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第二天,要去宮裡請安,傅清揚大清早就起來,換上王妃朝服,和盛舒煊一起在宮裡轉了圈,得到大筆賞賜,頓覺這婚沒白結。
盛舒煊被喊去跟皇帝商議國事,傅清揚便一個人先去莊皇后宮裡,不想路上遇見前來請安的盛舒煜,自打他被立為太子後,傅清揚就覺得兩人關係越來越遠,再加上一些無法言說的原因,此時忽然碰上,不由頗覺尷尬。
盛舒煜依然笑容和煦,俊秀的面容愈發有了上位者的威儀,神似莊皇后的眉眼間,多了許多讓人不敢直視的逼人貴氣。
「昨日大婚,我走得早,倒沒能跟妹妹道聲喜!」
傅清揚微微一笑:「太子殿下說得哪裡話,您能親自前來,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如今您代理國事,日理萬機,這些小事哪還好勞煩您?」
盛舒煜笑容慢慢隱沒,定定看了她半晌,忽然出聲道:「妹妹怎麼跟我生分了?竟連聲『表哥』都不願意喊了麼?」
傅清揚面容一僵,隨即從善如流笑道:「太子表哥!哎,這不是在宮裡頭麼,人多眼雜的,妹妹想著要避嫌呢。」
盛舒煜輕輕一笑:「你本來就是我的表妹,母后是你嫡親的姨母,血緣上的事兒,誰都改變不了,不知有什麼地方需要避嫌!」
傅清揚沉默不語。
盛舒煜歎了口氣,搖頭道:「我知道你心裡不自在,怕是你這麼匆忙答應嫁給老四,也是為了避開我……清揚,我究竟哪裡不好,讓你寧可隨便找個人嫁了也不願跟我在一起?」
傅清揚抬起眼看著他,淡淡地問道:「表哥為什麼一定要娶我,是喜歡我嗎?」
盛舒煜被這問題問得一愣,皺了皺眉道:「應該是喜歡的……吧!妹妹聰穎靈慧,又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自然十分吸引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想娶你,有什麼不對嗎?」
傅清揚搖了搖頭,苦笑開口:「表哥想娶我,怕不是因為喜歡,而是權衡利弊,娶我可以平衡後宮前朝,避免杞國公坐大,表哥,我說的對不對?」
盛舒煜沉默了,許久才歎息道:「我從很小的時候,在你還沒出生,就知道將來一定會娶你……所以對你,不僅僅是哥哥對妹妹的愛護,這麼些年,我從沒懷疑過你會成為我的人。」
「那玉姐姐呢?我和玉姐姐自幼交好,你這樣……將我們姐妹情分置於何地呢?」
盛舒煜愣了愣,道:「如玉是不得不聯姻的合作夥伴,可在我心裡,真正能讓我信任的妻子,應該是你……」
傅清揚笑著搖搖頭:「不,表哥……即便我嫁給你,你也不會真正信任於我。歷來,就沒有一個會全然信任別人的帝王,哪怕你對我有些不同,也只是多些寵愛罷了,可歸根到底,我也不過是你另一個『合作夥伴』而已!表哥,捫心自問,你真的會信任我嗎?別忘了,我也是被姨母悉心教養出來的,身後也有龐大的家族需要我……如此,你還會覺得我可以信任嗎?」
盛舒煜被問得無法反駁,苦笑著歎道:「你啊……」
傅清揚笑了笑:「帝王可以多情,卻不能專情。表哥,我想要的不是深宮裡永無停止的算計,而是隨心所欲的自由!所以對不起,我不能按照你們的思路生活。」
盛舒煜歎了口氣:「所以你就嫁給老四?只怕你是入了狼窩了!四弟貴為王爺,你同樣會被關在王府裡不得自由,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你真以為嫁給他就可以自由了嗎?」
傅清揚笑道:「可好歹我不用跟自己的好姐妹爭鋒相對,再說,王府如何能跟皇宮比?更何況,我敢算計端王爺,可絕對不敢算計未來的萬歲爺!」
盛舒煜哈哈大笑。
傅清揚心裡總算鬆了口氣。
盛舒煜笑著搖頭:「真不知道該嫉妒四弟還是該同情他……這樣,我有份東西送給你,算是補上的賀禮,就當給抱得美人歸的老四一些磨難好了,免得他太過春風得意,遭人嫉恨!」
傅清揚眨了眨眼,笑著問:「什麼禮物?」
盛舒煜神秘地笑笑:「現在還不行,等時機成熟,你自然知道!」
兩人說了會兒話,就到了皇后宮前,蓮蕊親自出來迎他們進去,莊皇后早就等著他們了。
傅清揚跪下行禮:「清揚給姨母請安,姨母福澤安康!」
莊皇后抿嘴一笑:「還喊『姨母』吶?是不是該改口了?」
