。
桃眼柳眉,薄唇冷顏,眼角的淚痣,都與十年前河岸的那張臉重合。
原來,是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