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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章 新年□□ 文 / 苗亦有秀

    第三章

    臨近過年,傅清揚也回了家團圓,侯府上下忙個不停,最忙的要數傅懷淑,今年家事一應交給了她來打理,開宗祀、打掃、擺放貢品器具、請神主、光是出席祭祀宗祠就夠她忙碌了,這年頭,祭祀是重中之重的大事,每一個細節都不容馬虎。

    還有各個院子裡的年賞、上到老太太老爺,下到丫鬟婆子們過年的新衣,全都要她提前備好,更別說親戚朋友往來的禮單,更是繁瑣至極。

    以至於傅清揚回家兩三天了,她也沒能抽出空閒和她好好聊聊,甚至到了夜裡,還得挑燈翻查田莊鋪面的賬簿,計算一年的開支進項。

    除夕這天,各樣食物一應備全,侯府煥然一新,不僅門神、聯對、掛牌等是新的,從大門、儀門一直到內廳、正室,一路掛著兩排朱紅色大燈籠,分列在兩邊階下,別提有多喜慶。

    全府上下一早就起了,換上新衣,開始熱熱鬧鬧地過新年。

    華老太太和老安定侯在前,引著一宗子孫宗親進入祠堂,白玉石甬道直通門前,裡面燈燭輝煌,帷幔錦繡,案上早設了祭品器具,香煙繚繞,襯得林立牌位愈發莊嚴肅穆。

    侯府眾人按照等級排班站立,執事、捧爵者、捧帛者、讀祝、樂生,舞生等早已準備好,便開始奏樂,按照流程奠帛、獻禮、飲福受胙、辭神……全程不聞雜音,只有環珮輕微聲響,肅穆鄭重到了極點。

    不多時禮畢,華老太太去了暖閣歇著,宗室裡的女眷子孫忙前來與老太太行禮,早前備好的年禮便趁著現在發給小輩們了。

    到了下午,華老太太便換了誥命朝服,梳了隆重妝容,帶著傅懷淑、傅清揚進宮,傅懷遠傅懷安則跟隨著祖父二人乘另一輛馬車,去參加宮裡除夕夜宴。

    嬪妃誥命等女眷自然在內宮由莊皇后安排,因著一年到頭團聚的機會並不多,皇帝很看重除夕,武百官安排在殿外,殿內的是皇室宗親,女眷們隔著屏障坐在男人後面,象徵著舉國同慶,天下賀喜。

    宮門燃放了禮炮,太監捧著一卷祝詞唱和完畢,才真正開始宴會。

    皇上一張老臉掛著不失威儀的笑,難得比平時親近許多,端著酒杯說了幾句,然後小抿一口,再遞給身邊皇后,皇后喝了,才開始是下面人齊聲祝酒。

    一張金龍宴桌上擺滿美酒佳餚,帝后皆穿正式朝服,高高坐在上面欣賞歌舞,並不怎麼動筷子,偶爾嘗一口菜,便將飯食賜予他人,以示恩榮。

    傅清揚自然和安定侯府的人坐在一起,前頭有承恩公府和滎陽侯等人,後頭還有定遠侯家……傅家和滎陽侯是姻親,傅清揚傅懷淑和滎陽侯的幾位表姐妹很相熟,兩家位置臨近,幾個女孩兒便挨在一起小聲說笑。

    其實要傅清揚說,古代年味雖然比現代足太多,但是這皇室宗親的除夕宴實在無聊,繁縟節讓人頗不耐煩,更別說還充斥著濃濃的政治意味,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有太多講究,一頓飯哪裡有胃口吃多少,觥籌交錯間,到處是刀光劍影的廝殺。

    宴會臨近高.潮,忽聽前頭傳來一聲尖叫,接著宮中侍衛護軍立馬出動,守在殿門口嚴陣以待。

    皇帝面色一沉,重重放下酒杯,冷聲怒問:「怎麼回事?」

    莊皇后眼神一閃,面色不動地開口:「皇上先別急,喊人過來問問,許是宮中火燭燈籠太多,哪裡失了火,小太監沒見識衝撞了也未可知。」

    皇上臉色緩了緩,招了招手,路公公立馬小跑著從後面過來,還沒應是,就見殿外匆匆進來禁軍統領,一身鎧甲,跪地沉聲道:「臣拜見陛下聖安,恭賀娘娘鳳體康泰!」

    皇上皺著眉:「說,外頭出了什麼事?」

    連禁軍統領都驚動了,底下人心思立馬活動起來。

    「回聖上,翠竹在兩儀門前自盡了。」

    皇上半晌才反應過來翠竹是何人,安貴妃卻已經按捺不住,猛拍桌子站起來,怒聲罵道:「怎麼可能!翠竹一直被好生看管,怎麼會忽然就跑出來自盡?」

    禁軍統領一板一眼地回道:「因著除夕,各宮都在慶賀,當值的宮女太監很少,許是看管一時鬆懈,所以翠竹跑了出來……」

    「胡說!」安貴妃繞過案幾上前,跪拜在地,「皇上,翠竹是重要人證,她若死了,必和某些人脫不開干係!還望皇上嚴查!」

    說著還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皇后。

    禁軍統領面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顯然不知道該不該在這種時候說些掃興晦氣的事。

    莊皇后淡淡勸道:「皇上,不如等宴會結束再審?大過年的出了這種事,拿到席面上來說,沒的晦氣……」

    「不能等!」安貴妃厲聲道,「皇上,皇上請立即下旨!焉知不會錯過最佳時機?說不得過了片刻一應證據就被人消除了!」

    皇上臉色難看到極點,這怎麼說也是皇家內宮醜聞,在這種時候被扒拉出來,武百官、皇室宗親全都在場,還能如何瞞得住?