傅清揚面色微紅,厚著臉皮嬉笑道:「這不是還沒敬過婆婆茶嗎?待姨母喝了媳婦茶再改口也不晚!」
莊皇后笑出聲道:「真是個沒羞沒臊的!」
不一時,蓮蕊捧著茶盤上前,傅清揚端過茶盞,雙手恭恭敬敬地奉給莊皇后,莊皇后笑著接了,輕輕抿了口。
傅清揚磕頭笑道:「兒臣懇請母后教導!」
莊皇后遞給她一個妝盒,沉甸甸的,一入手就知道裡頭不少寶貝,傅清揚謝恩收了。
莊皇后按照慣例說了幾句勉勵的話,忙命人將她扶起,笑著道:「以後阿煊就交給你了,他要是敢欺負你,只管來找我給你做主!」
傅清揚笑嘻嘻地道:「多謝母后!兒臣可是實誠人,母后這話兒臣就當真了啊!」
莊皇后笑罵道:「就你這伶牙俐齒的,還好意思說自個兒實誠人……我現在倒有點擔心你欺負阿煊呢!」
門口一人
朗聲笑道:「可算有個明白人為我說句公道話了!」
盛舒煊大步走進來,長長一揖笑道:「兒臣給母后請安!」
莊皇后笑著道:「快坐下吧,無需多禮!哎,一晃眼,你們都成家了,清揚這一嫁人,我倒覺得身邊怪清冷的呢!」
盛舒煊斜睨她一眼,笑著道:「那是,清揚聒噪,沒她在旁囉嗦,母后自然得以清淨!」
傅清揚立馬噘了嘴嗔道:「母后您看,當著您面呢他就敢欺負我,您可得好好教訓他啊!」
莊皇后被逗得笑聲不斷,一時間屋子裡熱鬧不已,絲毫不見半分隔閡。
中午被莊皇后留在宮裡用了膳,飯後又聊了會兒天,傅清揚才和盛舒煊一起告辭出宮。
剛上馬車,盛舒煊就忍不住問:「一路上看你都在咧著嘴傻樂,有什麼高興事兒?莫不是跟二哥說了什麼喜事,讓你現在還回味無窮?」
傅清揚抿了抿嘴,白了他一眼道:「喲,你這眼線盯得可夠緊的,連御花園裡偶遇上太子殿下多說幾句都知道?你就不怕被皇上知道治你的罪?」
盛舒煊哼笑道:「宮裡遍地都是眼線,真要治罪,怕是前朝後宮都不得安寧了呢!」
說的也是,在宮裡生活這麼些年,頭頂上又有莊皇后壓著,傅清揚還能佈置些自己人手,更別說盛舒煊這樣的皇子了。
盛舒煊不依不撓地追問:「你和二哥到底說了什麼?別怪我沒警告你啊,他現在貴為太子,將來就是帝王,你要真敢招惹他,牽扯出些不好看的事來,說不得要遺臭千年呢!」
傅清揚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表哥雄才大略,心胸寬廣,乃是千古明君之資,豈會做出奪人妻子的事來?更何況還是親弟妹?就你,思想齷齪!」
盛舒煊氣個好歹,指著她罵道:「怎麼,後悔啦?現在發現我齷蹉,太子雄才大略了?」
傅清揚冷冷一哼:「是啊,後悔了!怎麼,你願意跟我和離?」
盛舒煊狠狠瞪著她,哼了一聲,咬牙切齒地道:「想得美!告訴你,後悔也晚了!三從四德,女戒女書你也是自小學起的,不知道什麼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嗎?」
傅清揚懶洋洋地靠在軟墊上,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地開口:「知道,就是說嫁給禽獸,就得跟著一起禽獸不如,不然夫妻倆怎麼過得下去!」
盛舒煊被狠狠一噎,氣得手心發癢,他可不是能忍氣吞聲的人,眼中凶光一閃,不等傅清揚反應,就一把將她抓進懷裡,左手捂了她嘴,右手高高揚起,辟里啪啦揍了幾巴掌屁股。
傅清揚滿臉通紅,又羞又憤,雙眼冒火地瞪著他:「我去你大爺的盛舒煊!流氓!賤人!你特麼還是不是男人,居然打女人?」
盛舒煊出了口惡氣,冷著臉哼道:「不是你說的嗎,禽獸打人還管你是男是女!」
傅清揚氣得肺都要炸了,指著他一連串怒罵,前世今生學的罵人話一股腦全倒在了他身上。
不知為何,盛舒煊非但沒覺得不高興,瞧她這幅氣得炸毛偏偏無可奈何的模樣,還覺得十分有趣,笑呵呵地任由她罵了一路,那副樣子氣得傅清揚越發胸痛。
盛舒煊慢條斯理地撣了撣衣袖,微微一笑道:「渴不渴,要不要喝杯水再罵。」
傅清揚氣得吐血:「不要臉!」
盛舒煊呵呵一笑:「不要臉就不要臉吧,總歸被打屁股的又不是我,要臉又有什麼用?還不是不夠丟的!我算是明白了,這嘴皮子再利索啊,也沒用!」
傅清揚:「……」
現在和離還來不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