    簡直丟盡了皇室顏面!

    皇上銳利的眼神掃向安貴妃,雙目飽含警告,安貴妃正暗自和莊皇后較勁兒,哪裡看見。

    皇上心裡怒極,冷聲命令道:「即刻查辦!」

    禁軍統領一聽,立馬從袖裡掏出一塊白絹,開口道:「臣在翠竹身上發現此血書,恐與案情有關。」

    安貴妃驚詫地看向白絹,心裡忽然沒來由地湧

    湧現不好預感。

    路公公連忙上前接過血書,恭敬地雙手展開放在皇上面前。

    血書寫得亂七八糟,字也歪歪扭扭,可見當時情況危急,但並不妨礙看出其中內容。

    很簡單,也很震驚。

    翠竹字字血淚,寫明了當初安貴妃如何利誘不成反以她家人威脅,逼迫她出來「指證」皇后。她和萬靈的確是同鄉沒錯,可之前並無交集,甚至連萬靈是誰都不知道,含元殿上下都不曾見過萬靈來找她過,瑤華宮她更是半步不曾接近過,怎麼可能時常關照於她?來往太監宮女眾多,自有人可以證實。但皇后娘娘寬宥待人,母儀天下,她違心陷害實在良心難安,望一死以求解脫,她自知欺君罔上罪孽深重,懇求皇上念在她最後醒悟說出實情,保她家人一條生路……

    皇上沉默看完許久,一字一字地道:「念!大聲念給安氏聽聽!」

    叫的是安氏,而不是安貴妃或者愛妃……

    安貴妃的心倏然沉了下去。

    路公公跟在聖上身邊日久,正因為識得幾個字便被一直留著服侍,聞言立馬遵旨,滿殿靜謐,更顯得他聲音高亢。

    宮廷震驚,皇上龍顏震怒。

    傅懷淑忐忑不安地握著妹妹的手,眼神詢問地看向她。

    傅清揚也挺震驚的,她早就知道莊皇后要出手,卻沒想到她居然不做則已,一出手就是把人往死裡逼。今天是什麼日子?在這種時候,武百官面前,平陽侯府就是想伸手,也得先掂量掂量。

    安貴妃孤立無援,惶然之下立馬口不擇言道:「皇上,皇上明察!那個賤婢……自幼被賣入宮闈,哪裡有什麼家人?更別說這血書條理分明,翠竹小小賤婢大字不識,如何寫下血書?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皇上,皇上莫要被人蒙蔽了……」

    趙嬪忽然站了出來,不緊不慢地行了一禮,淡淡回稟道:「安貴妃想必是急糊塗了。翠竹之前被嚴刑拷問,出身、來歷、家中還剩何人,都曾一一說過,只看她當眾畫押的執筆姿勢,便知她習字多年,怎麼可能大字不識?」

    因為之前在安貴妃的強烈要求下,翠竹的審理全部是公開的,因此這事兒很多人知曉。

    安貴妃立馬知道自己失言,恨恨地瞪視著趙嬪,氣怒攻心之下,抬手給了她一個響亮耳光,想也不想怒罵道:「大膽賤人!竟敢以下犯上!小小御史的女兒,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傅清揚差點瞪脫了眼,心裡簡直要為安貴妃的智商點蠟了!

    看來安貴妃以前在宮裡真的是橫行霸道慣了,還真當自己是根蔥呢,居然連當眾掌摑妃嬪的事都敢做!這智商、這情商……真不曉得她這些年在宮裡是怎麼過的!

    二公主起身,一言不發地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個頭,淚水連連地泣道:「父皇,母后,兒臣自知自己不該妄言是非,可母嬪畢竟是兒臣生母。父皇以仁孝治天下,兒臣深受父皇母后教誨,如今眼見母嬪受辱,兒臣生不如死!自古皆有『主辱臣死』之說,兒臣待母嬪之心一如此言。兒臣不孝,望來生結草啣環以報父皇母后之恩!」

    說完不待眾人反應過來,猛地撞向旁邊金龍纏繞的石柱。

    底下喧聲一片,趙嬪淒惶喊道:「嘉祥……」立馬奔上前摟過女兒,二公主緊閉雙眼,額頭鮮血直流,慘烈不已。

    趙嬪頓時放聲大哭,一副恨不能跟著她去了的淒慘模樣:「嘉祥!我可憐的孩子,這是要了我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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